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逃- 第54部分

慕半依目波盈盈，哂如明珠绽灿：“我瞧龙瞻殿外，栽植了许多品种珍贵的牡丹，可谓姹紫嫣红。”

顾墨晗看她启着樱红小唇，一副自觉猜中的模样，简直可说是眉飞色舞了。

面对那表情，他微微扬唇，温柔的情绪不经意流露。唯眼神里，闪逝过一缕黯然。

慕半依见状以为答对，心中随之得意，只不过稍微观察下，不晓如此容易。

她又想起什么，嬉笑娇嗔：“等下次，陛下作画给我看吧？”然而话出口，慕半依冷不丁一哆嗦，面前那双眸子突然像被流洒出的漆墨浸染，变得深不见底。

顾墨晗紧紧盯向她的脸，目光竟在瞬间变得沉冷幽寒，仿佛上面有着让他记忆深刻的东西，那般憎恨不堪，却又疼痛难以。

良久，他吐出一句：“朕，最讨厌作画了。”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慕半依绷紧身子，恍凝被冰雪洗涤过一般，情不自禁地发颤。

难道不是吗？那么当初，他为何总是独自在寝殿内作画？

慕半依一阵迷惑，但此时见对方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外移。

顾墨晗从某种记忆中清醒过来，便见怀中人正小心翼翼地要脱离开自己，一下子又给揪了回来。

　“你就不能老实呆着？”他使劲把那脸蛋往胸口按。

慕半依鼓着腮帮子，却是敢怒不敢言。她又不是傻子，刚刚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都说帝王喜怒无常，果真不假。

　“翻脸比翻书还快……”她咬牙切齿，偏偏声如蚊呐。

顾墨晗抬起那小脸，忽然笑道：“想说什么就大点声。”

慕半依磨完牙后，朝着他笑靥若花。

或许是太了解了吧，几乎能想象到方才那私底下的表情。顾墨晗不可察地一叹，伸手摩挲她柔滑的面颊：“说起来，今日怎么想起问朕这些事来了？”

以前她从不会关心自己的事，更别提会去主动问及自己的喜好。

这一刻，声音温柔，又仿佛含着异样愉悦。

慕半依却别扭道：“陛下既不喜（…提供下载）欢，以后我就不问了……”谁知才说完，腰际一紧。

　“刚刚是朕的语气过重了。”顾墨晗竟丝毫不怒，微笑凝视间，好像有什么柔得要流溢出来。

这，这算是道歉吗？

慕半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瞧去。窗外有光缕映入，照得那晶瞳散发着浟湙潋滟之光，望久，竟是说不出的动魄勾魂。

紫金香炉中暖烟萦绕，正熏得彼此身上暗香迷离。

顾墨晗凝定近在咫尺的朱唇，宛若沾了水珠般娇滴欲艳，晃在眼前，让人禁不住情动。

慕半依看他凑近过来，轻轻吻上自己，不知怎的，突然有种不同与往的感觉。

唇似花瓣，柔软得几乎要融化在口中，连带怀里的娇躯，都快被他揉进身体。

空气变得稀薄，慕半依感觉他环得自己越来越紧，索求也越来越多，就仿佛处于暴风骤雨欲来的前夕——

　“陛下……”

李关顺的声音，此刻从帘外响起。

顾墨晗动作一顿，胸口起伏却是剧烈，如同硬生生地压抑下去什么。他不悦地皱起眉，长臂环紧下，让怀中人丝毫离不开自己的身体。问：“什么事？”

许久后的一声，隐隐昭示出某些浮香旖旎，李关顺暗自吊胆下，迅速回答：“是珞翡宫那里传来消息，小皇子从昨晚就有些不适……”

顾墨晗目光微晃：“传太医了没？”

李关顺赶紧答：“陛下请放心，太医说只是受了凉。不过菱妃娘娘，显得十分着急……”最后一句，意味拖得有些长了。

顾墨晗眸中飞闪过复杂的光绪，然而搂在腰肢的手，不曾松开半分。

　“朕知……”他正要吩咐对方退下，岂料怀里人动了动身，从他双臂中挣脱出来。

　“陛下快去吧。”慕半依坐直身子，语调催促。脸上平静的神色，就像对方的留与不留，都与她毫无关系。

顾墨晗一时怔住。

慕半依见他不动弹，倏然拧起眉梢：“陛下怎么了？”淡淡不解的口吻，除去眉心间一丝应有的担忧，再无多余表情。

原来，她可以柔柔顺顺地靠在他怀里，也可以平平静静地看着他离去。

既不留恋也无不舍，方才相拥的温暖片刻，不过如风逝一样……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其实这才是最熟悉的吧，那份不在意。

当陷入恍惚梦境时，又被用刀狠狠捅醒了。

　“是啊……”半晌，顾墨晗掀唇一笑，看着她的眼神幽黯下来，华美的面庞上也染凝起一层雪霜，似乎再清楚不过的告诉她，“朕自然要去了。”

慕半依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笑得愈发盈盈亮灿。

相反，顾墨晗已经面无表情，甚至可说冷漠如冰了。从她手中抽回半截广袖，转身冲李关顺喊出句：“摆驾！”

慕半依看他走得急，竟连刚才为自己上药的药瓶都被拂落至地。

　“真是心急啊……”因着那道刺耳声音，慕半依微微蹙起眉，想对方最后连头也不回，嘴里似极其不满地嘟囔句，“又何必生气呢……”

小皇子生病，他肯定是要焦急地前去探望吧，还有翠菱，肯定也是如此希望……希望他陪在身边吧。

至于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慕半依懒洋洋地笑了下，觉得自己这么做再是理所应当不过，灿烂的笑容，浸在煦光之中，看去简直有点没心没肺了。

最后带着这丝笑，她伸手摸下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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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徒劳
休养这段期间，顾墨晗虽未出现，但宫糕小吃之类的赏赐接连不断，让慕半依躺在床上无聊之际，一张小嘴却是不闲。

半个月后，宫人突然来报，皇上传召她到寿心殿。

不由记起对方上一次的警告，慕半依心想最近自己过得可谓安分守己，并没做出什么有违宫妃礼仪的事来，一时纳罕叫她前去究竟为何。

走进殿内，视线很快落在两名背对自己的身影上。她们穿着粗织布衣，光照下颜色呈现暗旧，此刻跪在御前，仿佛承受不起这金碧辉煌的照映，又仿佛惧怕着那至尊高处的威慑，两道瘦小的身形均在瑟瑟不安地颤栗，宛若枝头孤叶。

慕半依见状奇（…提供下载…）怪，看她们的衣着竟不像宫中之人，难道是……

她正暗自思付，岂料二人听见殿外响报，竟似十分激动地回过头来，恰好与她目光撞个正着——

“你，你们……”

慕半依当场呆掉，良久，才不可置信地念道：“乐、桐……乐欣？”

“主子——”见到是她，二人纷纷喊出声，眼中闪烁着激动光绪。

“是你们……”慕半依呆呆看后，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转接惊喜，“真是你们！”

她一个快步上前，与她们伸来的手紧紧相握，正欲沉浸在一场团聚的欢愉里时，慕半依转念抬头，这才看到顾墨晗高倚龙椅之上，尊袍加身，单手支颐，珠旒晶亮璨丽下，令他的面容看去几许恍惚，因此更让慕半依感觉，他好似已对着自己出神许久了……

猛然想起上回，他神色不悦地离开，慕半依心脏不知不觉地抽了下。因刚才喜出望外，这会儿忙补礼拜见。

“都起来吧。”顾墨晗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慕半依羽睫轻抬，正要再看他，身旁已被乐桐乐欣一左一右地围上——

“主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主子你不知道，那会你被顾军带走，我们心里简直慌得要死！”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满是重逢后的欢喜，实在不敢相信，当初与自己共处一个房檐下的女子，如今已成为当今圣上的宠眷了！

　“乐桐总安慰我说你不会有事，可是我天天等，就是等不着你回来……”说到后面，乐欣已激动到泪流满面。

慕半依伸手替她拂拭，听得心底酸暖交加，没想到当初买来的两个丫头，一直都在担心惦记着自己：“那你们的日子……”　

乐桐答道：“以前常有贵客拜访，留下的那些贵重好礼都足够我们吃穿，只是我们舍不得用，就自己做些东西拿出来卖。直到几天前，有名陌生男子出现，说是带我们去见主子……当时心里也是半信半疑的，但没料到最后竟是真……”

提此，乐桐嗓音也有些哽咽，慕半依忙将她俩紧紧抱住，这刻三个人拥抱一起，虽不再言语，却是无声胜有声，与此同时，旁边传来一声清脆鸟鸣。

慕半依将目光移向角落，竟然看到鸟架上那只熟悉的翠绿身影，目光倏地凝滞，紧接大亮起来。

　“八喜——”她惊诧不已，迅速跑上前。而八喜忽闪下翅膀，好像听到久违的声音，扯着嗓子叫出它自己的名字。

　“我们每天都有训练它，只是没再教新句子，这小家伙整天吃喝的好，可是不敢怠慢呢……”　乐欣笑谑着一句。

　“果然，似乎真的肥了呢。”慕半依凑近距离，就瞧人与鸟，眼珠子都在溜溜转动，可谓是大眼瞪小眼。

她简直喜不自胜，看得入神时，竟没留意到四周都安静下来。

　“看来以后，要在你名字前加个‘肥’……”慕半依自顾言说，一个转身，却险些撞进那人的胸怀里。

　暗彩珠华在玄袍上熠熠生辉，瞬间的映目，让人为之晕眩。慕半依微微摇晃的身子，被他一双手轻稳扶住。

尊贵环绕下，令那张容颜看去愈发美俊绝华，神色平静间，已寻不着上回冷漠的痕迹。

四目相对时，慕半依意外愣住，眼中却多出另一份情绪。　

原来，他记住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特意将乐桐与乐欣接进皇宫，还没忘记眼前这只唧唧喳喳的小家伙。

　仿佛欢喜到了极处，姝容上隐约浮现晚霞般的嫣红光晕，慕半依垂下眼帘，吐字忽然有些不利落：“那，那她们以后……”

　“你平时不是觉得闷吗，就将她们两个留在身边吧。”顾墨晗淡淡道。

慕半依一惊，转而看向那二人，开心之余又有几分犹豫：“可是……”

　“主子，我们愿意！”她们齐声开口，“让我们留下来伺候您吧。”

闻及此言，慕半依终于放下心，眸底漾起水纹似的光涟。

　而顾墨晗静静望入那表情，唇边勾扬起的弧度，似乎都被光线染暖了，又或许从她露出笑容的一刻起，早有什么在不经意间流出。

　“多谢陛下。”最后，慕半依低声开口，反应如常，然而心底，却是高兴至极的。

如果换做其他嫔妃，恐怕这个时候都会投怀送抱，娇嗔依偎在对方怀中吧？

但顾墨晗神色平淡，可能也没期望太多，只是那几个恭谨的字眼听来，反而觉得有些刺耳。

　二人站得极近，偏又默不作声，好像都在各自坚持着什么，倒令原本欢喜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

看着他们僵持，乐桐与乐欣互视一眼，也感觉奇（…提供下载…）怪，怎么好好的，两个人全不说话了？

最终，顾墨晗打破沉默：“这只……就是令你念念不忘的八喜？”

慕半依听完，赶紧颔首。　

顾墨晗随之问：“你之前不是说它是只笨鸟吗，朕刚才听它倒是会念自己的名字。”

　“那是我后来教的。”慕半依快速回答，声音掩不住一股自豪感。

　“哦？”顾墨晗颇感兴趣地挑挑眉，“那它还会说什么？”

　“呃……”慕半依却打起磕巴，眼中晃过一丝异样情绪，“没了……”

　“还会念主子的名字！”乐欣以为慕半依忘记，从旁兴奋地插嘴。同时还怕顾墨晗不相信，上前冲八喜重复道，“依儿，依儿，依儿……”

果然，八喜跟着念出来。

慕半依暗觉不妙，忙朝乐欣递去眼色。　

　“有意思，你们教它的？”一直未露笑容的顾墨晗，此刻竟笑出声问。

一瞬间，那容颜有种让人坠入梦境般的虚幻美丽，直看得乐欣头晕目眩，因此哪里还能注意到慕半依正在旁边挤眉弄眼，立即开口：“不，不是的，早在我们跟随主子之前，它就会念了。”

慕半依嘴角抽搐，当某人的视线投射过来，竟心虚地低下头。

随即雪白柔荑被他一下搦起，莹嫩的肌肤仿若不堪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逐渐凝起红痕。

慕半依被迫抬头，看到顾墨晗虽然在笑，但目光已彻底冷了下来：“是你这么教它的？”

那种直视，简直能慑穿心房，带着不容欺骗与飞蛾扑火的执着，隐隐有些痛的狂意了。

是啊，不是一声“主人”，也不是全名。又有谁会这么教呢？几乎能想象到，窗前他们亲昵无间时，那人轻言落下的一语。

慕半依别开视线，只好老实作答：“不是我……”

顾墨晗转瞬恍悟，松开手，朝她冷冷笑着：“难怪了……”难怪一只鸟，会叫她念念不忘！　

一时胸口溢满凄伤，他忽然可笑自己的举动，真是徒劳一场啊，到头来竟变成对自己极大的讽刺！

慕半依有些想解释，可他已经转身，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