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摩点上一枝香烟。
“是因为你想让人为你杀死梵天吗?”萨姆问。
阎摩静静地坐着,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
“也许,”他说,“也许这就是原因。我不知道。
我不喜欢思考这个问题。不过事实或许正是如此。”
“要我向你保证梵天必将死去吗?”
“不!如果你敢那么做,我就杀了你!”
“你感到迷惘,你并不真正知道自己是否希望梵天活着。或许这是因为你在爱的同时也在恨着。
青春来临之前你就已经老去,阎摩,而她是你惟一爱过的人。我说得对吗?”
“是的。”
“那么我无法替你找到答案,无法解决你自己的难题,但你必须尽可能将自己同眼前的问题区分开。”
“好吧,悉达多。我投票赞成在迦波阻止尼西提,只要天庭同意支持我们。”
“有人反对吗?”
一阵沉默。
“那么让我们前往神庙,征用他们的通讯设备。”
阎摩熄灭了手中的香烟。
“但我不会同梵天讲话。”他说。
“对话由我负责。”萨姆道。
叮,紫莲园中,竖琴声第五次响起。
梵天启动自己阁中的屏幕,眼前出现一个头裹尤拉斯的蓝绿色头巾的男人。
“祭司在哪儿?”梵天问。
“被捆在外边。假如你想听一两句祷词的话,我可以把他拖进来……”
“你是谁?为什么戴着原祖的头巾,还在神庙中佩戴武器?”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昔日重现。”那人说。
“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阻止尼西提吗,女士?或者你准备将沿河的所有城市拱手让出?”
“你是在挑战天庭的耐心吗,凡人?你不会活着离开神庙的。”
“你的死亡威胁对四大法王的首领毫无意义,迦梨。”
“四大法王早已不存在了,而且他们也没有首领。”
“你眼前的就是,杜尔迦。”
“阎摩?是你吗?”
“不,但他也在这儿,同我一起——还有奎师那和俱毗罗。”
“你是阿耆尼?但阿耆尼已经死了。从那时起的每个新阿耆尼都死了……”
“死在肯塞。这我知道,旃蒂。我并非最初的四大法王之一。罹得没有杀死我。那只幻影大猫——它的名字不提也罢——倒是干得不错,但也还不够好。现在我跨过诸神之桥回来了。四大法王选我做了他们的首领。如果天庭愿意提供帮助,我们会守护迦波,击败尼西提。”
“萨姆……不可能是你!”
“那么叫我迦尔基,或是悉达多、如来、无量萨姆大神,或是缚魔者、佛陀、弥勒。不过,我就是萨姆。我来敬拜你,顺便谈笔交易。”
“说。”
“一直以来,人类都能够与天庭共存,尼西提却是另外一回事。阎摩和俱毗罗已经将武器运进城里。我们可以筑起工事,迅速做好防御。倘若天庭的力量也加入进来,迦波就会成为尼西提的墓地。
我们的条件是,天庭认可推进主义和宗教自由,并且结束业报大师们的统治。”
“这可非同小可啊,萨姆……”
“前两条不过是要你们承认某种已经存在、并且有权继续存在的东西。第三条,无论你喜欢与否都注定会发生。所以说。我这是给你一个维持体面的机会。”
“我得考虑考虑……”
“花上一分钟吧,我等着。但假如答案是否定的,我们会撤出城去,让伦弗鲁占领这里,玷污这座神庙。只不过那时我们不会留在附近。我们会等待,直到一切结束。如果那时坐在这位置上的还是你,对于我刚才开出的条件,你不会再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如果宝座已经易主,我想我们能够挑战暗黑之君,击败他和剩下的那些僵尸。无论如何,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不过现在这种方式对你更容易些。”
“好吧!我立刻就集合天庭的军队。我们会一同驰向这最后的战场,迦尔基。尼西提将死在迦波!派人留在通讯室里,好让我们保持联络。”
“我会把这里作为总部。”
“现在放开祭司,带他过来。他将接到一些圣神的命令,还要接待一位神灵的到访,很快。”
“好的,梵天。”
“萨姆,等等!战斗结束之后,假如我们都还活着,我希望能同你谈谈——谈谈有关共同崇拜的事。”
“你希望成为佛教徒?”
“不,当我重新成为一个女人……”
“每件事都有自己的时间与地点,现在既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等那个时间、地点来临时,我会出现的。”
“我去带你的祭司来,别挂断。”
纳兰达陷落后,尼西提在城市的废墟中举行了祭典,为今后攻陷其他城市而祈祷。他的暗黑军士们缓缓地敲着鼓,僵尸跪了下来。尼西提祈祷着,汗水在他的脸孔上织成玻璃与光线的面具,一直流进了他的生化盔甲中——正是这副盔甲赋予了他超乎常人的力量。最后,他抬起脸来面对天空,望着诸神之桥说道:“阿门。”
他转身朝迦波走去。身后,他的军队站了起来。
当尼西提抵达迦波时,诸神正严阵以待。
来自科罗伐的军队等待着,迦波的也一样。
还有半神、英雄和贵族。
高阶婆罗门和许多无量萨姆大神的追随者也等在那里。
尼西提的视线穿过城墙前的布雷区,看向城门边的四位骑士。天庭的旗帜在他们身旁迎风招展。
那是四大法王。
他拉下头盔,转身对奥威格道:“你是对的。不知道格涅沙是不是在里边等着我们?”
“我们很快便会知道答案。”
尼西提继续前进。
这一天,光明王控制着战场。尼西提的奴仆从未进入迦波。格涅沙倒在了奥威格的剑下。当时,梵天在一座小丘上逼近尼西提,而格涅沙企图趁机从背后偷袭大神。奥威格自己也倒下了,他捂着腹部,朝一块岩石爬去。
梵天与暗黑君主面对面站到一起,格涅沙的头滚进了一条沟里。
“那个人跟我说科罗伐。”尼西提道。
“那个人想要科罗伐,”梵天说,“所以想把战斗引向那里。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他们朝对方冲过去,尼西提的盔甲释放出几倍于常人的力量为他战斗。
阎摩催马向小丘飞驰而去,却被困在一股沙尘的漩涡中。他以斗篷遮住双眼,笑声在他周围回荡。
“现在你的死亡之眼到哪儿去了,阎摩法王?”
“罗刹!”他怒吼道。
“是的,是我,陀罗迦。”
然后,好几加仑水突然倾泻下来,浸透了他全身;他的马抬起前腿向后倒去。
他起身拔出剑来,那股燃烧的旋风聚合成人的形象。
“我已经洗去了你身上那让我不得靠近的东西,死神。现在你将在我手中坠入毁灭!”
阎摩举剑向对方刺去。
他的剑刺进了对手灰色的身体,从肩膀一直切向大腿,但陀罗迦没有流下一滴血,也看不出任何被剑穿过的痕迹。
“哦,死神,你没法像对付人类那般用剑杀死我。不过看看我能对你做些什么!”
陀罗迦向他扑过去,双臂牢牢扣住他的两肋,将他按倒在地上。火星如喷泉般涌了出来。
远处,梵天用膝盖抵住尼西提的脊柱,不顾黑色盔甲的力量,把他的头往后拉。
就在这时,因陀罗大人从蜥蛇上跃下,朝梵天举起了他的金刚杵。他听见了尼西提的脖子断裂的声音。
“是你的斗篷在保护你!”陀罗迦一边同对手在地上角力,一边高声叫到。然后,他看进了死神的眼中……
阎摩感到陀罗迦已经足够衰弱,于是将他一把推开。
他一跃而起,顾不得拾起地上的剑便朝梵天飞奔过去。在那边的小丘上,梵天一次次地挡开了金刚杵。鲜血从他被切断的左臂喷涌而出、从头部与胸部的伤口渗出来。地下的尼西提则死死抓着梵天的脚踝。
阎摩拔出匕首,高喊着冲了过去。
因陀罗退到梵天的剑碰不到的地方,转身面对阎摩。
“以匕首对抗金刚杵,红衣人?”他问。
“不错。”阎摩道。他以右手佯攻,让匕首落到左手,发出真正的一击。
匕首的尖部刺进了因陀罗的前臂。
金刚杵脱手掉到地上,因陀罗一拳击中阎摩的下巴。阎摩应声而倒,但他用腿扫向对方的下盘,把他也带到了地上。
这时,他的法力完全凝聚,他死死盯住对手的眼睛,因陀罗似乎在这注视下慢慢地枯萎了。就在因陀罗死去的一刹那,陀罗迦从阎摩背后扑了上来。阎摩试着摆脱对手,但他的肩头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躺在尼西提身旁的梵天扯下了自己那浸满驱魔剂的甲胄,用右手将它抛了过去。甲胄穿过二人之间的空地,落在阎摩身旁。
陀罗迦退开了,阎摩转身盯住他。这时,掉在地上的金刚杵突然跃起,奔向阎摩胸口。
阎摩用双手握住金刚杵,杵尖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寸远。它开始往前推进,鲜血从他的掌中滴落到地面上。
梵天把死亡之眼转向鬼狱之王,这目光现在同时攫取着他自己体内的生命之力。
杵尖碰到了阎摩。
阎摩往旁边一闪,转过身子,金刚杵从他的胸骨一直削开了他的肩膀。
他的双眼变成了两支长枪,陀罗迦失去人形,化作一股青烟。梵天的头落到胸前。
看见悉达多骑着一匹白马驶向自己,陀罗迦尖叫起来,空气震动着,发出一阵臭氧的味道。
“不,缚魔者!别使用你的力量!我的死亡属于阎摩……”
“哦,愚蠢的魔物!”萨姆道,“事情本不必如此……”
陀罗迦形消影散。
阎摩跪在梵天身旁,在他左臂剩下的部分绑上一根止血带。
“迦梨!”他喊道,“别死!跟我说话,迦梨!”
梵天喘息着,他的眼睛睁开了一瞬,然后又阖上了。
“太迟了,”尼西提喃喃道。他转过头去看着阎摩,“或者应该说,时间刚刚好。你是阿兹瑞尔,不是吗?死亡天使……”
阎摩给了他一记耳光,他掌中的鲜血染红了尼西提的脸。
“‘神明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尼西提道,“‘哀恸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安慰。温良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承受土地。’”
又是一记耳光。
“‘饥渴慕义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得饱饫。怜悯人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怜悯。心里洁净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看见天主……’”
“还有,‘缔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称为天主的子女。’你自己呢,暗黑君主?你是谁的孩子,竟做下这一切?”
尼西提微笑着念道,“‘为义而受迫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你是个疯子,”阎摩说,“我不会为了这个取走你的生命。等你准备好,自己放弃它吧,那一刻不远了。”
说完,他抱起梵天朝城里走去。
“‘几时人为了我而辱骂你们,’”尼西提道,“‘迫害你们,捏造一切坏话毁谤你们……’”
“水?”萨姆打开水壶盖,帮尼西提抬起头。
尼西提望着他,舔舔嘴唇,然后略微点了点头。萨姆把水滴进他嘴里。
“你是谁?”
“萨姆。”
“你?你又复活了?”
“这一次不算,”萨姆道,“我并非靠了自己的力量。”
泪水模糊了暗黑君主的双眼。“但这意味着你会获胜,”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不明白,他①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事……”
“这不过是一个世界,伦弗鲁。谁知道在其他地方发生着怎样的事情?再说,你也知道,这其实并非我想赢得的战争。我为你感到遗憾,我为整件事感到遗憾。我赞同你对阎摩所说的一切,佛陀的追随者们一样赞同那个他们称之为佛陀的人。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真的是他,又或者佛陀另有其人。但我现在已经不同于那个人了。我要做回一个人类,让人们保有自己心中的佛陀。无论来源如何,佛陀的信息本身是纯净的,相信我。它能生根发芽,原因只在于此。”
伦弗鲁又吞下一口水。
“‘凡好树都结出好果子。’”他说,“是一个比我的意志更高的意志决定了我要死在佛陀的怀中,决定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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