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森乘的飞机降落在安德鲁斯机场。下机以后,一辆不带任何标志的小汽车直驶过来,把他送到附近的一幢大楼门口,又有一名警卫把他送进一间有三个人在等待的会议室。亨森坐下后,立即就将他与帕克斯的会晤以及艾利斯对这名下属的评价向他们作了简要汇报。最后他说:“看来那儿的事态已在掌握之中。”
“干得不错。”专门负责协调有关巴西P—47飞机事件的詹姆士·迪克松说道,“亨森,因为工作需要,我们提升了你的知情级别,你可以参加高一级的会议了。”说着,便将一叠文件递了过来,“我们委派你处理军方与本案有关人员的联络事宜。”
“谢谢,先生。”亨森很兴奋。在这之前,他不过是向军方传递文件的通信员,丝毫不值得夸耀,而现在他可以参加有关本案的全面汇报会了。
迪克松向中央情报局一位行动组长西蒙斯点了点头。西蒙斯从一个文件袋里掏出一大叠照片,隔着会议桌,向亨森丢了过来。
最上面的一幅照片上便是本案的主角,一架完好无损的P—47型飞机。
“你已经知道了发现飞机的地点,”西蒙斯说着又递过来另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小块玻璃物体的影像,“这是在飞机指令器里发现的。”又一幅照片,还是一小块玻璃物件,“这是在发动机里发现的。”
“看来不像是飞机的部件,”亨森不解地说,“好像首饰一样。”
“不是飞机部件,更不是首饰。”西蒙斯的语气十分肯定,不带任何幽默成分。他一下摊开二三十幅照片,上面拍的全部是各种形状的玻璃似的小玩意儿。“统统是从飞机的各个要害部位发现的。肯定不是走私的珠宝。”说着,他瞅了迪克松一眼。迪克松补充道:“亨森,这些东西都不是地球上的产品。”
帕克斯走进他的办公室,看见写字台上放着一摞巴西发来的传真材料,上面还有一张字条,写着:“这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所有有关的资料了。准备与您通话,请稍候。”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喂,我要和帕克斯先生讲话。”话筒中传来一位妇女的声音。
“我就是帕克斯。您是谁?”
“我叫玛丽亚·尤金尼亚。我在巴西。”
“夫人,有何贵干?”
“有人——嗯,巴西空军里有一个人告诉我,您正在调查一架巴西的飞机——”她似乎找不到适当的字眼来表达她的意思,“我要说的是,我的丈夫在二战中失踪,他名叫鲁本斯·司卡冯。当局一直没说清楚,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只说他的飞机一直没有找到。最近,巴西空军中一个朋友告诉我,你们找到了一架巴西的飞机,很可能是他的飞机。你们是否——你们——”
帕克斯突然觉得他抓着话筒的手腕在发抖,他努力镇静下来,说:“听着,司卡冯夫人——”
“别这样称呼,我已经不是司卡冯家的人了。我——我不能不生活下去,我另外成了家,不过,我始终没忘掉鲁本斯。这个您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唔,是这样,我还没有得到有关飞行员的任何信息,他可能在飞机坠落之前跳了伞。您是不是查询一下德国人收容战俘的名单?”
“查过了,帕克斯先生,没有结果。”
“啊,真遗憾,很多很多的档案都散失了。夫人,我爱莫能助,非常抱歉。”
“没关系的,别介意。”她的声音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情绪,“耽误了您的时间。打扰了,谢谢。”
那三架飞机越来越近了,司卡冯已能确定他们并非盟友,却也辨认不出飞机的型号。它们似乎是裹在一团雾气之中,模糊了外形,但飞行速度快得惊人。
司卡冯回忆起一名北美飞行员告诉他的话,有一种被称为“迷幻战机”的飞机,尾巴上拖着一条奇特的光带,有时又会在机翼上出现连续跳跃的光团。有的人一提到它便不禁谈虎色变,但大家都认为,最好别去管它,你自个飞开就对了。
不过,司卡冯可不敢掉以轻心,时时瞅着它们。这三架飞机,速度特快,转弯角度很小。他总觉得他已经被盯上了,来机都亮着大灯,正逐步逼近。
他立即将大炮瞄准仪的亮度开到最大,打开“射击摄影联动”开关,加大风门提高速度冲力。他必须作好应付万一的准备,他要孤注一掷了。
眼看来机肆无忌惮地径直加速朝他冲过来,几秒钟便又接近了几百米,司卡冯连忙将战机转入紧急状态,涡轮增压器已满负荷运行。他将飞机急剧转向飞了一个长长的8字,避开来机截击方向。他成功了,他已正对着“迷幻战机”的尾部。它们不是幽灵,也不是自然的幻象,因为它们有意加速,企图截击,或是威慑。他横了心,击落对手总比被对手击落好。
他的8挺机枪同时开了火,连飞机也震动了。司卡冯看见50发曳光弹连续从机翼上射出,直向敌机飞去,但在临近敌机的时候却像焰火一样四下散开,敌机却丝毫不见损伤。
突然,那三架敌机同时降低速度,一瞬间便处在与他平行的位置。司卡冯对这种形势的突变,一时措手不及。他实在难以相信,什么人能受得住这样的高速转换而不送命呢?这时,三架飞机一左一右,另一架则盯在他的后面,形成了包围圈。
司卡冯操纵飞机,企图摆脱包围。但敌机如影随形,一点不放松包围的态势。无可奈何,他只好放弃。他连续深呼吸几次,控制心脏过速的搏动。这一切前后只经过几分钟,他已束手无策,只好听天由命了。他将飞机降到巡航速度,这时,他发现他的P—47竟完全不听从他的操纵了。他立即想到,可能他已处于“迷幻战机”的遥控之下了。如果真是这样,对手的智慧确实太高超了,司卡冯这时反而镇定下来。对手肯定不是德国佬,也不会是地球上的其他人。他很了解当代地球上的科技水平,他自然地推断出这种高智能一定属于人类尚不了解的某种地外文明。落在德国佬手中,他能料想自己的下场,而落到外星人手中,他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呢?
来机挟着他的飞机直接向雷暴积云飞去,他不禁感到一阵阵战栗,谁能逃脱雷暴积云的无情摧残?但是,当他们靠近积云的崖岸时,云块却四下散开,让出一个庞大得足以通过一艘大型战舰的隧道。他看见云块上下翻卷,四下涌流,犹如高温蒸汽的瀑布,还不时进发阵阵电闪。当他们到达积云中心时,他发现风眼里竟然出奇地宁静,像是世外的仙境。迎面有一张硕大的黑黝黝的大圆盘,上面缀满了繁星。他认不出任何星座,这是人类没有见过的星图。
这儿很美,又令人惊奇。宁静使司卡冯完全安定下来了。不久,他势必将面对未知的一切,但这种安谧的气氛,已使他暂时忘掉了恐惧。
他的P—47被神秘的力挂在空中,一动不动,正对着大星盘。那三架“迷幻战机”依旧包围着他。
司卡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按程序切断电源,关闭氧气开关,解开安全带,用座椅上的肘节开关打开机舱盖,站起身来。这儿的空气有一股臭氧味,但很清新,就像经过一场热带暴雨之后他的老家圣保罗的空气。
司卡冯跨出机舱。
他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像是要飞翔了。
会议室内,第三个人站起身来。他看上去约莫50来岁,头发已经灰白,一副知识分子的风度。迪克松介绍说:“这是马克·罗森堡博士。博士将向我们说明这些天外异物的情况。”
罗森堡按了一下遥控器,室内的灯光立即全部熄灭。又按了一下,幻灯亮了,把图像投射到对面的白色墙壁上。
“这是用电脑对飞机上发现的小块玻璃物体作分子结构扫描的图像。值得注意的是,扫描显示出该物体结晶化的不平衡状态,换句话说,并不是在同一时间内结的晶。以我们的科技水平,要想使一个完整的装置,同时具有结晶态、液态和气态,并相互结合构成一个完美的整体,那是办不到的。打个比方,嗯,好像水母或海参,内部十分柔嫩,外壳却较结实,能够与其他硬物接触,但又有很大的适应性,可以改变它的形态。”
亨森插嘴问道:“您说它们是某种装置?”
“是的。”罗森堡肯定地说,“因为从它们被发现时所处的位置来看,它们能起到控制飞机一切行动的作用。要研制、生产、安装这些装置,必须花费大量的精力、时间和投资,而且必须把它们安置得同周围环境丝丝入扣。以我们的最新科技水平,除了在组装飞机时安装上去以外,别无他法,但是这样安装上去的部件是逃不过地勤人员的眼睛的,而当时德国人更没有这种水平,这是无庸置疑的。我们的结论是只有来自地球外的高度智慧生物,才能实现这样的产品和安装。我们推断,其目的是劫持机上人员,因为他们没要飞机。”
“我不想说取笑的话,但是你说的确实像科幻电影,什么星球大战之类的玩意儿。”亨森笑道。
“搬运法。就是将某种固体物质从远处发射到某一目的地的办法。”罗森堡肯定地说。
罗森堡博士又换了一张幻灯片:“请看这个。”
一眼望去,亨森只觉眼花缭乱,一点也看不清楚。再仔细看,只见到在一片漆黑的背景衬托下,一道道雪亮的白色光带,像蜿蜒的银蛇,同时又有一些不那么亮的白色光带,其尾部逐渐集中于画面中心。亨森想起他曾见过二战时期战斗机拍摄的黑白照片有过类似的画面。他问:“曳光弹吧?”
“对了。这是从飞机上回收到的胶片中最清楚的一幅画面。请注意这儿,这儿有三个光球,不明飞行物。要是你们看到经过动画加工的活动画面,你们就能看到他们在空中的活动,实在远远超出我们的意料之外。你们看,曳光弹并未击中目标,统统偏离了弹道。”
迪克松迫不及待地插进来说:“罗森堡博士,这一切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我们有没有可能,实实在在把发生了的一切弄个水落石出呢?还有可能从这些玻璃一样的装置上推断出什么新的情况来吗?”
罗森堡博士回答道:“不可能,先生。我们已竭尽全力了,而玻璃似的器件依然只是玻璃似的器件。现在看起来是玻璃,但当初又的确是能左右飞机的装置。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当初那些装置的化石,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拥有足够的科技知识来破译这个谜,然而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飞行员才能回答了。”
为了打破会议室内难堪的沉默和抑郁,亨森轻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这位巴西朋友毕竟没有不战而降啊。”
王 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