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边走边说。”
“请。”
有求于人嘛!是以麦小云摆手躬身,礼貌周全,十分恭敬的肃待着。
其实,他平常也未敢放肆,对方虽然不是“泰山”,但也是“华山”、“嵩山”之属呢,
哈!沈逸川略加思维,略加缀拾,然后一步一顿,缓缓地说:“这已经是一件五年以前的往
事了……”
突然,他中止了脚步,中止了话锋,停眸凝视了麦小云有顷,才远离范围,出人意表地
说:“小云,你这次北来,不是说曾经为人错认过?”
“是的。”麦小云感到不以为然,他淡淡地说:“这与你同‘洛阳二丑’间的事,又有
什么关系呢?”
“有!”沈逸川说得十分肯定:“因为我也是被人给误认了,才涉及这件事故,才遭遇
到‘洛阳二丑’。”
他又开始走了,也继续地往下说了。
洛阳——洛阳号称“九朝都会”,是华夏六大古都之一,它们分别是北京、南京、长安、
开封、洛阳、杭州。
洛阳位于三水交汇之处,而它又右掌“虎牢”,在扼“函谷”,北望“孟津”,南关
“伊阙”,握四关之险,为九州要地。
因此,历代兵家问鼎中原,就成了必争之地。
还有,洛阳名胜多,古迹多,诸如关羽墓、宓妃祠、帝王陵、白马寺以及举世瞩目的
“龙门石窟”,都在这里。
一天,傍晚时分,沈逸川洒开大步,急匆匆地正朝洛阳都城赶去。
当他走到城外三里地的时候,路旁的凉亭里忽然迈出两个人来,一前一后。
这两个人,年纪都在三十开外,前面一个,身穿米色缎杉,后面一个穿着蓝衣短衣,看
起来该是主仆之属了。
他们的脸上阴晴不定,他们的眼睛也一直盯着沈逸川看,一直望着沈逸川瞧,倒教沈逸
川的心头感到疑云重重,不是滋味。
当二造相距五步之处的时候,站在前面的那个主人就拱起了双手,虚心地、客气地说:
“来者要是沈大侠……”
沈逸川听了更是一怔,他停步了,他驻足了。
“在下止是姓沈……”沈逸川迟疑地说:“不知这位兄台……”
“喔!”那个人笑脸展了,欢颜露了,说:“在下姓黄,乃是‘程府’里的总管。”
原来这两个人不是主仆,他们都是吃人家的饭,拿人家的钱,只是职位不同,只是工作
不同罢了。
“程府?”
沈逸川依旧是满头露水,不知所以。
“不错。”姓黄的总管笑笑说:“程鉴元程大爷的府第。”
沈逸川歉然地说:“请恕在下目懵耳钝……”
“啊!”寅姓总管赧涩的一拍脑袋,说:“你看我,自午间到现在,等沈大侠也只不过
等了半天功夫,竟然会等昏了头,连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
他顿了一顿,又说:“我家少主人叫程永放,他乃是沈大侠的朋友。”
沈逸川感到实在为难,因为,他仍然是听不懂、弄不清,程永放又究竟是何许人?
““这……”
“请,快请,程府里的人,全像热锅中的蚂蚁,在家中引颈依闾,企盼着沈大侠大驾的
莅临哩!”
如今,沈逸川已经是断定对方认错了人。
但是,由于正义感的启发,由于好奇心的作祟,他一阵思维,一阵犹豫,说:“你们程
府发生了事故?”
“是的。”黄姓总管戚戚地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一次,少主人被对方打得遍体
鳞伤,奄奄一息。”
“哦!”沈逸川启步走了,他边走边问地说:“对方是谁?”
“不走行吗?”他原本的目的地就是洛阳呢。
“阮绍立。”
黄姓总管和那个家丁打扮的人就一前一后地跟了上去。
“阮绍立又是谁?”
“洛阳车马行的少东,也是我家少爷的朋友。”
“那为的什么?”沈逸川继续地说:“既然是朋友,争的又是什么呢?”
黄姓总管滞呐了一会说:“同为……因为……”
“说呀!因为什么?”江湖人爽直,沈逸川也并无二样。
“因为阮绍立觊觎我家少夫人,垂涎我家少夫人!”
黄姓管家经对方一催一逼,这次就说得毅然、决然。
沈逸川的兴趣被引发了,他说:“黄总管,你能否把事情发生经过,从头到尾的说一道,
也好让在下的心中有一个谱,一个数。”
“好好,是是。”黄姓总管惶然地说:“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是这样的……”
洛阳程鉴元,家道富有,生有一子,现年十八,由于膏粱子弟,无所事事,就成日价吃
喝玩乐、声色犬马,以及招伙结伴到处游荡了。
当然,少年心性、血气方刚,他们为争强斗胜,是以也都练有几手脚拳棒,因此不时地
惹是生非。
程鉴元看在眼里,忧在心里,他叹息连连。
怎么办?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不关痛痒,根本无济于事。
打,却又于心不忍。
再说孩子高过自己、壮过自己,他也打不动了。
是命该如何?是咎由自取?都对!谁教他从小娇宠过甚,溺爱逾常,如今呢,已经是习
惯成了自然。
程鉴元几经苦思,终于有一计浮上了心头。
“何如替永放讨房媳妇,一方面冀儿子受妻室影响,能收心洗手,一方面自己也可早日
抱抱孙子。”
主意既定,他就延媒聘冰了。
事情还真顺利呢,门当户对。
对门有户顾姓人家,正好有位掌上明珠,二八年华,情窦初开,已经长得明眸皓齿,婷
婷玉立了。
婚后,程永放果然对娇妻鹣鲽情浓,迷恋异常。
但由于积习难改,因此他仍然不时的外出酬酢,而且还经常带同着妻眷。
唐朝王维,不但是位诗家、画家,也必定是一位占都、巫者,不然,他怎会知道后世将
要发生的多故,而预为写了一首“洛阳女儿行”?不信吗?请看!《洛阳女儿行》洛阳女儿
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
垂檐向。罗帷送上七香车,宾扇迎归九华帐。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自怜碧玉
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索。
对罢曾无理曲 ,妆成只是薰香坐。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谁怜越女颜如
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这一次,也就是三天之前的一个上午。
时值辰牌,程永放尚在“隆中”高卧、鸳梦正浓的时候,洛阳车马行少东就遣人送来了
一份请柬,上面是这么写的: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故谨詹于午间正点设席翠玉居
富贵楼恭请阁下伴同夫人携手光临 不胜荣幸弟阮绍立拜 即日会友,是程永放所愿,宴饮,
更是程永放所好,于是,套香车,备骏马,夫妇双双届时地去赴约了。
少夫人闺名宝月,也叫宝玉,夫唱妇随,温婉贤淑,她是本着以夫为贵。
“翠玉居”乃是一座酒馆。
有人匠心独具,给它布置得青翠苍碧,一片的青、一片的绿。
你只要一跨入门槛,就会感到清凉莫名、浑身舒爽,果真是一座“翠玉居”。
规模不大,格调却高。里面有丝竹管弦,里面有舞娘歌女,因此,其价目之高昂,也就
可想而知了。
马到门前,车到廊下,自有人殷勤的接待与伺候,这当然是不在话下。
程永放非但是老马识途,他根本乃此处常客,以帮连瞄登录着“富贵厅阮府宴客”
的名牌一眼也未曾,就已经挽着娇妻在攀登楼梯了。
二楼的楼梯口,一左一右,早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侍在等候着了。
她们脸泛甜笑,她们玉臂横伸,一人一边,把持着顾宝月、挽扶着顾宝月。
其中一个叫春桃的并且说:“少夫人好走。”
“唔!”顾宝月花娇柳蝉,柔弱不胜。
待上了楼头,春桃笑睑依旧地说:“程公子,你好久没来了呢!”
程永放也笑笑说:“最近忙了一点,忙了一点……”
“忙什么呀?忙着陪伴少夫人、服侍少夫人?”
春桃侧首瞄了顾宝月一眼,她俏皮的说着。
程永放也转头看了他娇妻一眼,脸有欢容得色,心感欣悦喜意,但口中却说:“你这丫
头,怎么调侃起我来了?”
“我说的是真的嘛!少夫人天仙化人,假如换了我,我也不想出来了。”
春桃装出委屈兮兮的样子。
“你还拌嘴!”程永放也声不威意不严的喝着,说:“还不带路!”
“是!”春桃嘻了一声说:“夏莲呀!你快引路,我在挽着少夫人呢!”
“二位请踉我来。”
另一个女侍夏莲,她顿时启步走了。
富贵厅装设得好富贵。
碧波之口跃着青的龙,淡蓝天空翔着绿的凤,片片贲突的枝叶丛,还嵌上了几朵富贵花
——牡丹——却是大红大朱,鲜艳而醒目。
里面很空荡,正中只放着一张八仙桌子。
八仙桌子的上面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面又覆着一方黄绸,黄绸的二角,则打斜地压着
两只磁碟,而磁碟中所盛的当然是花生和瓜子了。
上首,坐着一位陌生的人,这个陌生人二十几岁,生得颇为精壮,他豹头猴眼,他虎背
蜂腰,穿的乃玄色紧身衣靠,必定就是今天的客人了。
右方有两个人并排而坐,一个叫赵仕强,一个是李大勇,乃程永放、阮绍立这伙人的弟
兄、同党,是以年纪都二十不到。
左边双双空虚着,那无误是他们夫妇二人的座位。
下道还坐有一个人,他正是此宴的主人,洛阳车马行少东阮绍立。
阮绍立一见程永放夫妇来到,他立即站了起来,走了过来,热络地说:“欢迎,欢迎,
欢迎程少侠伉俪大驾光临。”
程永放也亢奋地说:“阮少侠客气了。”
他们竟然皆以“侠”自居呢!阮绍立头一侧,两眼油油的,双颊嘻嘻的,朝着顾宝玉说:
“噢!少夫人肌质晶莹,今日里你更出落得如芙感出水呢!”
语似调侃,却带轻薄。
顾宝玉桃腮微晕,她原本低着的头显得更低了,羞人答答地说:“阮少侠见笑了。”
“坐,坐,快请坐。”阮绍立春风满面地说:“春桃,吩咐下去,上酒上菜。”
“是。”
春桃盈盈地一礼,下去了。
“夏莲,请姑娘们出来弹一番、歌一番,也舞它一番!”
“是!”
夏莲也福了一福下去了。
俄顷,有两个打杂的上来了,他们先将八仙桌子挪了一挪,然后搬出了乐器,琴铮鼓
瑟……宴客宴会,做主人总是最最忙碌的了。
阮绍立旋即又替程永放引介说:“这位是魏允新,开封来的,乃是旺盛镖局的镖头。”
其实,魏允新只是一名趟子手。
“哦!”程永放钦慕地握着对方的手,说:“久仰、久仰,小弟不才,嗣后请魏大侠多
多指教。”
阮绍立在旁又及时地说:“他,是我们这伙里的兄弟,叫程永放。”
“喔!彼此、彼此,程兄弟好说、好说。”
有妇女随行,出门必然会磨蹭一些时候。
但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时辰不长,所以在华夏的习惯上,也就不算迟到了。
宾主又落了座,菜上了、酒也来了,五位“侠士”遂豪放的、无拘束的我请你饮、你敬
我干,他们一不推辞,毫不皱眉,果真是英雄本色。
琴声扬,鼓声沉,有人在旁轻轻地唱了起来。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何如频笑粲,禁苑春
归晚。同醉与闲平,诗随羯鼓成。”
“好、好……”
好什么?有人听了吗?就算听了,也不一定听得懂。
“再来一曲!”
唱歌的姑娘以此为业,以此为生,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清一清喉咙,又幽幽地
唱起来了。
“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勾,秋波横欲流。雨云深绣户,来便谐
衷素,宴罢又成空,魂迷春梦中。”
语调戚戚,词意绵绵,何宁说是倾诉。
接着是舞;舞,他们全看得懂,那细白的肌肤,那美妙的姿态,醉翁之意,喔!不,浪
子之情哪!酒能使睑红肠热,也能使人气躁意乱。
阮绍立今天特别高兴,因此,上面所说的毛病。他全部给犯上了。
翠玉后只是酒馆,不是妓院,但醇酒美人,二者总是脱不了干系。
因此,筵席之间都有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佐洒,在劝饮。
姑娘们个个仪态千般、风情万种。
她们为了银子,为了赏钱,就广展狐媚,尽使手段,务教酒客掏空荷囊,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