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唐胜杰大笑起来,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
唐胜杰离开以后,苏靳向对面的秦少仁打听,“包打听”小秦立刻舌灿莲花:“说起唐大主任,人杰啊。学生党员,优秀大学生,组织部培养对象,要不然年纪轻轻能当上副科实职的主任?听说他第一次值班就遇上了跳楼自/杀的,那时候正好晚饭时间,他扔下饭盒就跟巫队去了现场。你知道高处掉落的人那还能叫人吗,那就是一滩泥,连巫队都是看了几眼就下来了,留给技术室的人处理。可唐胜杰不仅全程跟着技术员勘查现场和尸体不说,回来了面色不改的把他那盒肥肠排骨饭吃完了。要知道巫队回来了可是把剩下的饭盒扔了的。”
边上的巫国华听了,上来就敲小秦的头:“小子,又编排我是吧。”
小秦一迭声的讨饶:“我哪敢,哪敢。”
看着巫国华出了门,小秦才凑过去轻声对苏靳说:“你知道唐胜杰的女朋友是谁?就是市局政治部主任李建军的女儿李雯。咱们的唐大主任前途不可限量啊。”
苏靳对小秦的八卦新闻不太敢兴趣,不过对唐胜杰这个人倒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不几天区里出了个抢劫案,这种重大刑案的破案率是很讲究的,关系到大家的年终奖金。全队一百多号人“倾巢出动”,撒向了全市的各个角落,查作案工具,询问知情人,排查嫌疑人。苏靳某一天的工作便是和小秦两个人,在唐胜杰的带领下去市郊的麻绳厂翻查档案。
等他们到了厂里,保卫科长便把他们迎了进去。看过介绍信,因为要翻查的是档案材料,科长便按照规定向他们索要工作证。唐胜杰和小秦都掏出了证件,只有苏靳在那里干瞪眼。
唐胜杰看他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问他:“你的工作证还没发下来吗?”
苏靳点点头,一脸你终于明白了的表情。保卫科长听见了,便说:“那这位小同志就在外间坐一会儿吧,你们两位跟我来。”
苏靳目送两人离开,看看空旷的大仓库,除了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就剩下自己和灰尘了,早知道这样,该弄本杂志在身上,哪怕是个随身听呢。
苏靳无聊的在仓库里来回溜达,想丈量出这个大房间的面积。等了多半个小时,唐胜杰从里面出来,苏靳热情地迎了上去:“弄完了?”
唐胜杰摇了摇头,说道:“上厕所。”
苏靳垮了脸,苦笑道:“还要多久?”
唐胜杰边往外走,边说:“还要摘抄,得费点时间,你再坚持坚持。”
苏靳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打算努力睡上一觉。
不过五六分钟,唐胜杰便回来了,递了一样东西给苏靳:“我路过秘书室的时候,看见秘书小姐的桌子上扔着这个,就给你借过来了。”
苏靳低头一看,居然是个“任天堂”的手掌机,便高高兴兴地拿过来玩了起来。
回程的时候遇上堵车,坐在副驾上的小秦便撺掇着唐胜杰拉警笛。唐胜杰却下了车,往前走去。过了十多分钟,坐在后座上的苏靳便看见有个人穿行在车河之中。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辉打在来人的身后,颀长的身影笼罩在暗金色的光晕中,烘托出一种十分迷蒙的情致。苏靳有些看呆了,直到那人开了车门才恍悟那个人正是唐胜杰。
唐胜杰在驾驶座上坐好,回头跟他们说:“前面出了点事故,我跟交警打听了,再有一刻钟就放行了。”
百无聊赖之下,小秦的八卦之魂又燃烧了起来。他转过身体对苏靳说:“我刚才看你和漂亮的秘书小姐哈拉了半天,艳遇吗?”
苏靳“切”了一声,“借了她的游戏机,谢谢她而已。”
“说起来,你有女朋友不?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小秦问道。
苏靳摇头,说:“还没有。你呢,要说你比我大着好几岁呢,怎么着也是你更着急啊。”
小秦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我们这工种,高强度,低工资,难啊。”
这时一边的唐胜杰插嘴道:“新分来的小谢不是挺不错的,高高瘦瘦的挺文静。”
小秦说:“哦,我知道,爸爸是教育培训部主任的那个嘛。那个不成,你看她走路的样子,早不是处了。”
唐胜杰骂了声“臭小子”便不再作声,前面已经渐渐松动起来,不久应该就能起步了。那边小秦还在套话:“苏靳,说说你想找什么样的,哥哥帮你留意着。”
苏靳说:“不知道,没想过。就找个合得来的呗,最好能和我妈也合得来。”
“那要是和你合得来,和你妈合不来呢?”小秦不依不饶。
苏靳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才说:“那还是和我合得来吧,我是讨老婆,又不是找小保姆。”
小秦听了哈哈大笑,苏靳敢向毛主席保证,他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唐胜杰勾起的嘴角。
再后来便是春节期间的大规模抓赌行动。因为事先得到了线报,赌场老板和看场子的人手里都有家伙,分局就给了带枪的指标。和我们日常所看的电视剧不同,那个时候的上海,是不能轻易出现枪声的,那是要层层汇报在上头备案的。因此象苏靳这样的小喽罗,甚至象小秦这种入行几年但嘴上没毛的小子都是不符合携带枪支的标准的。
等大家汇集到地下赌场周围的时候,先由武警守住各个进出口,再由带枪的队员率先冲进去控制局势,最后才是苏靳小秦他们进去打扫战场。
苏靳进去以后只来得及扫一下赌桌,桌上除了扑克牌,轮盘,色子之外,就是一叠叠厚厚的人民币。苏靳他们的任务就是搜身,再把人带上警车。
苏靳正在搜查的对象是一个穿格子西装的细瘦青年,他让那个青年趴在墙上,自己的右脚插进青年的两腿之间,原本是应该铐住两手的,可他的手铐先前借给隔壁组的同事应急,还没有还回来。苏靳心想这么多荷枪实弹的刑警,武警就在四周,傻子也不会自取死路,所以就命令那青年双手扶墙,自己一路搜了下去。他正弯腰触摸青年的裤腿时,却听见有个严厉的声音在身边喝道:“蹲下,双手抱头。”
苏靳有点不知所措的后退一步,看着那个青年慢慢举起双手合握在脑后,蹲了下去。苏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青年的右手居然是从身侧举起的。苏靳回过头,看见的是举着枪站在一步开外的唐胜杰,那眼里的神情一晃而过,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听见唐胜杰喝道:“慢慢脱下外套,扔过来。”
细瘦青年照做了,苏靳捡起来看翻看时,在隐藏的内袋里找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其实那不过是青年慌乱中的下意识行为,那把匕首的危害性不大,他只是情急中想拿出来扔掉而已。苏靳和唐胜杰在看到那把匕首时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人相视一笑,就分开忙别的去了。
抓赌行动结束后,队里组织了一次大会餐,男人聚餐,除了黄/色笑话,就是拼酒,那一次很多人都喝醉了。技术室的“张瞎子”包里装着个大闸蟹就回了家,一队的“大块头”早上起来睡在了菜场的黄鱼车上,因为没人能背得动他。还有那跌跤的,丢眼镜钥匙的更是数不过来。苏靳却被唐胜杰带回了家,结束了他的处男生涯。要说苏靳也没有醉到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程度,人说“酒醉三分醒”,更何况他从高中起就身经百战了,不过在唐胜杰解他衣服的时候,他却只是装作醉倒,未作抵挡。
苏靳后来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就被唐胜杰蛊惑了的呢?或许是那爽朗的笑声,或许是那逆光中的身影,又或许是那关切的眼神。
苏靳在床上磨来磨去,磨到了两点钟,终于起了床。洗漱之后,他拿了餐桌上的豆浆和饭盒就进了书房。CS操到眼花缭乱,中场休息还要和人在网上吵架。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苏靳某一次光荣牺牲后,他终于注意到电脑台上的手机在颤抖着跳舞。暗叹一声“好险”,苏靳拔下套在耳朵上的大耳机,开了电话,正是唐胜杰打来的。苏靳一边关电脑,一边说:“我在换衣服了,不会迟到的,你看不是你一打我就接了吗?看什么电话记录,我要走了,挂了。”
苏靳合上手机,想了想又翻开盖子,找通话记录,果然有五个未接来电显示,都是唐胜杰的名字。自己刚才急着接电话,竟没有注意。苏靳愤愤然关上机子,拍了一下脑门,骂了声:“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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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上JMS 的回帖,我还以为得自说自说到完坑呢。谢谢!
4
国庆过后,刑队的工作便回到了正轨。这一天上午,苏靳和小秦到本区的“钱柜”去收集检察院要求的证据补充材料。刚进门,小秦就撞了撞苏靳的胳膊,用故意压低的声音说:“看,唐大主任。”
苏靳顺着小秦脑袋所指的方向望去,大厅的落地窗边上站着的可不正是唐胜杰,他正在对边上的少年说话,可是那少年却一直在摇头。少年的样子很是出挑,黑色的紧身T恤勾勒出挺拔的体态,麂皮的短外套恰到好处的强调了柔韧的腰线,合身的运动款休闲裤,衬托地那两条笔直的长腿更加引人注目。虽然看不见少年的神色,苏靳却能感觉到少年渴望偎依过去的踌躇。来唱早场的男男女女中有不少人向他们那投去了或欣赏,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前两种尚能够理解,这后一种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心城区的KTV,娱乐城里就悄悄地进驻了一批陪唱的少年,一律是闪亮的耳钉,紧身的T恤。
大堂经理已经迎了出来,招呼他们去办公室,苏靳对小秦说:“去方便一下,你先进去。”
苏靳进了洗手间,扫视了一下空旷的房间,这才拿出手机,听见有人接起,便抢着说道:“你他妈的不能找个隐蔽点的角落。”
手机里传来唐胜杰疑惑的声音:“苏靳?你在哪里?”
“大堂厕所。”苏靳没好气地答道。
“那你在门口等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说完唐胜杰就挂了电话。
苏靳洗了手出来,果然看见走廊里站着唐胜杰和那个少年。唐胜杰微笑着为两人介绍:“苏靳,队里的同事。”
“这是林斌,我同学的弟弟,在这边上学。”
苏靳伸出了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不想那少年却不理睬,只是凑到唐胜杰的耳边,用着苏靳也能清楚听见的声音说着悄悄话:“这个可不如我哥。”
唐胜杰看着苏靳,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苏靳读懂了:回去跟你说。于是探出手在少年的肩上拍了拍,笑道:“小孩子不好好念书,七早八早地唱什么歌。”说完甩手走了。
晚上苏靳到家的时候,唐胜杰还关在书房里赶报告。接了楼下小店送上来的外卖,摆好了桌子,苏靳才去敲书房的门。看见唐胜杰出来,苏靳说:“年年保卫,年年总结,你的剪刀和浆糊呢?。”
唐胜杰也不回答,径直走到餐桌坐下吃饭。两个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饭,苏靳手里捏着啤酒罐子,率先开了口:“说吧,我听着呢。”
其实唐胜杰的故事也很简单,说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校园爱情故事,只不过结局悲惨了一些,毕竟失去的是一个人的生命:唐胜杰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学生,从四川高分考到了上海,再加上工作能力强,长得也算英俊高大,所以一直都很自信。却在学校里遇上了一个比他更出色的人,那个人就是林斌的哥哥林云。说政治,林云是凤毛麟角的高中生党员;说学习,他是当地的文科状元;说相貌,看了林斌的样子,就知道林家的基因很好,林云绝不逊色于林斌。其实就气质而言,林斌更象天上的云,有一些够不着地的飘忽。而林云却是一棵脚踏实地的“树”,有着沉着冷静的大气,和坚定执著的个性。这样的两个人,一个是叱嗟风云的系学生会主席,一个是温润持重的系团支部书记,长期的相互合作终于迸发出了超越性别的情感火花。
在那个年代,同性之恋还没有触动到世人的敏感神经,两个人静静地相爱了两年,直到大四的那一年冬天。唐胜杰因为在校期间的优异表现,再加上良好的政治素质,被中心城区的组织部选拔进了青年干部培训计划。等他和组织部的官员谈话回来,林云却告诉他要去江西农村支教。说实话,他们虽是师范院校,但因为学校知名度的关系,近年来的毕业生中最后走上讲台的人数很少,更不用说支教了。唐胜杰见林云心意已定,而且不过历时一年,便将他送上了火车。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林云在带孩子们外出写生时,为了救学生,滚下了山坡,很不巧地被山石磕破了脾脏,死在了县医院的手术台上。等唐胜杰赶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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