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刘封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而前次奇袭荆州之时,孙权气势汹汹的杀奔荆州而来,更是险些把刘封逼入绝境,诸般的怨气,刘封时刻都记在心头。
“周郎虽然了得,不过他手下的那批将士,说到底也都是孙权的臣子,究竟这些人是否能铁了心跟着他造反还是个未知数。倘若我今天响应了他,好处还没来得及捞到手,那边他就被孙权所败,到时候我还得罪了孙权,岂不落得两手皆空。”
尽管刘封有复仇之心,但仍然保持着难得的冷静。
庞统冷笑了一声,“主公怕是多虑了,以周郎的谋略,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会选择和孙权翻脸吗?依我之见,他手中定然握有致胜的法宝,我们就不必要替他操心了。”
“先生莫非是说……经庞统这一提醒,刘封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庞统嘿嘿一笑,诡秘的表情证明了刘封的猜测。
刘封轻吐了口气,摇头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小看周郎了。既是如此,那我与孙权之仇,现下便正好一报。只是,咱们要与灭孙权,曹操和刘备二人方面也不能不作考虑。”
庞统笑道:“东南生变,最高兴的一定是曹操,我想他定会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先去收拾关中的刘备,咱们只消略施一些小计,推波助澜便是。”
听得庞统之言,刘封信心倍增,当下便下定了决心。
正当刘封热血沸腾,准备干掉孙权这个可恶之徒时,庞统却似有深意的说道:“主公,我在想,你在和孙权开战之前,是不是先要说服一个人才是。”
“说服谁?”
刘封正在兴头上,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稍迟片刻,忽然省悟。
庞统所说的这个人,自然便是刘封的夫人孙尚香了。
寿春城,侯府。
刚刚荣升寿春侯的东吴大都督周瑜,此时此刻,正闲坐在这座曾经袁术的皇宫,而今属于自己的侯府之中,闲情淡然,仿佛在享受这大战之后难得的悠闲一样。
左右环立着的,乃是潘璋、凌统、蒋钦等几员心腹之将。
这几人的神情却没周瑜这般闲然,那一张张饱经战火洗礼的脸,此刻,却时隐时现着某种焦虑。
或者,亦是某种兴奋。
“都督,建业传来消息,吴侯很快就要起程前来寿春,我们的时间不多,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蒋钦的口气中有几分激动。
这位寿春本地人,早年随孙策平定江东,立下汗马功劳。赤壁之战、江陵之战,乃至合肥、寿春诸战,他从征周瑜,血战无数,亦是居功不小。
和凌统一样,蒋钦也是周瑜心腹爱将。
“吴侯一到寿春,定然立刻接管整个淮南的军政大权,到时候我们就没有机会再起事了。”
潘璋也跟着催促,淮泗出身的潘璋,这些年来随着周瑜东征西讨,同样极受周瑜的信任。
周瑜依然是笑而不语。
这时,凌统却神色凝重道:“就算我们赶在吴侯进据寿春之前起事,但只怕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解决。”
“什么事?”潘璋和蒋钦齐齐望向凌统,精神跟着紧张起来。
凌统顿了片刻,默默的道出了四个字:
“师出无名。”
潘蒋二人闻言一震。
凌统说得确实没错,说到底,无论是周瑜,还是潘蒋二人,名义上可都是吴侯孙权的臣子。
以臣子的身份,公然“背主”自立,除非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否则,何以叫士卒信服,何以不让天下人视他们为不忠不义之徒。
“这个……确实是一件棘手之事。”蒋钦皱眉说道。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周瑜,在这件事上,还得靠他们的“主谋”来做决断。
周瑜淡若浮云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神色。
似乎是某种愤恨。
那是来自于对孙权的愤恨。
他自问对孙氏忠心耿耿,当年孙策去世,孙氏的基业危如累卵,是他在危难关头,力挺孙权,扶他坐稳了江东之主的宝座。
赤壁之战,又是他再解孙权倒悬之危,乃至他以身负重伤的代价,为孙权打下了南郡。
周瑜自问自己对孙权,可以说是劳苦而功高。
可是,换来的却是什么。
哪怕没有封赏,没有加爵,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任也好。
可是那碧眼小儿,只会玩弄权术,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那时的周瑜,心灰意冷,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几乎郁郁而终,如果不是刘封的出手相救,焉能有今日。
所以,自从周瑜向孙权再度请战出山时,他就早已笃定了决心。
孙权这个短视的奸诈之机,根本不配再做我周瑜的君主。
在周瑜看来,无论是攻下合肥,夺占寿春,还是攻取下邳,他都是在为自己开疆拓土。
而今,‘孙权打算移治所于寿春,分明是打算来摘现在的果子。
到了这个时候,周瑜不得不将他的计划提上日程。
今日他召集这几位信任的将领前来侯府,为的便是商议着共举大事。
凭借着极高的威信,蒋钦等人对周瑜的忠心远高于孙权。
况且,前番借着开发淮南为借口,周瑜已不露痕迹的将诸将士的家誊尽数移居于淮南。
后顾之忧已无,诸将对周瑜的自立自然是更加放心追随。
在他们看来,周瑜是远比孙权更有前途的一位雄主。
虽是如此,但这“师出无名”四个字,却如同枷锁一般束缚着诸将,让他们放不开手脚。
看着一张张焦虑的脸,周瑜却只淡然一笑:“诸位放心,所谓的师出无名,我早有应对之策。“诸将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来人啊,把我们的新主去请来吧。”
周瑜拍了拍手,心腹的家丁便闻令而去,过不多是,一名俊朗的少年便从别室传人堂中。
当蒋钦等人认出这少年时,神色间瞬间为惊喜所占据。
那少年,正是孙策之子,孙绍。
当年孙策遇刺身亡时,孙绍才刚刚出生不久。
尽管从小没有父亲,但或许是因为继承了父亲优秀的基因的缘故,孙绍自幼便练就一身的武艺,长大之后,更是生得相貌堂堂,眉宇举止之间,不乏其父洒脱俊美之风。
按照东吴的制度,兵为将有,将门之子长到一定年纪之后,便可拥有自己的部曲,征战沙场,建立功勋。
东吴诸将中,不少人的子弟都已拥有自己的部曲,为国效力。
惟独孙绍,其叔孙权却以孙绍乃其兄唯一血脉为由,坚持不让孙绍带兵上战场。
实际上,孙绍一直都处于其兄用“荣华富贵”和“叔侄关爱”,所设下的变相的软禁中而已。
孙权根本不想让孙绍建功之业,因为他怕他的这位兄长之子在江东树立威望,影响到自己权位。
毕竟,这江东的基业乃是孙策一手打下来的,当年如果不是孙绍年幼,这江东之主的位子,绝对轮不到他孙权来坐。
先前周瑜在打下徐州之时,就预料到孙权很快就要迁治寿春,故而当他从下邳南归时,便秘密派人将孙绍从建业接出,藏匿在了侯府之中。
当蒋钦等人看到孙绍的一瞬间,顿时便明白了周瑜的用意。
他们的美周郎,这是打算借着拥立孙绍来与孙权决裂。
作为孙氏江东基业开拓者的儿子,从法理上来说,孙绍拥有着比其叔孙权更合法的继承权。
只要树起孙绍这面大旗,什么“师出无名“的顾忌,统统都将是浮云。
原来,周瑜早有此妙计。
堂中诸将,沉顿了片刻,忽然间全部开怀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谁才是最可怕的人
月上眉梢,诺大的州府中,一片祥和宁静。
刘封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屋中的那一副温馨的画面。
屋中的孙尚香,正怀抱着他们的儿子,嘴里哼哼着刘封听不太懂的江东民谣,哄着那胖嘟嘟的小家伙入睡。
孙尚香原本身材窈窕,生育过后身体渐渐变得有些丰满,这时再衬上那份母性的慈爱,在刘封看来,比先前更凭添了几分韵味。
刘封轻步走人屋中,孙尚香转头见是他,浅浅一笑,又将目光移向怀中的儿子。
刘封凑了过去,但见那白白胖胖的小子,正在眯着眼熟睡,小嘴里还不时的吐着泡泡,甚是可爱。
这便是孙尚香为他所生的儿子,刘封给他取名叫作刘裕。
这一家三口,就这般安静祥和的在一起,与普通的人家一样温馨。
刘封恍惚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一种如梦幻一般,让人陶醉的幸福感。
又哄了一会,见得小刘裕彻底入睡,孙尚香便将儿子交给了乳母。
夫妻二人相携着走出屋外,在这宁静的夜晚,一起沐浴着月色在庭院中散步。
“夫君,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起散步了?”
头依着丈夫坚实的肩膀,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孙尚香忽生感慨。
刘封想了想,叹道:“是有很久没有这样散步了。”
自从孙尚香嫁与刘封以来,这么多年来,刘封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东征西讨,夫妻二人可谓是聚少离多。
前番南阳之战结束以来,虽然有近一年的时间再无战事,但刘封却又忙于治理他越来越大的疆土,不时的出外巡视。
甚至,当初儿子刘裕出世的时候,刘封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诸般的种种,都让刘封觉得自己这做丈夫的,有点亏欠娇妻。
但是,孙尚香却从未曾有过一丝怨言。
每当刘封又一次要出外征战时,她总是会说:放心的杀敌去吧,不用惦念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家,安心的等着你凯旋而归。
刘封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作“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
孙尚香就是那个让他心存感激,独一无二的女人。
但是现在,刘封却打算对她的哥哥动手,尽管是在她眼中冷血无情的一个哥哥。
“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决定要和我说?”
刘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妻子,只见她只是那么淡淡的笑着,仿佛早已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似的。
知我者,莫若妻也。
既然是被看透了心思,刘封也就不好再迟疑,于是,他暗吸了一口气,将心头之事如数道与了她。
孙尚香听罢之后,并未显得十分惊讶,只是轻叹一声:“公瑾哥哥受了那么多气,能忍到现在,也难为他了。“孙尚香非但没有惊怒之色,相反,她对周瑜还有几分怜叹之意。
“夫人,你……”
刘封颇感意外,正欲开口时,孙尚香却淡淡道:“二兄他铁石心肠,无论是谁,在他眼中只有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之分,他这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听她之词,似乎是并不反对自己出兵。
而且,那口气之中,隐隐似乎还有几分痛快之意。
尽管如此,刘封还是不得不问一句:“夫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反对吗?”
孙尚香冷笑一声:“我只不过是一个庶出,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作是孙家的人,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原来如此,听得孙尚香这般表态,刘封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
现在,他已了无顾忌,心中已在盘算着灭吴之计。
而这时,孙尚香沉顿了片刻,却又道:
“他们虽然无情,不过终究与我有血缘关系,我只希望夫君答应我,能给孙氏留一条活路。”
对于妻子这唯一的要求,刘封岂能不应,当即指天为誓,应诺了孙尚香所请。
当晚“说服”了孙尚香之后,次日一早,刘封便对周峻予以回复,答应了周瑜联手起兵,中分江东之约。
打发走周峻之后,刘封迅速的展开了一系列的备战工作。
先是根据庞统的建议,刘封将刘备手下荆州文武,其扣于荆州的家誊部分予以送还,通过这种方式,向刘备表现出和解的意向。
与此同时,一道密令发往益州,命蜀将张任、严颜、张嶷、马忠等将集结蜀中军队,随时准备开赴荆州。
荆州、方面,刘封则命镇守南阳,屯驻宛城的魏延所部,大张旗鼓的调集粮草,训练士卒,营造出一副准备北伐的迹像。而借着北伐的名义,刘封又可以向襄樊一线堂而皇之的增兵。
一时之间,荆州风言起四,除了庞统、蒯良等少部分高层之外,一州士民皆以为他们的前将军刘封,再次准备足艮曹操开战。
濡须口。
巨大的楼船上,孙权负手而立,兴致盎然的欣赏着广阔的江北之景。
此时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往了寿舂,飞往了下邳。
孙氏一族虽出身于江东吴郡,但孙权的幼年,却是跟随着父亲孙坚在两淮一带度过。
至今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孙权都会欣然一笑。
在孙权的内心中,从未把自己当作是吴人,淮河之畔,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现在,他扬帆北上,终于感受到了衣锦还乡的那种快感。
“父亲,我们孙氏的脚步,终于又可以踏过淮北了。”
想起已逝许久的父亲,孙权心中洋溢着一种骄傲。
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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