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晴拿了绣样，看见大少爷眼眉飞斜入鬓，一看就是风流种，遂说道，“大少爷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丫环，值得谁惹我不高兴？要真是不高兴了，那也是我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瞧，这还堵着气呢不是？还是不说实话？”大少爷看着紫晴把东西递给妻子，笑嘻嘻地喝了一口茶。
“你今日不用出门吗？昨日听娘说，你今天可要去理理那些帐呢？”大少奶奶不着痕迹地催着韩天走。
“你别听娘瞎说，她就喜欢把事儿往重了说，我再坐会功夫，天塌不下来。”韩天拿着茶杯，哼起了小曲。
大少奶奶看了紫晴一眼，只得不做声。忽听有人在门外来报，“大少爷，大少爷在吗？”
“这大清早的，又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惹得耳根都不清静！”韩天极其不耐烦地把茶杯把桌面上啪地一放，站直身子整理长衫衣服，就走过去开门，大声喝道，“什么事儿值得这样喊破天的！”
来人赶紧回道，“大少爷息怒，出事了，老太太让大少爷赶紧到大太太的院子里头去呢。”
“到底什么事儿？”韩天眯了一下眼睛，这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
“小的不好说，也说不好，还是请大少爷赶紧过去吧，要不老太太要真怪罪下来了。”来人直弓着身子，不敢抬头。
“一群废物！走。”韩天一甩袖子，大步朝大太太的院子走过去，来人紧随其后。
屋子里头的紫晴和大少奶奶把来人的话听得是清清楚楚的，紫晴本来就在担心这事情，如今见大少奶奶听见，更加怕出什么事情，她把绣样拿过去，强笑道，“大少奶奶，我看这个就挺好，给小孩做个虎头帽，吉利着呢。”
“不。”大少奶奶忧心忡忡地打断她，“紫晴，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吗？娘那边出了事，我不能呆着，我得过去看看。”
紫晴吓坏了，看见她就要站起来，连忙按住她，摇头道，“不，大少奶奶，您现在身子不方便，还是坐在这里等消息吧，大少爷既然过去了，肯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紫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没那么娇气，你起开，让我出去。”大少奶奶越想越不对劲，就要往门口去。
“大少奶奶，我求您了，别去了，万一动了胎气，我可怎么担待得起？”紫晴连忙一把拖住了大少奶奶，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紫晴，从刚才就发现你不寻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大少奶奶停下身，忽然问道。
“没、没有，大少奶奶，我一直在这屋里呆着，怎么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呢？”紫晴松开手，低着头心虚地说道。
“好，你既然不知道，那我自己去看个究竟。”大少奶奶脾气一上来，抬脚就要往屋外走去。
“大少奶奶，我说，我说。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可不能去那样的地方看那种场面。”紫晴差点吓得跪下。
“快说，我心里知道分寸。”大少奶奶回身看着她。
“是，听大太太房里的浅荷说，专在上房走动的翠枝有了身孕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大太太正在院里审问，听说还要动家法，是绿澜去请的老太太。”紫晴慌乱着神色说道。
“你说什么？居然会有这样离谱的事情？”大少奶奶退了几步，扶着桌面就倒在椅子上，失神道，“大宅门里头也不得安宁，翠枝怎么会做出这等说不得的事情？”
“大少奶奶，您还是不要去了，家法一动，就是血淋淋一片，您看了是要伤胎气的，求您还是呆在屋里等大少爷回来再说。”紫晴见机行事，连忙趁热打铁。
“不对，为什么要把大少爷心急火燎地叫过去？这是跟大少爷有什么关系？莫非．．．”大少奶奶不敢再往下想，她也不愿意想。
“这个我也不明白，大少奶奶，千万别太上心，孩子最要紧，我就在这陪着您，您还是别想太多了，有老太太和大太太在，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紫晴拿出手绢，替她擦去额角的冷汗。
第五章 水落石出
韩天一踏进大太太的院子里面，发现站满了人，自己的亲娘和老太太正端在院子中央，关键是翠枝一个人跪在地上，嘴角还流着血。韩天扫了她一眼，飞眼一斜，看着大伙，笑道，“嗬，这么热闹？”
“放肆！你奶奶在这呢，还不快点过来！”大太太沉下脸喝道。
“是，这就来。”韩天走到老太太跟前，嬉皮笑脸俯身道，“奶奶，听说您把我叫这来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我耳朵还没聋呢，用不着你叫那么大声！”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就是聋了，我这心可亮堂着呢，谁都别想敷衍我这老婆子！”老太太立时黑着表情。
韩天自找了个没趣，悻悻地直起了身子，一边挽着自己的袖口，一边斜眼瞄着地上的翠枝，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就等老太太发话。
“天儿，我问你，翠枝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据她所说，肚子里面怀着的，可是你的种，你承认这事吗？”老太太目光锐利，直射翠枝眼底。
“奶奶，道听途说的事情，您怎么就上心了呢？”韩天意外地看了一眼翠枝，又不紧不慢地问道，嘴边那抹轻浮的笑意还在。
“你是说，她腹中的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老太太心眼极快，马上问道。
翠枝一听，心就全凉了，若是大少爷抵死不认，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她拼着力气叫喊，“天地良心，大少爷，除了您，我没有过别人，你可要说句良心话，给孩子一条活路。”
“住嘴！甭在这鬼哭狼嚎的，嫌自己脸皮不够厚？”大太太赶紧制止她。
“行，我承认，这孩子是我的。男人嘛，这点事很正常，她又一直在上房间走动，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再说，别人三房四房的娶，我眼下只有一房，这点事还过分了不成？”韩天说得漫不经心，像聊天一样轻松。
“烂了心的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再这么接二连三地碰这些丫环，弄得人心惶惶，我可不饶你！是韩家不给你娶三房四房吗？接连娶的两房媳妇都死了，就现在这个，要不是她家里欠债，你还不容易娶到手，还谈什么三房四房！”老太太抬高了声音，把所有人的心都震了。
“娘，别动气，回头我好好教训他。”大太太连忙劝道。
翠枝一听大少爷终于肯承认，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瘫软在一旁，再也直不起腰来。
“奶奶，是我错了，我认了，还不行吗？您看看，该怎么处置吧。”韩天学着戏台上的小生，弯腰朝老太太鞠了一躬，油嘴滑舌地说道。
“少跟我贫，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我问你，你喜欢这丫头吗？”老太太一指着翠枝，对韩天正色道，“你给我句痛快话。”
韩天看了翠枝一眼，笑道，“奶奶这话问得奇怪，若是不喜欢，这孩子从哪来的？再说，她一个丫环，我一个少爷，肯看上她就是她的福气了。”
“行，你要这么说，这事我就做主了，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理，我只知道翠枝肚子里面怀着的，是韩家的后人，这是天大的事情。”老太太说着，站了起来，旁边的绿澜赶紧扶着她。
“翠枝，一开始你就应该把事情说出来，你这么憋着不说，倒长了大少爷的气焰，好好的一个少爷，都让你们给惯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心眼，我告诉你们，韩家的大少奶奶，还轮不到一个丫环来做，你们全都给我收收心！”老太太指着院里那几个丫环。
众人一个个低着头，都不敢出声。翠枝明显感觉到大太太正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自己，像是要杀人一样，她知道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先把翠枝收在大少爷的院里，明说是丫环，先别使唤她干累活，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老太太发了话，“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多一句是非，否则就赶出韩家大门！”
“是。”下人们忙不迭地应着。
“娘，难不成要给她名分？”大太太不甘心地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名分？一个丫环就算做填房也算做凤凰了。现在提名分不名分的，不嫌太早了吗？”老太太不高兴了。
“是，还是娘想的周全，说得对，就按娘的意思办。”大太太终于松了脸色，赶紧吩咐着，“还杵着干什么？没听见老太太的话吗？把翠枝送到大少爷那边去，月例先照旧。不管是谁，都把嘴巴给我闭紧一点，韩家可不养专门废话的人！”
“是。”大伙七手八脚地收拾，赶紧把翠枝扶了出去。
第六章 明枪暗箭
“各自都散了去，做好各自的事情。”大太太喝令着大伙。
“是。”下人们都散了去，风波总算是平定下来。
“奶奶，我柜上还有点事情，我得到胡掌柜那里去一趟，那我这就走？”韩天说着正经事的事情，也显得不大正经，有轻挑的习性。
“去吧，留神着点！别在外头又给我惹回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我告诉你，你要真的大逆不道，自有族规治你，别说你娘，就是我这把老脸也救不了你！”老太太用龙头拐杖打了韩天一下，“改改你的花花肠子！”
这话说得大太太和大少爷心里咯噔一下。大少爷陪着笑，“奶奶，孙儿知道厉害，您老就省省心。我先走了。”说完带着手底下的人匆匆忙忙奔柜上去了。
“娘，按说这少爷纳了丫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翠枝这妮子藏得紧，她要一早说了，那还用连累着娘您来受气操心？”大太太过去扶着老太太，缓和了语气说道。
“不是我说你，你治家是严，可一味的严那顶用吗？这治家得有窍门，你得让人从心底里服你，我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是你给你留颜面。”老太太直起了腰身看着大太太，“儿子就是当娘的心头肉，别人说不得动不得，可这天儿也太没个分寸了，瞧瞧他干的那些事！你得管管他这拈花惹草的性子！”
“娘教训的是，我记下了，回头一定管教他。”大太太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点头。
“我也没有几天盼头了，这家里迟早是你们的，好歹也让我最后过过几天舒心日子！”老太太提高了嗓门，就朝院外走去。
“娘走好！”大太太目送老太太出去，脸色瞬变，她的贴身丫鬟红鸾上前偷偷在她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大太太就脸色发狠。
老太太走到半路，忽然说道，“绿澜，你去大少奶奶房里瞅瞅，跟大少奶奶多说几句好话，别让她出了什么动静，她要容得下翠枝，就收在她房里走动，要容不下，就让翠枝去另外的房住。就说我的话，孩子最大，记住没有？”
“是，我这就过去。”绿澜让身边跟着的小丫环扶着老太太，自己急忙朝大少奶奶房间走去了。
大太太回到屋里，当堂下令，“把浅荷给我带进来！”
“是。”红鸾幸灾乐祸地笑着，转身走出去把浅荷给叫了进去。
浅荷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看见大太太正怒视着自己，她挪动着脚步，低头慢慢走了过去，“大太太！”
啪地一声，大太太扬手就给了她重重的一记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人也晕了几分，回身就扑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说老太太怎么会知道这么快，原来都是你在捣鬼！怎么？我在韩家比不上老太太，怕我草菅人命了是不是？巴巴地叫了老太太过来，让我当场难堪是不是！”大太太指着浅荷情绪高涨地喊道，还不解恨，随手拔下头上的金簪，揪着浅荷的头发，就直往她脸上戳去，一边叫着，“我平日对你不薄，烂心烂肺的东西，居然敢背后算计我！我就是打死个丫环，韩家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浅荷一边用手挡住，一边就连忙跪下来哭求，“大太太，我不是那个意思，您饶了我吧，平日里翠枝姐姐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是一时间急昏了头，不想看着翠枝姐姐挨打，才跑去找绿澜姐姐的，求大太太饶了我这回吧。”
“你是说，你没有当面跟老太太说，是告诉了绿澜？”大太太眯起眼睛。
“是、是的。”浅荷花哆哆嗦嗦地回答，“我没想着让绿澜姐姐去找老太太的，我就想着绿澜姐姐聪明，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才赶紧去求她帮忙。”
“这个绿澜，真是仗着老太太的宠，真要上了天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大太太沉下话语。
“大太太，我看，那绿澜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连您的事情也敢管。”红鸾在旁边挑唆道。
浅荷一听，急忙解释道，“大太太，不是那样的，绿澜姐姐如果瞒着老太太，将来老太太怪罪，她也是担当不起的呀。”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