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人,怎么就……这可怎么过呀?”凤彩霞倒是这里头最心软的,又心想着同是一屋的姐妹,她向来对自己俯首帖耳,乖巧的很,又觉得这快过年了,就差这么两日,这年她都过不去……又心中数着,去了一个莫清儿,又去了一个春葳蕤,又去了一个阿菊,又去了一个赵柳叶……顿时觉得心里有些落寞。
万盈盈见凤彩霞没有动静,便又去到杨白笋边上,小声道:“白笋姐姐,你倒是劝劝凤姐姐,我看她有些心伤了,怕是不能再这里呆着了。”
“不必劝了,素日有些情分的,她人去了,我们也只能最后多陪她一会儿了。”
万盈盈自然受不了这情景,快些跟如梦先出去了候着了。
见隋矫情和碎花在远处站着,便轻步走过去,边张望着那头的太太,边耳语道:“矫倾姐姐,你怎么都欲动于衷?我看,你好似对府上的事儿都是漠不关心的,对人更是如此,难不成你倒是跟太太一样清心寡欲,在心里落了佛堂?”
“盈盈妹妹,你不也是如此吗?也没见你掉上一滴眼泪呀,按说,你和柳叶姐姐倒也是相熟的,看来……也不过如此。”隋娇倾也只瞧着那水窝窝,目中无她道。
万盈盈只掩口而笑道:“我是跟姐姐玩笑的,姐姐怎么还竟是当真了?话说,这人,竟也是如此,说没了,便没了,这几十年,倒是白活了。”
隋娇倾只玩弄着手里的帕子,转头认真的望着万盈盈,道:“盈盈妹妹既然如此想,那以后可是多说些好话才是,常言道:常说善话,命必长,贬人之人,定哀多,这话可是得送给盈盈妹妹了。”
“这话,姐姐可好给解释一番。”万盈盈且没读过几本书,自然不解。
“盈盈妹妹,看来你闲暇之余,也是该瞧几本书了。”话毕便转过头去不再瞧万盈盈了。
那如梦见状,只拉着万盈盈快些走开,到了一边小声道:“那个矫倾奶奶总是阴阳怪气的,您倒是少跟她说话才好。”
“我倒是不想跟她说话的,可你看,现在府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今儿去一个,明儿没一个的,我这心里倒是有些怕了,这凤姐姐和白笋姐姐都心情不佳,那焦姐姐我跟她更不是一路人,现在我再不跟隋娇倾说几句,怕是要闷死了。”
“您小声点儿,别被太太听见了,这大府宅子都是如此,有去的就有来的,这里的人,都是伤心几日,便也很快就淡忘了,再过几日,新人又来了,又热闹了,谁还会在意之前的人呢?”如梦只轻声劝道。
“如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觉得这宅子邪气了,不知道太太……对,我去问几句”如此想着,便慢步到了白氏身旁。
装作担忧的揉捏着帕子,低声道来,“太太,您可好?”
“无事的……”
“太太,原本是今日来大师驱邪做法可是?”又小心问道。
“那……怕是也不必来了。”
万盈盈马上说起利害关系,道:“还是要得的,这几日府上连连出事,偏又是过年,越是年根儿了越乱,定是府上阴气太重,倒是该好好置办一场法师,那明年定会平平安安。”
此时焦羽雪也出来了,恰巧听了万盈盈的话,便也上前道:“对呀,太太,法师还是该办的,一来可以安人心,二来,也送送已去的柳叶妹妹,更是……”凑到白氏耳边,“安众人之口”。
第四十九章 风风光光
白氏低眉不语,片刻又叹气一声,道:“是该好好做场法事了,那玉真你快些带着家丁去把法师请来,记得,快些,多给些银两,布置的场面大些,与其以后让外头疯言疯语,不如,我们先……”
玉真自然明白的,静声退下了。
此时焦羽雪又道:“太太,那里面哭得厉害了,怕是还是快些请出来吧。”
“也好……”说着,白氏又转头进了屋里。
进去只瞧着汪氏和那三姐妹,围在一起,席地而哭,悲戚之声虽是变成了呜咽之音,可悲痛之情愈加明显,让人见了都不知如何劝阻。
白氏只走到跟前,探身静静道:“亲家,我们可是出去的好?人都去了,自是该让她好好歇息了才是,如此,哪怕是耽误了她的轮回。”
汪氏本哭不动了,可听白氏如此一句,心中顿时又疼了,趴在地上大哭道:“我的闺女,怎么就如此的狠心呀,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上,就走了,为何呀,到底是为何呀?有什么委屈,你倒是说说给我听了你再走呀!”
“太太,快……快起来,我们,我们出去,快些让妹妹走吧,如此闹着,她怕是去也去的不安。”赵水珍更是怕汪氏哭坏了身子,便擦擦眼泪,拉住汪氏的胳膊,劝道。
三人扶着各自安抚几句,相互搀扶着到了屋外。
白氏也快些跟上,好商好量道:“亲家,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还请节哀顺变呀,过会儿我请法师来为柳叶好好做场法事,让她安心的走,可好?”
“那倒是劳烦了。”汪氏只掉着泪,有气无力道。
“只是,还有一事,想与您商量一番。”白氏自知,这事儿还是得快些说清的好。
“您说。”
白氏沉沉气,好生道:“您看明儿就除夕夜了,这过了年,便是正月天,总不能办丧事,那该是不吉利的,我想着,今儿且都办了如何?”
汪氏回过神来,惊讶的瞪着白氏,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听错了……“今日?那人刚走,总也得停上三日,烧上三日香再送走的,这规矩……看来这人死了,怕是就无情了。”
赵欢心一百个不乐意,跳到白氏前头,摸了两把眼泪,气道:“孙家太太,您这么说话,那可别怪我们说话不客气了,您也还是别乱打主意了,这世上的人,生来不挑时辰,死更是不挑时辰,柳叶嫁过来虽不是八抬大轿,可她好歹是你们孙家的人,死了也是你们孙家的鬼,这家谱上头也是有她的名字的,若您不担心我们出去乱说,那您尽可草草了事。”
“亲家姑娘,这事儿,我只是想着商量,可是你也知道,孙家家大业大的,大过年的,多少生意上的来来往往的,家里头要是办起了丧事,那怕是要误了不少的事儿了,虽说我这话说的有些直白,可……可是,咱们心中对柳叶的好,那才是真的好。”白氏自知这也是为难了她们,可是为了孙家,她不得不低声下气,尽力掏心掏费的慢声商榷。
这身后的雨点子越来愈大,几人的脾气也越发的冲了起来,“我倒是要说句实话,要是您把柳叶当成自己的闺女,那怕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都说人走茶凉,这才多会儿,你们就现了原形了?你们孙家家大业大,家大业大,就这么不把人当成人了吗?”赵顺喜一把掐起了腰,只那眼睛已经哭的变成了杏核儿,越说越逼近白氏。
焦羽雪见赵顺喜面目通红,异常的激动,生怕伤了太太,急忙上拦住道:“这位姐姐快,快喘口气再说,这外头冷的很,先回东院子好好商议吧,这里,我们好好收拾着,也不能总让柳叶就……可好?”
汪氏会意,默声,只抬脚前头走了,赵家姐妹怒瞪了几眼,赶紧跟上去,焦羽雪赶紧让茶花跟着去给撑着伞,凤彩霞也打发婉绣上前跟去了。
白氏眼中有话,便又道:“凤丫头,白笋丫头你们都快些跟回去,好好伺候着,我在这里交代几句便再过去。”
“是……”
等众人走了。
白氏才快些,回头叮嘱焦羽雪道:“动作快些,这边让他们收拾着,你再去打发人去铺子里赶紧找老苏,让他赶紧准备丧事,这事情绝不能拖,今日必须快利索的办完了才好。”
焦羽雪看赵家的气势,怎么会推让?便不解道:“可太太,这事儿,赵家能答应吗?再说如此大张旗鼓的办丧事,那外头恐怕又要传了。”
白氏倒是有些嫌弃焦羽雪想的太少,紧蹙眉头,欲言又止,终道:“谁说要大张旗鼓了,只在家里关上门布置,等大黑了,再俏声声的送殡。”
“那……羽雪明白了。”焦羽雪点头道。
白氏走了,焦羽雪便叫来了几个家丁丫头,将这屋里收拾干净了,又拿了被褥把赵柳叶裹了起来,放在了榻上,时辰不多,便都收拾妥当了。
焦羽雪进去再次环视这“怜爱宅”,那榻上落下的纱帘微微飘动着,总觉得里面只是有人在歇息,屋里里面的血腥味没了,倒依稀还可以闻到赵柳叶身上那浓郁的玫瑰花香气,再看这些原本分外喜庆的红色挂帘,大红雕花窗子,此时竟也是如此的刺眼,焦羽雪只听外头有些动静,回头一看,今日外头门前刚挂上迎新年的两盏小红缎子灯笼,跟着那冷风,胡乱的刮着,摆着,焦羽雪只觉得恍如隔世,那冷风灌进屋里,吹动了她的紫色罗裙,露出了粉色鞋袜,听着外面瑟瑟的冬雨的声儿,一时间竟然怔愣住了,记起了去年那时候赵柳叶进府的情景。
那天还是个大晴天,三月份里,迎春花开的特别的娇艳,那天府上倒是特别的热闹,本应这娶妾只是简单行事,可因为赵家第一次嫁闺女,来的亲朋好友特别多,给的嫁妆又足,孙家自然也就好好地操办了一下,虽然不及迎娶正室,可是场面也确实够大,那天唱戏的,就在那“容金河”中泛舟弹唱,小船上挂着红缎子,喜庆的很,那喜宴就摆在那“容金河”边,望着那清清河水,听着动心小曲,各个都满意的很。
只记得第二天,孙坤带着赵柳叶来请安,她一身薄纱红衣,头上戴着红花,羞答答的只眯着眼睛笑……
“那才是去年的事情……”焦羽雪禁不住喃喃自语。
只等那外头的家丁上前再问,才恍然醒来,既见如此,便叫两个家丁守在这里,又打发了一个家丁去了铺子里找老苏,将太太交代的事情都说了清楚,那家丁得话出了府,自己跟这忙东忙西,只觉得头也有些许热意,倒是也没在意,等见收拾好了,方才松了口气,自己撑伞急步回了东院子。
话说汪氏等人在回东院子的路上,便开始耳语。
先是赵顺喜悄悄问了一句,“娘,我妹妹如此去了,你可就认着孙家欺负?”
汪氏只哽咽几句,道:“这丫头都去了,我能如何?本以为是受了欺负,可如今看来,她们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别人害的,是她自己寻的死,还疯了杀了人,我此时可是别的心思了,只等着办了丧事就算安心了。”
“不能如此便宜她们。”赵水珍接话道。
“对,娘,不能如此便宜她们,就算柳叶不是她们害死的,那她们说不定在别处为难了柳叶,她的性子你也知道,说不定是受气久了,又出了这么一茬事儿,身子弱些,中邪了,那这样,可不就得怨他们孙家。”赵顺喜又说道。
“那……倒也是,不能如此就算了。”汪氏听她顺喜如此一说,颇有道理,心想着,我家如此一个宝贝闺女,怎么能白白死了?
而身边的赵欢心早已有了计谋,此时赶紧贴到汪氏耳边,耳语起来……
众人回了大堂,这里早就收拾干净了。
赵家人这回子,可是哭够了,回过神来,只是各自面目异样,说出的话,也似是乱飞的刀子,着实吓人的很。
众人刚坐稳,还不等白氏喝上一口茶,汪氏便哭腔道:“孙家太太,我闺女就这么没了,你总得给个交代吧,我闺女年纪轻轻的,本来有大好的时光,可这还差两日就过年了,竟……”
白氏不傻,听得出汪氏话中有话,便也直白道:“若是亲家还觉得是我们祸害了柳叶,那您大可去莫家问个明白,若是您还有别的,我们倒是都可以商量,毕竟柳叶是个好孩子,她走了,我也很心疼。”
汪氏又道:“既然您如此说了,我也是信了,我也早觉得柳叶这孩子呀,是个闷葫芦,有事儿,不说,闷在心里,想明白了,这都是命呀,只是那阿菊姑娘,倒是……”
白氏自然明白汪氏想把这事儿都推给自己办,自然便道:“那阿菊的事情我们会好生办的,这您就别操心了,谁也不能对一个已故之人说什么,就像您说的,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上辈子,她们是要好的主仆,这辈子,也要同来同去的,只是对柳叶的事儿,您说说,怎么办,您才放心?”
第五十章 好商好量
汪氏便拿着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水,停顿了片刻,抽泣了几声,又擦干了泪,清了清嗓子,仔细道:“我也是生意人,不喜啰嗦,我这个闺女既然走了,那我也想让她走的风风光光的,所以我说,其一,孙家要给我闺女一个体面的丧礼,其二,我闺女虽是自己疯了的,可是原因,我一直糊涂,可是偏偏那莫家的闺女也不行了,我也追问不出什么,我也只全听太太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