姚纲没有立即回答,他正在考虑如何对付这几个不速之客,是好言好语把他们打发走呢,还是硬碰硬跟他们对着干?姚纲性格温顺,喜欢息事宁人,但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脾气。何况他也确实对眼前的这几个人毫无畏惧之心,一则他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更没有什么违法犯罪行为,二则他是有坚实社会背景的人,不像草根百姓那样可以任人随意宰割。秦孝川见姚纲没有答话,以为这个小商人被自己吓住了,稍微放缓些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如果您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恐怕我就更不知道了。”姚纲面含微笑语气和缓地回了一句,噎得秦孝川动了几下嘴唇也没能说出下一句话来。姚纲像什么也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抽出一支香烟放在口中点燃,又把烟盒递到秦孝川的面前示意他也吸一支。秦孝川摆摆手谢绝了姚纲的“好意”,但似乎又经不住香烟的诱惑,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支来也点燃吸了起来。
两个助手在各个房间迅速巡视了一遍,返回来对着秦孝川摇了摇头,那意思显然是告诉秦孝川他们的搜查一无所获。秦孝川也已估计到可能抓不到什么把柄,由于那个愚蠢的助手乱发信号,他们在罪犯尚未实施犯罪之前便采取了出击行动,可谓打草惊蛇了。但秦孝川自幼养成的野牛脾气使他决不肯就此罢休,他站起身亲自走进了姚纲的卧室,他想即使抓不到姚纲现场犯罪的罪证,找到一些他过去的罪证也足可以整治他一番。根据秦孝川的经验,这些单身男人一般都十分懒惰,十天半月的也不倒一次垃圾,那里面很可能就有一些他想找的东西。
但是,秦孝川看到的是姚纲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上,废纸篓里空空如也连一片纸屑也找不到。他又到姚纲的书房、厕所、厨房等所有能够进入的地方检视了一遍,仔细查看了那里的垃圾桶,但除去几片剩菜叶外仍是一无所获。他没有想到,姚纲这里不仅本来就没有什么他要找的东酉,而且为了迎接阿华来做客,姚纲傍晚时已将所有房间打扫了一遍,垃圾全都清理出去了。
秦孝川什么也没能找到,却又悄悄溜回姚纲的卧室,趁人不备将床上的被子拉开铺散在床上,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走回客厅。
秦孝川不再向姚纲问话,他怕姚纲再说出什么噎人的话使他在年轻的助手面前丢面子。他转而对着阿华问话,问阿华姚纲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的,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阿华都一一做了回答。然后,秦孝川又问阿华自己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在哪里工作,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阿华。阿华不明白秦孝川为什么明明认识自己还要问这些问题,但她一看到秦孝川那双寒冷的目光便感到周身发抖,只好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做了回答。
姚纲觉得秦孝川装腔作势的表演实在丑恶,他真想一个电话打到秦孝川的上司那里告他一状,但此时正是别人酣睡的时候,不便打扰人家,再说秦孝川也还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行为,忍耐一下把这个丧门星打发走了也就算了。
秦孝川问完话,又让姚纲和阿华拿出证件来检查。两个人把各自的身份证递给他,秦孝川仔仔细细地检视着证件,似乎希望从中看出什么破绽。但那两张薄薄的塑料片虽说制作得相当粗陋,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根本没有什么破绽可找。
秦孝川又让两个人出示“暂住证”。“暂住证”是这个城市的外来人口所必备的证件之一种,凡来这里打工居住的外地人士都必须每年花几百元申领这样一个证件。阿华拿出了自己的“暂住证”,而姚纲却没有这种证件。秦孝川有些得意了,仅凭这一点,他就可以把这个讨厌的男人关上几天然后再赶出本市。
“知不知道只有‘暂住证’而在本市逗留是违法的,姚先生?”人的脾气有时就是很奇怪。秦孝川没有抓到别人的把柄时总是像对待罪犯一样气势汹汹的,抓到之后反而变得像对朋友一样客客气气的了。
“不知道,秦副所长。”姚纲当然知道那些规定,但他此时有些故意斗气了。
那“秦副所长”的尊称使秦孝川听起来很不舒服,尽管那称呼十分精确。中国人的要面子有时带有不讲道理的味道,某人明明是个副职,但你当面称呼他时一定要把那个“副”字去掉,否则他不仅觉得没有受到尊敬,还可能觉得你是在嘲讽他。
“那您恐怕得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了。”秦孝川仍是客客气气的。
“只是因为那个证件吗?”
“没错。”
“可是就我所知,持这种证件也是可以进出贵市的。”姚纲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公务护照递给秦孝川,那上面盖满了五花八门的印章,是姚纲出访各国时的签证和海关记录,最后一页则是一份可随时进出香港的长期签证。这个城市与香港之间贸易频繁,许多大公司的负责人都有一个进出香港的“护身符”,但像姚纲这样的直接由外交部签发的公务护照其实也并非很多,通常只有那些从皇城根来的有些官方背景的商人,衣袋里才有这种玩意儿。
秦孝川立刻又泄了气,同时彬彬有礼的风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那副严肃而骄横的面孔。秦孝川咬了两声,转开话题说:“那么,深更半夜的,你们一男一女跑到一个房间来干什么?”
“这个您已经看到了:吃饭,看电视,聊天。”姚纲仍然不温不火地应付着。
“恐怕不全是这样吧?”秦孝川把几个人带进姚纲的卧室,指着床上凌乱的被子问:“那么这又怎么解释呢?”
秦孝川的两个助手先是有些奇怪,他们刚才来房间检查时床铺还是整整齐齐的,怎么转眼之间却变了样子了!但二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不禁对他们这位上司的手段感到十分惊讶。怎么说咱们也是警察嘛,虽说有时办事有些调皮,但总不至于像泼皮无赖一样栽赃害人吧,而且又是个与自己毫不相于的陌生人!但二人知道秦孝川的脾气,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站在一边听任秦孝川表演下去。
姚纲也已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完全没有料到秦孝川会使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他感到这家伙看来确实对自己怨恨不浅决心找茬报复了。姚纲心里直冒火,但表面上仍然很平静,他倒要看看这个打着维持社会治安的幌子实际上尽给社会添乱的家伙究竟要如何表演。
“怎么解释,恐怕您自己最清楚吧?”
“你房间里发生的事我怎么能知道呢?”秦孝川理亏但不嘴软,事已至此,他是决心要把戏演下去了。“你如果不愿意在这里讲清,那就只好跟我们到所里去解释了。”
“请便吧。”姚纲已完全看透了秦孝川的来意,与他纠缠已没有任何意义,索性就跟他走一趟,说不定还能增长一些见识呢。连国际上最有名的恐怖主义国家老子也大大方方地,走过几个,难道在自己的国土上还怕你个小警察不可,姚纲忿忿地想。
下楼来,姚纲让阿华先回家。秦孝川并没有阻拦阿华,他还不忍心对阿华整治得太狠了,并且如果他要扣留阿华不跟蒲德威打个招呼不好,对“紫蔷薇”的人还是要留一些面子的,一是他用得着他们,二是他们对自己的事也知道得不少,把人逼急了人家往上面给你打个小报告也挺恶心的。
看着阿华走远了,姚纲便跟着秦孝川几个人向黄风岭派出所走去。这一段路是个新兴城市的繁华路段之一,有几家发廊和小食店通宵都在营业。姚纲在一家小食店前停住脚步说:“各位是不是吃点东西再走,蹲了大半夜也够辛苦的了。”
经姚纲这么一说,两个年轻的助手马上感到肚子里咕噜咕噜地饿得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秦孝川也有些饿了,但他一时决定不了是不是该吃这顿饭,这好像有点不伦不类。他还从来没有在押送犯人的路上同犯人一起吃过饭,他一时想不清这样做是不是违反纪律,但丢面子却是显而易见的。
姚纲见秦孝川犹豫不决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说:“如果几位不饿就请先行一步,我十分钟后去找你们。”说完便径自跨进了店门。姚纲才吃过夜宵,肚子并不饿,只是心里窝着火觉得周身燥热,想喝杯冰冻饮料,更主要的是想与秦孝川斗斗气。
“吃就吃吧。他吃他的,我们吃我们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秦孝川见此情景,也只得带着两个助手走进了小食店。几个人要了几盘小菜和点心,坐下来一吃就是半个多小时。结账时姚纲看着泰孝川笑眯眯地说:“秦所长,要是平时恐怕由我来‘埋单’比较合适,但今天我身份有些特殊,如果我付帐怕会连累几位,所以还是秦所长请客吧。”
秦孝川狠狠瞪了姚纲一眼,伸手去口袋里掏钱,但姚纲还是抢前一步把账付了。
到了黄风岭派出所后,秦孝川打开一个狭小的房间让助手把姚纲关了进去。姚纲一看,那是个连条板凳也没有的空荡荡的小笼子,窗子全是油条粗细的铁棍子,不像人呆的地方,倒像个驯养猛兽的场所;不过,即使老虎笼子恐怕也比这里宽敞些。姚纲摸了摸腰上的手提电话,心想就他妈先委屈一会儿吧,等天亮了再打电话找人来救他就是了。
没想到秦孝川也已注意到了姚纲的手提电话,一把抢过来交给了旁边的助手,说声姚先生只好先受些委屈了,“咣当”锁上门便带着助手到楼上休息去了。
姚纲这下真有些傻眼了。
第9章 友情的闪电
如果是在敌人的刑讯室里,他姚纲为了共产主义的崇高理想或许能够坚贞不屈,视死如归,好好地表现一番,就像童年时看过的电影里的那些革命英雄,临死前也要大义凛然地喊一声“共产主义万岁”。
何彬因紧急任务去了香港,原估计仅需三五日的时间,但由于情况发生变化一去就是十多天。他这次去香港,名义上是与贸易伙伴洽谈合作项目,实际上是去调查当地一家公司的背景和内幕。
前些时候,有人在境外发现一批有关这个新兴城市经济情报的机密资料,初步确认这些资料是由香港一家称作“环球咨询”的商业调查公司高价卖给西方一家新闻媒体,再由这家媒体向外扩散的。而这家香港公司的几名调查员,经常来往于国内各城市,与一些不明真相的政府公务员关系密切,甚至还在某省的什么警官教育协会里担任海外高级顾问之类的职务。
何彬发现这家调查公司是由一个姓林的香港人注册的私人公司,他的中文名字叫林宝强,英文名字是“彼得·林”。这姓林的过去曾在香港的皇家警队当过几年警察,因徇私枉法被开除了公职,其后来大陆投资做生意,东奔酉跑地混了许多年,其间也曾是一些地方政府的座上宾,大红大紫过一时,但终因生意蚀本欠了一屁股债而偷偷溜回了香港。
何彬通过各种关系了解了不少这家调查公司的情况,初步结论是总体上看他们与外国政府的间谍机构并无直接的联系,只是一些调查员为了赚钱有时会做一些挺而走险的勾当。这些人既无法制观念又无国家观念,对共产党也是满肚子意见,偶尔做些损害国家利益的事并不让人感到奇怪,但还不至于沦落到甘心给洋人当间谍的地步。不过,这个林老板的情况却似乎有些复杂,据说他常跟一些背景不明的西方人来往,两年前还曾到大洋彼岸的一个超级大国去做生意,一去就是半年,回来时钱是带回来一些,但没人知道他去做的什么生意。
何彬想找机会亲自靠近这个人,跟踪他几天,如条件适当便与他直接交一次锋,以便尽可能多掌握些第一手资料。但当何彬让人联系他时,却被告知他离开香港外出了,去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何时回来说不清楚,但估计一两天至多三五日之内就应该回来了。何彬耐着性子等了几天,实在闲得难受时便到桑拿浴去消磨时间。
香港的桑拿浴委实不少,规模各异,档次有别,但有几点是相同的:一是硬件设备全都非常讲究,豪华而实用,卫生且安全,使用起来十分舒适;二是服务极其周到,凡是客人需要的,早有人为你想到了,真让人有种“心想事成”的感觉。何彬觉得这两点是国内大多数桑拿浴所比不了的。但是这第三点却使何彬觉得有些失望:这里几乎见不到什么桑拿小姐,在各个桑拿浴里提供按摩服务的几乎是清一色的桑拿“大姐”。这些三四十岁的女人不管怎样梳妆打扮,但毕竟已青春不再,职业性的笑脸上深深隐藏着欢场女郎的薄情与无奈,无论如何也难与内地桑拿浴里那些火辣辣的青春少女相比。这些桑拿“大姐”技术娴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