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去机场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拥抱。
这个温暖的拥抱使我流泪。
我在牛津继续完成学业,之后谢绝了养父替我安排的进入家族公司的工作,独自去了我的第一故乡意大利。
那不勒斯的海港边,我时常看着大海出神。
我不再和养父家人联系,但我非常想念他们。
直到两年前,我曾在纽约呆过的一位叔叔告诉我,我的父亲,当时被人们尊称为〃高尚的卢西涯诺〃的艾尔
卢西亚诺并非死于自杀,而是我的养父一手安排了他的死亡。
日和月的习惯原本就是一种交替欺骗。如今,我尝到了这滋味。
虽然之前从未接受过任何训练,但是血统的魔力却让我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了我父亲会的一切,包括我从不熟悉的,杀人。
我辞掉了在意大利一间服装公司的高层职位,放弃了优越而舒适的生活。
我已经死去了,另一个人活着。
先生,您的皮包掉了。一位行人提醒我的手提包掉到了地上,我有些愕然还没能从养父的死里回过神来。
谢谢。
第三章
一缕乡愁⑧。我们将这缕乡愁变换着,它不在这儿。
是谁杀死他。我并不知道,他死于一场谋杀。
然而,在我的印象里,养父从容优雅的身姿永不会被死亡的阴黑所污染。
然而,同样的,我那英俊高贵的父亲,我以为他不会死去。
但是最终,每有人能拒绝支付那一枚银币⑨。
报纸上详尽地而冷酷描写了他死亡的惨象,并把这戏谑地称为是黑手党之间的互相清洗。
他的尸体被人在正街上发现。他被绑在自己的车座上,被人强迫服下了足以致死的毒药。
之所以是强迫,因为报纸上写到,他曾尽力反抗过,可是却换来残忍地殴打和折磨。
统治纽约地下世界二十年的恶棍惨死街头。这是报纸对他死亡的评论。
可鄙的报纸竟称这个优雅温柔的男人为恶棍,可我已经不再计较这些诬蔑。
我只想,他一定很痛苦,他不该遭受这一切。
他温柔而亲切,善良而正直,每每着到我们,总是微笑。
他乐于助人,来寻求帮助的人最后总是感恩戴德地吻着他的手离去。
我想起他宁静的眼神,想起他慈爱的面容,咬紧了牙关。
我在英国和意大利的十年里,总共收到过他写的十封信,几乎是每年一封,可我从没回过他。但他从能通过各种办法找到我的地址,我想,他应该也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我父亲的事。
最后一封信是圣诞节时寄来的。
我的孩子,你现在还好吗。他仍叫我为孩子,这称呼多年来一直没有改变。他一般不在信里写太多内容,只是问候和祝福我,但是那封信里,他的笔下却隐约有了种哀愁。
现在我总想起你们小时候的事,那时,你和弗兰克,艾萨克,克莱门特都是我手心里的宝。但是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也不可避免地老了。理查,有空回纽约看看我这老人吧,你要记得,不管你走到那里,这里都有你的父亲,你的兄弟,都有你的家。
在信里,他没再提过那件事,就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然而这让我更加痛苦。
我那时因为头脑里还偏执地认为他在欺骗我,所以没有准备回去,但是过了圣诞后不久,一直到二月,我终于下定决心回一趟纽约了。
就算他象要了我父亲命那样,要我的命,我想我也只能给他了,因为我发现我还是爱他。
那么地爱他。
现在,我回来了。连他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十年之前,我在泪水中离开这个城市。
十年之后,我回来了,泪水流在心里。
我的父亲,亲生父亲,总是牵着我的手慢慢地穿行在纽约的街道。
而我,已经忘记他的温暖,只记得养父也那么牵着我,一直来到后来我们所居住的家。
从今天开始,理查德你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了。那时候养母也还在,她温柔地笑着和英俊的养父一起,让我羡慕。
羡慕和嫉妒之间只有一条线的距离。我很清楚。
我最终迈过了这道线。
我的头顶有一轮苦闷的太阳。
坟地里一片静谧,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一开始,就晚了,不是吗?
我轻易地找到了养父的墓碑,他的坟地周围都是新鲜的花,一大簇白玫瑰就放在面前。
那个一直以来总在养父身边的男人穿着黑色西服站在碑前,他是弗兰克的教父,也是养父的秘密情人。
于是,我停下脚步,嫉恨又开始缠绕我那不宁静的心了。
他也老了,头发花白。
他默默在养父的坟前站了一会,低低地诉说着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我看清楚了养父的墓碑,上面除了纪录下他活过的岁月之外,只有一句墓志铭:
你不应该为我难过,我仅是一名过客。爱伦坡的诗句,我听他轻声地读过。
理查德,我的孩子,我爱你。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忘了我是他仇人的孩子了吗?
那不勒斯的海浪声,拍打着我的心。
我再也不清楚这个世界上的爱。
我再也不清楚这个世界上的恨。
随着生命的消亡,一切都象被写好那样,呜呜咽咽着,消亡。
我摘下了一朵白玫瑰拿在手里,记得我的生父很喜欢这种花。
我茫然无措地掐下了一片花瓣,又一片。
苦闷的太阳在我的阴霾的头顶。
理查德,你回来晚了。
我没有留意身边有人,等我发现的时候,我看到了弗兰克正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我。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真是象极了养父年轻的时候,乌黑的发色,幽深的蓝眸,薄薄的唇,以及那张轮廓优雅的脸,他完全是一个让男人和女人都会着迷的男人了。
除了冷漠,除了冷酷,他显得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第四章
他笔直地向我走过来,眼里是嘲弄。
你再也没法和他玩那些恶心的游戏了,你感到伤心,是吗?他竟敢如此侮辱他的父亲,我并不介意他侮辱我。
我想我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我没有说话。
他还是那么邪恶,象一个恶魔。我开始怀疑养父的死是不是和弗兰克有关。
你以为我杀了他了吗?哼,理查德,瞧你这该死的眼神,你想责问我?!他轻易地看穿了我的想法,正以另一种轻而易举的方式让我难堪。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亲生父亲。即使他和你做过了,和很多人做过了,我也只能不幸地做他的儿子。其实,我一丁点也不愿意做他的儿子,我看你倒是很乐意。
NEVERMORE。永不再返⑩。
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活着的人,徒劳地痛苦和伤悲。
我多么痛恨面前这个狂妄的人,他竟把我所珍惜的一切视为他的不幸。难道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再也不会站在他面前了吗?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一个给予你生命的人离开了,你怎么能表现得如此冷漠甚至是残酷?
我冲上去一拳打中他英俊的脸。
弗兰克,你这混蛋!你这混蛋!我重复着徒劳的怒吼,眼泪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
他已经比以前长得要高了许多,壮了许多,和我的身段不相上下了。但是却比我凶狠得多。
我想揍他,结果却被他打倒在地。他抡起拳头揍我的鼻子,揍我的下巴,活脱脱一个流氓。
我的鼻子流血了,脸也肿了起来,耳朵里象钻进了一辆火车似的响个不停。
差一点,我以为要看见红色的太阳。
怎么样,你以为你还能打得过我吗?他轻蔑地笑我,英俊的脸上带着恶魔般的笑。
我不愿意他这样糟蹋这张脸,所以我闭上了眼睛。
弗兰克,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艾萨克的声音传了过来,显然他刚参加完父亲的葬礼,心情还很不好,所以我睁开眼就看到他失去往日光彩的面庞。他也终于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和他哥哥并不太象,或许也不太象养父,更多象他的母亲,他的眼睛大大的,嵌着一对灰蓝色的眼珠子,炯炯有神,而发色则比弗兰克的要淡一些,近似深棕色。
然后他看到了我,吃惊地张大了嘴。
理查德哥哥?虽然十年没见,而且我被弗兰克揍得象个猪头,可他仍认出我来了。
你好,艾萨克。我躺在地上,苦笑着和他打招呼。弗兰克正慢慢从我身上下去,他动作矜持地整理着领结的动作,也象极了他的父亲。
艾萨克哭了。
他走上来,和我拥抱在一起。
爸爸死了,那些人杀了他。他重复了悲剧,我的心又被撕裂了一次。
我们找出谁干的,然后替父亲报仇,好吗?我捧着他的脸,吻他。他笔挺的鼻梁顶到我的伤口,真让我难过。
弗兰克,你听到了吗?!我转过身,对站在一旁似乎只是看戏的弗兰克大声咆哮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哭了,可我觉得我的嘴里咸咸的,我的眼则模糊一片。
弗兰克一直没有流泪。
艾萨克也骂他是个狠心的人,他还告诉我,这件事还没有告诉他们双目失明的弟弟克莱门特,他们怕他受不了。
他现在在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学习,下个月他就要举行自己的个人音乐会了。谁都知道,养父活着的时候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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