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离开长沙已久,刘封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主持大局,以免在这一段真空期里,刘备又耍什么手段。
按照正常的路线,刘封应该由秣陵乘船,走水路逆江西上,经柴桑去往巴丘,再由巴丘转入湘水,直抵临湘。
不过,从柴桑到巴丘的这一段路线,北岸的江夏尚为刘备的控制地带,为防不测,刘封就并未走常规的路线,而是按照庞统的建议,抵达柴桑之后,则改走陆水去往陆口,绕过刘备的防区,然后再走陆路南下临湘。
十天之后,行程千里,刘封终于看到了临湘城。
经过大水浸泡过的这座城市,此刻已是伤痕累累,远远观之,就如同一个病危之人一样摇摇欲坠。
刘封能够想象得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临湘城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不过现在看来,刘巴、黄忠这些人并没有让他失望,残破不堪的临湘城,依然坚挺的屹立在那里,撑到了自己的归来。
时值盛夏已过,湘水渐弱,围城的大水渐已退去。至于城外的江夏军,应该是被刘备严令不准攻城,故而营寨已退到了湘水岸边,往昔逼城下寨的那份气势汹汹已是一去不返。
地面虽然泥泞,但刘封骑着的卢神驹,却如履平地一般,黄昏之前,一人一骑直抵临湘北门。
城上的守值士卒见是镇南将军归来,自然惊喜不已,急忙放下吊桥,大开城门放刘封放内。
刘封回来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全城,本是死气沉沉,志气低落的临湘城,因为刘封的归来,很快便沸腾了。
刘巴、黄忠、马谡等辈听闻消息,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之事,怀揣着激动的心情飞马赶到了北门,当他们看到刘封安然无恙之时,所有人的眼眶都禁不住湿润。
“主公,你总算平安归来了。”马谡的声音有些颤抖,年轻的他尚不易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已是热泪盈眶。
刘封心情亦是颇为澎湃,重重的一点头,“嗯,我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吴侯已经答应与我结亲,这一关,咱们好歹是撑过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如释重负。
凭着对刘封的信任,他们在这般逆境下苦苦的支撑,现在,一切的付出都没有白费,他们所忠于的那个人,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刘封扫视激动的众人,发现不见刘琦,便问道:“子德兄长呢,怎么不见他?”
一提到刘琦,诸人欣喜兴奋的神情马上褪色几分,刘巴凑上近前,附耳低语道:“主公,子德州牧他染了重病,眼下正卧床不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风雨飘摇的大旗
州牧府。
刘封脚步轻轻的转过屏风,当他看到床榻上静静躺着的那个病人时,心中立时涌上几分痛惜。
床上的刘琦,形容憔悴,面色枯黄,整个人像是一根被吸干了水份的枯木,即使是不懂医术的外行人也看得出来,刘琦的病情有多么严重。
才分别短短不到一月,原本那个鲜活的年轻人,眼下却病成了这般模样,这实在是让刘封心痛之余,又大感意外。
尽管刘封的脚步很轻,但还是惊醒了刘琦。
刘琦睁开眼,模模糊糊中,当他认出是刘封时,整个人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瞬间委靡的精神竟然振奋起来。
“阿封,你回来啦。”深陷的眼眶中,涌动着欣喜,刘琦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刘封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按下,“兄长,你有病在身,就不要乱动了,好好躺着。”
刘封扶着刘琦躺下,又给他按好了被角。
“阿封,你能安然回来,看来和孙氏结亲之事是成了吧。”刘琦说话之际,气若游丝,似乎每吐一个字都在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刘封点了点头,“孙权已经答应把妹妹许配于我,最迟下月人就会送到,我估计刘备很快就会撤军,兄长,咱们总算是撑过了这一关。”
“那就好,那就好。”刘琦长松了一口气,却又叹道:“让你孤身一人身赴险境,撑起整个局面,为兄却帮不上什么忙,真是难为你了。”
刘封笑道:“你我兄弟一体,何必说这等话。”
刘琦只是点头不语,神情之中,似乎尚有几分隐忧。
刘封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刘琦和他的父亲刘表,同孙氏乃是世仇,彼此间都根深蒂固着仇恨的心理,即使是联吴抗曹,刘琦最初也是极不情愿,只是在刘封的劝说下,才不得已而从之。
而眼下,为了对付刘备,刘封竟然不惜与孙氏这个仇敌结成亲家,虽说仍然是为了大局,不得已而为之,道理上刘琦无话可说,但心里边却总归会有解不开的心结。
“孙权将其妹嫁给我,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和兄长制衡刘备,而我娶其妹,也不过是顺势利用孙权来对付刘备,我们和孙氏之间,终究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将来总有一天还是要撕破脸皮,兵戎相见的,这一点兄长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刘封这是在向刘琦承诺,对于孙氏这一条贪心的狼,他绝不会真心的与其“同流合污”。
有了刘封的保证,刘琦神情间的忧虑马上褪却,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刘封,语重心长道:“孙氏一族皆乃虎狼,与其合作,形同与虎谋皮,一旦稍有不慎,必会遭灭顶之祸,我也是因此才会有所担心,既然阿封你心中早有打算,那我就放心了。”
“兄长放心,我自有分寸。”
又安慰了一番之后,刘封便不想打扰刘琦的休息,退出了房外。此刻,刘巴仍候在外面,刘封便问刘琦为何会突然病成这样。
原来,自打刘琦脱离了刘备的控制之后,整个人精神得到解放,旧时的好色心性大作,整日里便沉迷于酒色,这般长时间,持续性的纵欲,潜移默化中,自然就对身体造成了伤害。
后来大水围城之时,刘琦也和其他人一样,为保临湘竭尽全力,每日都亲自上阵,处在抗洪的第一线,疲惫之下,身体又进一步变差。
再到后来,大水退后,城中到处是腐烂的人和动物尸体,城中因此便引发了一场疫病。虽然刘巴等人及时采取措施,很快控制了疫病的扩散,但刘琦却不知怎么的,不小心被传染到,所以才会病成今日这般地步。
“酒色伤身,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多劝劝他,不该那般放纵于他。”刘封摇头自责,忙又问道:“兄长他病成这样,你们可有为他请名医治疗吗?”
刘巴叹道:“州牧他病成这样,我们岂能置之不管。自从州牧病后,我们为他请了不少的名医,但所能做的,也只是延缓病情恶化速度,却没人能够治好他的病。”
“这还真是件棘手之事……”刘封皱眉道。
于公,刘琦乃是一面招揽刘表旧部的大旗,自己之所以能跟刘备决裂,而且还能让湘东二郡的士吏忠于他到现在,除了个人的魅力之外,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刘琦这面旗帜的号召力,倘若任由刘琦的病情恶化下去,直到哪一天病故了,这对刘封的大业来说无疑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于私,刘琦与自己共患难,同舟共济,兄弟情谊犹在,刘封心中也着实不忍他就此病去。
“主公,眼下局面刚刚开始好转,正是我们奋发图强的时候,若是州牧他在这个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对我们恐怕会极为不利呀。”
刘巴同样在担心,不过,在刘巴的口吻中,却不带有任何私人的感**彩,在他看来,刘琦的价值就在于他的号召力,除此之外,刘琦的死活其实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刘琦微微点头,喃喃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必须得为兄长找一个名医,想办法把他的病治好才是。”
“可是,长沙的名医已尽在临湘,这些人都没有办法。要不然,我再派人手,往外郡去请些名医回来。”刘巴的口气有点无可奈何。
刘封沉吟半晌,忽然间眼眸一亮,“子初先生,我记得长沙有位叫作张仲景的名医,不知可有此人?”
刘封的话提醒了刘巴,他神色间涌上几分兴奋,“主公不说我倒忘了,说起来这个张仲景还做过长沙的太守,此人医术据闻堪比华佗,不过早先听说已隐居于岭南一带,恐怕不易寻找。”
刘封只是记得张仲景存在于汉末,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刘巴,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人,当下刘封咬牙道:“只要能治好子德兄长的病,就算这个张仲景跑去深山老林做野人,我们也一定要把他给挖出来,必须把他挖出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没那么容易
派人寻找张仲景之事,刘封就交给了刘巴,命他速派人通知桂阳郡守马良,令其速遣人密往岭南寻访这位名医。
尽管刘封知道,在这样一个交通和通信都不发达的年代,去岭南那种不毛之地寻访一个隐居之人有多么不易,但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大业,还是为了兄弟情谊,他都必须一试。
刘琦生病的消息秘而不发,刘封回归的消息,却被刘巴他们迅速的传扬开来,不出旬日,不仅仅是临湘城,整个刘封控制下的湘东二郡各县,均得知了他们的镇南将军与孙氏结亲的消息。
这些原本还在继续忠于刘封,还是倒向刘备之间摇摆不定的各县士吏,在知道刘封搬来救兵,为他们找到了大靠山之后,果断的坚定了继续忠于刘封的信心。
临水东岸,关羽营。
大帐之中,气氛如死水一般沉寂。
自廖化以下,诸将无人敢大声出气,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偷视着如铁塔般冷坐的关羽,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这位正在怒头上的美髯公。
此刻的关羽,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案上摆着的那道军令,刀锋似的眼眸光,涌动着不甘与愤恨。
那是已经回到公安的刘备,刚刚向他发来的最新军令,命他立刻班师,率全军撤出长沙,还屯于公安待命。
刘备知道关羽有多么的恨刘封,所以在这道军令中,还刻意的加上了他已向东吴借到南郡这件事,算是对关羽的一种安抚。
不过,这点小小的慰藉,显然无法平伏关羽的丧子之痛。
关羽很清楚,刘封那小子找到了东吴这座大靠山,今日自己一退兵,将来只怕便再无机会去杀那小子,而丧子之痛,失却爱将之仇,以及被马谡羞辱之耻,诸般切齿的仇恨,只能硬生生的吞入腹中。
藐视天下的关羽,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将军,主公命我等退军,那是退还是不退呢?”廖化大着胆子问道,如今全军之中,敢在关羽发怒之时说句话的,也只剩下廖化一人。
啪!
一双虎掌狠狠的拍在了案牍上,声音震得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抽。
现在的关羽,在诸将看来,就像是一座已经冒烟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廖化被震得脸色煞白,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吱声。
“不杀刘封,我岂能退军!”
………………
江陵城,太守府。
此刻,同样有一人愤慨当难。
甘宁从未曾想象过,江东美周郎那张美到让男人看了都会神魂一怔的脸,怒将起来,竟然也会这般的狰狞。
“主公,你中了那刘玄德的诡计了!”
周瑜愤慨之际,只觉胸口气血翻滚,把持不住,张口便喷出一蓬血箭。
“都督!”
甘宁大惊失色,赶紧冲上前来,将摇摇晃晃的周瑜扶住,又赶紧倒了一杯热茶奉上。
周瑜勉强的吞了口气茶水,绝美的脸苍白如纸。早先江陵之战时,他身中毒箭,残留在体内的毒素一直没有被除尽,脏腑已尽为所伤,而今急怒之下,气血攻心,本来才刚刚有起色的身体,突然之间又变差。
那一股血箭吐出来之后,似乎心中所积的怒气也稍有减息,甘宁从旁劝道:“都督,主公虽将南郡借给了刘备,不过却换回了江夏,看起来似乎我们东吴吃亏也并不算大。”
周瑜摇头叹惜道:“南郡西接巴蜀,吴侯若想成王霸之业,就必须西取益州,全据长江,而后北夺汉中,进取关陇,唯有如此,才能得到凉州的马匹,自西向东对曹操形成俯攻之势。若不然,就只有从青徐方面北进中原,然我江东无骑兵优势,如何能在平原地带与曹军争雄。主公把南群拱手送给刘备,这是自毁王霸之业呀!”
周瑜的一番“控诉”,令甘宁清醒之余,更是浑身的一哆嗦。
周郎说得没错,吴侯这是在为眼前的利益,放弃了更大的长久之利。
“都督,听闻这借南郡之事,乃是鲁子敬所力主,你一向都说子敬是江东少有的识大局的人,可是现在他怎么反而忽然糊涂了?”
甘宁终究乃一介武夫,他万万也想不到鲁肃的用意。
周瑜却不同,经甘宁这么一提醒,他马上便想明白了一切,他知道,鲁肃这是想借着吴侯对自己的猜忌,趁机上位。只是,周瑜明知自己所受这般委屈,但却无法同甘宁明言。
轻叹一声,周瑜目露决毅,“这件事关系到我江东的前途命运,我绝不能让刘玄德得逞,我必须阻止主公。”
甘宁一怔,忙道:“可是主公已经将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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