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仁一怔,喃喃道:“末将看到敌兵来时,尘土遮天,那般阵势,至少也有三四千兵马,所以末……”
一切正如关羽的所料,关羽猜想士仁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违逆自己的命令,所以他就在猜想,敌人之所以来势汹汹,多半是学了他那三弟张飞,在长坂坡时马尾巴后面拖着树枝,以此来营造出尘土飞扬,千军万马藏于其中的假象。
士仁所述,正符合关羽的猜想。
盛怒之下,关羽一脚将眼前桌案踢翻,怒喝道:“无能的废物,留你何用,来呀,把他拖出去就地正法!”
士仁一听,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哀求道:“将军饶命,末将一切都是按将军之命,就算有罪,也罪不致死呀。”
士仁这话分明是在把责任推还给关羽,这等于当着诸将的面,再一次的打关羽的脸。
“还等什么!”关羽怒意更盛,凌烈的杀气让左右为之悚然。
两侧的亲兵不敢迟疑,一拥而上将士仁拖了出去。
诸将都绷起了神经,本能的竖起耳朵,等着听帐外的那“咔嚓”的一声,但是奇怪的是,士仁的嚎叫声久久不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声响。
关羽以为又有部下违背他的军令,一怒之下就要冲出帐外,方才抬脚,却见一人掀帘而入,一脸的淡然平静和怒容满面的关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者,正是徐庶。
“元直……”关羽一腔的怒气,仿佛被徐庶淡然的微笑一下子抚平了许多。
徐庶拱手一礼,淡淡道:“云长将军,适才我入营之时,见到你的一名部下正要被处斩,此人还口称冤枉,所以我就暂时令不要杀他,正好想问一句,此人到底犯了何罪?”
关羽暂压怒气,遂将连日来的诸般种种的“耻辱”,不情不愿的说了一遍。
徐庶耐心的听罢,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憾色,叹道:“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云长将军,如今正是稳定军心之际,这个士仁我看罪不至死,不如就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徐庶既然求情,关羽也不能不给面子,冷哼一声,拂袖道:“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罪将士仁打五十军棍。”
左右诸将均松了一口气。
关羽又道:“元直既到,便可助我再攻临湘,这一次我定要亲手宰了刘封那个畜生。”
徐庶却道:“这个倒也不急,有些事情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必须去向大公子问个清楚,然后再谈开战不迟。”
此言一出,关羽神色立变。
第一百二十七章旧日故人情
“元直,你在说笑吗,事到如今,跟那个畜生还有什么可说。”关羽的言词和神态都毫不掩饰他的不悦。
徐庶却摇了摇头:“我认识的那个大公子,绝不会是做出这等荒唐事的人,我想他极有可能是被奸人挑唆,一时鬼迷了心窍。如果我能见他一面,或许能说服他改邪归正,不要一错再错下去,若是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徐庶和关羽不同,徐庶从未像关羽那样,一开始就刘封抱有着“蛉螟之子”的偏见,在他看来,即使抛开其特殊的身份,刘封依然是一个当世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徐庶当然不愿意看到,自己所欣赏的年轻人,就这样“毁于一旦”。
“背弃父亲,杀我爱子,毁我部将,诸般十恶不赦的罪行,岂能仅仅是因奸人挑唆就能做得出来,他根本就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奸恶之徒。到了这个地步,元直你竟然还对他抱有希望,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也许是因为连受刺激的原因,关羽的谈吐有点失了方寸,竟然当着诸将的面,对徐庶出言相当的不逊。
徐庶倒也不以为怪,只淡淡道:“主公随后就到,他让我们暂时按兵不动,务必等到与他会合之后再做定度。在主公未到之前,我看云长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至于我为何非要见大公子,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云长你就不必多问了。”
徐庶表面上没有反驳关羽,但实际上却用刘备来压了关羽一头。
关羽心下生怒,却又不好发作,便意味深长道:“元直,我知道那畜生对你有救母之恩,你对他一向有好感,但我要提醒你,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可莫要受了那畜生的蛊惑。”
关羽之言,分明是在警告徐庶不要试图借着与会见刘封的机会,公然跟着刘封一块背叛刘备。
一语激怒,徐庶脸色一变,正色道:“云长此言,是在质疑我徐庶忠心?还是在质疑主公的识人之能?”
关羽一时语塞,面对徐庶的肃厉的表情,口气不由得缓和了几分:“我只是善意的提醒,元直你也不必误会,如果你真的要去见那畜生,我不会拦你。”
“那就谢关将军的提醒了,我这就去了。”徐庶微一拱手,转身拂袖而去。
………………
临湘城中,庆功的酒宴刚刚摆下,刘封才刚刚的与众将饮不过三杯,便有城门守军前来禀报,言是城外有一人自敌营而来,自称是徐庶徐元直,要与刘封一会。
“元直先生,他不是在夏口吗?”
刘封先是有些惊讶,但马上便恍悟,自己在益阳放的那把火,多半是把刘备给烧醒了,知道他刘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由他们欺凌之辈,必须拿用尽全力来对付。如今刘备要仰仗诸葛亮的政治才华镇守夏口,调拨粮草,那么就只有把徐庶这位第二号的谋士调来出谋划策。
徐庶的到来,并非完全出乎意料,真正让刘封感到惊讶的是,徐庶竟然会单骑前来见自己。
“走吧,去会一会元直。”
刘封放下酒杯前往了西城,诸文武们亦心怀好奇,跟着刘封一同前往。
上得城头,俯视城下,果然见正门右侧的护城河边,徐庶一袭青衫,驻马而立,身边不但没有一名护卫,甚至连一柄防身的兵器都未佩带。
此刻,徐庶也看到了城头上的刘封,便仰头拱手笑道:“大公子,久违了。”
徐庶依旧是那个徐庶,云淡风轻,处险地而不惊。
“元直先生久违了。”刘封也笑着拱了拱手。
徐庶纵马移向刘封的正对面,高声道:“故人久别,大公子莫非就不想下来与我叙叙旧么?”
刘封连刘备都敢面对,又何况是往日无仇的徐庶,当下他便要下城去会一会他。
这时,马谡却拦住了刘封,低声道:“主公,徐元直乃刘备左膀右臂,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倒不如趁机……”
未完之词,言下之意刘封岂能听不出来,但他却果断的一摆手,坦然笑道:“元直敢来,便是信任我的为人,我怎能为难于他,至于他是否会帮刘备对付我,那也是各为其主而已,并不影响我与他的私人交情。”
刘封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众人听之都为之感佩,马谡便也不再阻拦,点头道:“我明白了,主公小心。”
城门大开,刘封单骑而出,却并未越过吊桥,只是隔着一条数丈宽的护城河,与徐庶驻马遥对。
徐庶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年轻人,心中不觉感慨万千,他忽然明白了关羽所说,现在的刘封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刘封。
不过,徐庶感受到的,却不是关羽所说的那种残忍无情,而是一种雄姿英发,气吞天下的雄主气度。这种感觉,徐庶从刘备的身上也曾感受过,但刘封却更为强烈,更为坦荡广阔。
“大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徐庶放下感慨,难以启齿的话还是不得不出口。
刘封淡淡一笑:“元直先生的一双慧眼,能够洞察天下之事,难道还会看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徐庶摇头一叹道:“有些事情,主公也有他的难处。不过说到底,造成这样的局面,并非哪一人的错,大公子,与其让外人看笑话,何不各退一步,冰释前嫌呢。”
“冰释前嫌?哈哈”刘封笑声中带着讽意,“元直先生,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冰释前嫌的可能吗?你这是在为我好,还是要把我往死路里推呢。”
徐庶神情变得黯然起来,其实,早在他决定前来会见刘封之时,就已经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但是,他仍然是抱着一丁点臆想中的希望而来。或许,正如关羽所说,刘封对他有救母之恩,深有侠义之心的徐庶,实在不忍心“恩将仇报”。
刘封自然看得出来徐庶心中的顾虑,遂是豪然一笑:“你我各有自己的立场,谁也强求不了谁,先生不必顾忌太多,大可尽施平生所学来对付我,能与先生这样的人物做对手,实是我刘封莫大的荣幸。”
第一百二十八章大军会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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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作旁人,徐庶会认为这是一种对他直白的挑衅,但这话由刘封说出来,徐庶所感受到的则是一种尊敬。
事已至此,看来是再无挽回的余地,徐庶也只能摇头一叹,苦笑道:“既是如此,那战场相见,大公子就不要怪我无情了,庶必会竭尽全力来对付大公子你。”
刘封爽朗一笑:“很好,千万别留情,我期待着和先生过招的那一天。”
“那……就此别过了。”徐庶微一拱手,拨马便欲离去。
刘封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先生,我还有一句心里话要对先生说。”
徐庶一怔,且住脚步,淡淡道:“洗耳恭听。”
“先生认定刘玄德是可以追随一生的明主,就算是见识了他如何对待我,对待子德兄长,恐怕也无法让先生改变看法,不过我相信,他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我很有耐心的等着那一天。我想说的是,倘若先生哪一天幡然醒悟了,我刘封这里永远会为先生留着一席之地。”
刘封这是在“劝降”,其实他对徐庶的才华与人品,一直都仰慕之致,尤其是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在刘封看来,甚至诸葛亮都有不及,如果有可能的话,刘封当然想将徐庶招揽于麾下,与他并肩而战,共创大业。
但是刘封又很清楚,想在此时此刻,让徐庶改变立场,投向自己的麾下,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就算彼此要以敌人的身份相战,刘封也不愿把将来的路都断绝,总归还要留下一线收服徐庶的机会。
刘封何意,徐庶又岂能体会不到,但面对着刘封的这份盛情,他却只付之一笑,留下一句“珍重”,仍旧是拨马而去。
此时夕阳西下,在一金黄色的晚霞中,那一袭青衫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朦胧之中。
此时此刻,刘封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的兴叹。
回往城中,一干文武早就等候多时,他们原以为徐庶会大义凛然的痛斥刘封,然后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刘封回心转意,而刘封则同样用大义凛然回绝对方。
但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整个谈话的过程平淡而和谐,仿佛那两个人并非死敌,只是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主公,那徐元直跟主公都说了些什么?”马谡第一个好奇的问道。
“无非是叙叙旧而已。”刘封平淡的回答,但紧接着,他的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徐元直此人非同小可,他既然到了,咱们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传我将令,从今天起,全军务必时刻警戒。”
“诺。”
………………
徐庶策马而回,离营还有一里多地时,便见廖化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正神色焦虑的候在那里。
“元直先生,你总算回来了,没事吧?”一见到徐庶,廖化顿时松了口气,拨马上前问道。
徐庶看了他一眼:“廖将军怎会在此?”
廖化笑道:“关将军恐徐先生此去有危险,所以特命我前来,若然生变,也可以有个照应。”
“嘿,关将军对徐某还真是关心呢。”徐庶笑得有点冷淡,他当然知道,关羽派廖化前来,与其说是关心他的安危,倒不如说是在监视于他。
“那是,那是。”廖化讪讪而笑。
徐庶也不多言,拨马直归大营。
中军帐内,关羽如铁塔般端坐不动,见得徐庶入内,方始睁开微合的眼睛,冷冷道:“元直此去,可说服了那畜生吗?”
徐庶那黯然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他此去是无功而返,关羽明知故问,显然是暗含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正如云长所料,事情已经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徐庶表情平淡的回答。
关羽冷哼了一声:“我早知会如此,当年兄长非要收那畜生为蛉螟之子时,我就看出他心术不正,兄长就是不听,否则也不会酿成今日的祸患。”
关羽的言辞中,对刘备亦有几分抱怨,在整个刘氏集团中,也只有他敢如此。
徐庶眉头微微一凝:“事世变化无常,又岂能尽在掌握之中。刘封的背叛,其实也有他不得已之处,也不能说完全是他的错。”
关羽一听徐庶竟然还在为刘封辩解,脸色不由一沉,不悦道:“元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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