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即有鲜血喷洒,浓异地血腥味像是无形潮雾,弥漫四起,直让人生出无边悚栗。
面对这般杀伐情景,翠菱与彩秋都已吓破胆,二人抱在一起,躲在车檐下瑟瑟发抖。而景良始终不离顾墨晗左右,当有敌寻隙袭来,便见剑光寒闪而过,掺杂着惊红,被他掌剑割喉。
当一篷鲜血飞溅脸上,慕半依伸手抹过,只瞧印在白皙掌心中的红,惊心触目,渗来的气味愈发浓重。
双手微微颤抖,但她马上稳住心弦,强抑镇定,目光一阵环视,前后与敌厮杀,景良紧守着顾墨晗,而翠菱与彩秋俱已吓得不敢抬头。
是的,此时此刻,再无人有暇注意到她!
一直以来所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慕半依喉咙一动,生硬咽下这满是腥味的空气,脚步开始贴着地面往后挪动,最后彻底转身,朝一旁的树林跑去。
路两边是斜坡树林,深幽漫长,一望不见尽头,根本不知最下面有着什么,仿佛布满极度危险。
慕半依一时定步,咬牙暗恨这该死的地形。随即感觉到一股气息逼近,猛地绷紧神经,没多想,从衣襟处取出利簪,转身要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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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逃离
四目相对,眼波俱震,简直比刀剑交击还要来得强烈!
顾墨晗隔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几乎沉重到要压破心肺:“从这里下去,你疯了吗!”
慕半依瞧清是他,立时眼露无限怒意,嚷道:“你放开我!”
她使劲甩袖,偏偏顾墨晗就是揪住不放。慕半依一心想离开,此刻受这番举动,更被刺激得血沸脑热,忽然想起手中的簪,一把刺下。
不深不浅,有血渗出。
明明刺伤了手腕,可传来剧痛的地方,却是心脏!
那只手终于一松,慕半依转身就往林中逃去,那地势极其斜陡,才一垮步,立即有无数松动的沙石从脚底滚滑而下。
慕半依一惊,身形不稳,竟要直倾栽落。
“半依——”焦急声响起,顾墨晗直冲上前,拉住她。
这里不是悬崖,慕半依深知自己就算滑下去也摔不死。遂抬头朝上:“顾墨晗!我不要你管,你快放开我!”
受伤的左手靠树干撑力,另一手却紧紧拉住她。顾墨晗低下首,垂洒下满心担忧,眼神里,早无面敌时的淡然自若。
“你别乱动……”语气简直像在恳求。
望入他的表情,慕半依却更生厌恨。这个人,明知自己暗怀心思,明知自己在故意为对方制造机会。可他,永远是这般不怒不愤的态度!
每次都自以为计划能够得逞,但实际上,一举一动早已被他掌控其中。
而自己呢,从来都不清楚这个人真正的想法!
压抑许久的情绪,忽如洪水冲破堤坝,从喉咙中喷薄而出:“我受够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一刻都不想!”
慕半依浑身都在抽搐,几乎发疯似的嘶嚷:“如果继续过着那种日子,我还不如死掉算了!”
顾墨晗手指颤抖,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起青白,像是随时都可崩断的弦。然而那只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即使她挣扎不断,即使那话变成了狠烈毒药,他的眼中,也依然闪动着无声坚持。
上方金戈相交的声音愈发清晰,慕半依听后,竟然使出浑身力气,扯着嗓子喊:“他在这里!你们要杀的人在这里!”
万坤几人循声望去,果然见顾墨晗现在双手无闲,正是下手的绝好机会。彼此交换眼色,努力甩开暗卫,蜂拥而上。
“殿下!”景良惊呼,一时应对不及,眼见一人挥剑直朝顾墨晗背后袭去。
可顾墨晗恍若未闻,只是呆呆、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扳开自己的手指。
他一心想保护的女子,此刻,正竭力去扳开他的手指。
胸口恍如撕裂,痛得一空。
“殿下——”
背后寒光闪现,划破他的衣袍,雪色肌肤清晰地裂开一条血迹。
间不容发间,景良直接投剑戳入那人心脏,才避免尔后的致命一击。
手臂流血,后背流血,可一切痛苦,哪抵深心半分……
力量一点点流逝枯竭,一直攥住不放的手,逐渐失去血色。
慕半依使劲一挣,终于扳开那修长苍白的手指,身体顺着流动沙石徒然下坠,眼前晃过错乱交织的枝杈,肆意刮破肌肤。最后她回首,看到顾墨晗已经模糊不清的脸容,离着自己越来越远。然而那双眼,这一刻却清晰无比。含着狂痛,震碎天地般的惊心动魄。
慕半依呼吸一窒,浑身仿佛被那目光贯穿,再也没有去看。
峰林深幽,巨石古树,虬枝苍劲。万籁俱静的,好似千年。
一处不起眼的陡坡下,堆积着半尺多高的小“土峰”。
不知过去多久,土峰下方突然传来响动,一只手从内缓慢伸出。衣袖被划破几道口子,可隐透而出的肌肤,却显白皙柔嫩。
慕半依艰难地从土堆里爬出,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衣饰整洁地坐在温暖车厢中。但此刻却是鬓发凌乱,脸上沾着泥污斑点,好好一件裙裳,现在也被乱枝划扯得残破,模样可谓狼狈至极。
她稍稍一抬手,便牵动浑身各处的细小伤口,不禁痛得呲牙咧嘴。
稍后环视一遍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片峰林,寂静冷冷,连只鸟儿的影子都见不着。
慕半依咬唇提起几分精神,知道自己要尽快在暮色前走出这片林子。爬上一块较高岩石,眺望远景,最后选择往西边石多树稀的方向前行。
周围都是耸天苍木,轻雾飘漫,只有少缕阳光穿隙扎地。慕半依拢紧身上残衣,一步一步,有些费力迈过及膝荆草。很久没有走过这么多的路,脚尖渐渐生疼,想来是磨出水泡。
不过这既是自己的选择,心里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慕半依硬是咬牙坚持。约行两三个时辰后,终于听到水流的“哗哗”声,一条格外清澈的小溪,顺山涧上游而来。
慕半依喜出望外,赶至溪边,却是寒气扑面,冻得一哆嗦。
她用指尖轻点溪水,顿觉冰凉刺骨,不由叹口气。看来这种天气是无法进行一番清洗了。
放弃后又走一段路程,草木逐渐稀松。当一条平坦坦的道路展开眼前时,慕半依简直激动得要落下泪来,知道自己终于出了山林。
仔细观察这条路,修葺得宽敞笔直,显然是条官道,慕半依决心沿路而行,这样说不定就能碰见过往的路人。
夕阳渐落天边,将她疲惫的身影拖得老长。慕半依蔫头耷脑,好似游魂一般漫无目的地行走。
下刻,鼻子动了动,竟闻到空气里飘来一缕食物的香味。
原本精神萎弱的慕半依不禁一振,两眼冒出极度兴奋的亮光。饥肠辘辘的她,现在对食物的香味可谓十分敏感,闭眼都能顺着味道前行。是不是人将达到某种极限时,就能激发出新的潜力?
香气愈发逼近,当慕半依睁开眼,路旁赫然出现一个低矮的小木棚,其中伙计正巧打开蒸笼盖子,白白圆圆冒有热气的大包子映入眼帘,几乎叫慕半依忘记呼吸,一串口水蜿蜒而下。
“我……我……”她急急忙忙跑过去,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要吃包子……”半晌她终于说清。盯着包子,却是对身旁伙计说道。
伙计瞧她满脸泥渍,衣衫破败,唯有那一双眼,好似嵌入两颗晶玉,此刻竟亮得有些吓人。
她嘴巴张得快合不拢,目光死死盯向蒸笼里的包子,那模样,活像能一口吞下三!
伙计一吓,赶紧合盖。以为对方是从哪里冒出的叫花子。不客气道:“去去去,没钱还想吃白餐,别赖在这里不走。”
慕半依一听,立即开口:“我有钱。”
“有钱?”伙计审视她一遍,满脸不信。
慕半依身上自然没有银票,但每次出门她都是首饰佩戴齐全,可惜这回从陡坡滑下时,中途丢失不少。
慕半依想了想,从头发上摘下一支翠丽珠钗:“我用它,跟你换几个包子。”
伙计自小在山中长大,对珠饰可是一窍不通,只觉那钗十分精致好看,犹豫下:“那就换给你两个吧。”
“什么?”慕半依瞪大眼,“我这钗子至少能卖几十两,你竟然才给我两个包子?”
伙计本就不识货,一听她讨价还价,反倒还不稀罕了。况且瞅她那身模样,能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别是骗人来了。
慕半依气得牙痒痒。只觉若是退让,自己岂不亏大了。可这里不知离城镇还有多远,她又累又饿,闻到香味,实在一步也不愿走了。
她目中充泪,忽然换上可怜语调:“要不,你就行行好,饶我一个包子吧。等我将来有了钱,一定会来报答你的。”
如果恢复本来容貌,这副表情定是柔情百媚惹人怜惜不已。可惜伙计现在所看到的,却是一张黏满泥巴灰土土的脸,因此就谈不上有何美感,有何楚楚动人了。
伙计觉得她实在难缠,开始挥手轰人。
“你……”慕半依见状,简直气饿攻心,“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又没有同情心,我看将来一定倒大霉,一辈子讨不到老婆!”
“你说什么!”伙计已经三十好几,因为各种情况,至今娶不到老婆。本来就为这事儿烦愁,现在又被人砍到心坎上。气得双目充火,破口大骂,“好你个有种的,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说完,往手上“呸呸”两声,捞起旁边竹竿,挥舞着就朝对方冲来。
慕半依退后一步,见这架势不妙,此刻就算再没力气,也得使劲跑,总不能在这里被人白白打死吧。
“你,你别激动啊,我不过说说而已,又不会成真啊!”慕半依捂着头解释,已经顺官道跑出一段距离,怎奈那人还是穷追不舍。
随即脚下不稳,慕半依被石子绊倒在地。
伙计正要赶上前,忽听前方有马蹄奔驰,不久即见一辆白色马车往这边缓缓驶来。
********
“救命,救……命。”慕半依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因脚扭伤,使劲拖着身子往前挪动。
见此情况,车夫拉紧缰绳,将车停下。
“怎么了?”厢内立即有人发问。
“呃……”车夫挠挠头,觉得自己总是碰上这种倒霉事,“前面有位……”抬眼打量一遍慕半依的服饰,才确定道,“有位姑娘挡路。”
“挡路?”对方疑惑,转而去跟身旁人说明。
稍后对方下车。果然见一名女子跌倒路央,头发蓬乱瞧不清脸容,嘴里正不断叨着:“救命,救命啊……”
他皱眉,几步跟前:“出什么事了?”
慕半依直累得喘气,听有人问话才抬起头。只见他灰衣锦帽,穿戴极为整齐,而那张脸……那张脸……
她呼吸一停,蓦然睁大眼,一点点睁大眼。就像人在临死前,做出的最后挣扎。
被这样直盯,笙儿只觉怪异发麻,可因着那双眼,又觉熟悉到移不开视线。
终于,慕半依不敢置信地唤道:“笙,笙儿……”
笙儿一下怔在当场,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于是仔细去看那张脸,而她也正竭力擦掉上面的泥渍。当五官逐渐清晰时,笙儿倒退一步,表情简直比看到妖魅鬼怪还要夸张,伸手指去:“是你……怎么会,竟然是你……”
被他认出,慕半依垂点头,想笑却又无力。
在这里遇见对方,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人,他也……
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发慌。
天边余晖正悄然洒来,像一泼朱红的墨,晃得人眼迷痛。
慕半依睁眼而望,只觉一阵晕眩,支撑的双臂莫名失力,身子往后仰去。
须臾间,有双温柔的手臂将她及时托住,满身灰尘,染了那一袭白衣。
又是颤抖又是怜惜,抱在怀中,亦如寻了千年。
清幽夹苦的味道萦绕鼻尖,轻轻闻入,却能一直苦渗心底。
在他的怀中,慕半依堪堪睁眼,那一刻,宛若被朦胧的天边秋水笼罩,清柔尽处,流动着千万重月华不及的忧光哀色。
琼玉琢雕般的脸容,泛着暇雪一样透白的亮泽。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轻搂的纤弱手臂正颤抖不止。
不敢眨眼,像怕看错,又像怕是一场梦境。
慕半依微怔之下,竟有些迷离恍惚,随后缓慢展开笑颜,仿佛疲惫走到尽头,周身满是温暖安逸。
“慕姑娘……”安逢然瞳孔一凝,见她闭目垂睫,贴近自己胸口。那极为宁和的神情,好似在月辉的照拂中安睡。
她均匀的呼吸隔着衣物传达心间,才知一切都是尔尔真实。
安逢然将她搂紧,就像满身冰雪,触及着这么点点温暖。看到怀中人钗横发乱,姝容盈灰,刹时震痛了心房。
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她会凄凉落魄至此?
伸手轻轻(炫书:。。)整 理着鬓发,拈去夹杂其间的残叶。云丝千缕,情缠错尽。
安逢然抱住她,转头望向那名伙计。原本孱弱的身体因隐抑悲绪,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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