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迦罗不再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只静静地看着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释的表情已不复之前起伏,在蓝光的笼罩之下,反而有一种平静的尊贵与神圣,让人忍不住有膜拜的冲动,浅浅的笑意便如涟漪般微微泛开,再也收不住。“世间万物,有其生,必有其死,生生死死,循环不息,释天能够复活,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手指搭上华美剑身轻轻摩挲,如同对待多年不见的好友,神色肃穆而怀念。
“就算你有释天也没用,照样也破不了我的结界。”赛音稍稍冷静下来,讥讽地嘲笑。“这个结界,并不是单靠你从里面就破得了的。”
“还要在外面双管齐下,是不是?”娇美的女声响起,伴随着结界的微微波动,三个人影落于界外。
29
“赛音察浑,你已是神界叛徒,若还要铸下大错,休怪我们不念昔日你为神界立下的汗马功劳!”帝女翯冷着娇颜喝道,绝世容姿以一袭曳地白裙衬出来,更显高贵优雅,只是在那双金眸中隐隐露出的焦灼显示了她此刻的心情,殊不知赛音连生死都早已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区区威胁。
闻言果然大笑。“你们三个是什么东西,当初神魔大战的时候你们都还在娘胎里,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乱吠!”
启看了看结界中明显倦怠了许多的释,又见一旁的迦罗依旧面无表情,对魔帝的恨意不由深了几分。御楼·迦罗,若不是你,释又怎会沦落至此!
“废话真多。”蘅却二话不说,以手结印。
“司水之命,起,承,转,握,破!”
启与翯见蘅已先动手,忙也结下手印,合三人之力,水,火,光三种元素在半空集结,不但没有互噬,反而逐渐融合,直至凝成一条清亮水色的巨龙,咆哮着向下俯冲,朝结界撞去。
几乎在同时,释也手捏结印,食中两指顺着剑身的光芒滑向剑尖,斜斜向结界划开,如同划开一段瀑布,清贵的面容此时只余凝重,全然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先是微微的震动,结界内外承受不住两边的强大压力而急剧变色,接下来连天地也晃动起来,释加上翯四人足以将整个魔界摧毁的力量,却只凝聚在这个结界上,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赛音沉不住气了,他不能眼见自己早已布下的局被破坏,何况这是他的最后一步棋子了,如果失败,便将连尸骨和精魂一起灰飞烟灭,永远消失。
不可以的,俊美容颜微微扭曲,看着面前那个费尽全力想要打破结界的人,要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口中喃喃,右手开始凝聚黑气,握紧,再舒展,高高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白衣人,嘴角微微勾起,却是一抹凄怆的笑容,和同归于尽的快意。
释,你知道吗,从很久以前,我就……
为什么,为什么……
既然不能一起生,那就一起死吧。
那人全神贯注地应付着眼前困境,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故。
刹那间有一丝犹豫,却终究还是落下了。
手至半空被挡了回去,赛音蓦地睁开眼,望入迦罗冷冷的神色。
“既然将死之人,就不该还想垂死挣扎。”轻轻嘲讽的弧度,随着玄色衣袖一挥,全数攻势反噬到赛音身上,令他那身子不由自主地飞起,继而重重地撞在结界上。
“你!……”呕出一口黑血,他又惊又怒地瞪着魔帝,已经说不出话了,但眼神里的不忿与震撼将此刻的心情表露无遗。
“我袖手旁观,是因为这结界与我的属性相同,我破解不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允许你伤害他。”秀美如少女的魔帝陛下微微一笑,少了平日的冷魅,却带了无上的尊贵与气势。“你可以死了,后会无期。”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击,赛音察浑狠狠瞪大眼,带着满心的不甘碎裂成无数粉末,融化于结界之中。
最后一眼,是那人依旧雍雅的背影。
释……
天摇地动,狂风大作,结界在极尖锐的吼声中由极深的血红色,渐渐化作薄绯,然后,慢慢归于透明。
结界破了!
翯三人大喜。
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却只来得及看见释向一旁斜倒的身躯,连他支在地上企图稳住身形的释天也阻止不了。
“释!”
大喜变成大惊,一抹身影比三人更快抱住释滑落的身体。
向来噙着戏谑浅笑的俊美面容此刻满是掩不住的倦色,散落一地的长发由鬓边开始,一寸寸地化为霜雪,那个谈笑风生,足以睥睨苍生的释·梵明嘉,现在只不过是个濒死的老人。
“怎么会这样!”翯颤抖着双唇,近乎语无伦次,看着释的变化,却不敢以手去碰触。
微微睁眼,见到三人,还是笑了。“这是干什么,生死循环,这是五界中人都不可避免的,何况我大限将至,是早已注定了的,别像哭丧一样,我可不喜欢。”
“跟我们回天界,一定会有办法的!”衡冷着面容便想抢过释,却让迦罗长袖一挥连退了好几步。
“你放开他!”启目眦欲裂,对着眼前这个害释至此的人有着说不出的恨意。
迦罗恍若未闻,修长手指抚上释的面颊,轻轻拭去那唇角的血痕,轻柔而缓慢,目光不见了常有的冰冷,深紫近黑。
“小御……”几近叹息地呢喃,释看着眼前这个曾是自己最疼爱的人的儿子,现在则是……自己深爱着的人。
是啊,自己是爱着他的,否则,怎么会不能杀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扫除一切障碍,怎么会一看见他,心中就充满柔情和温暖。
现在,依然如是。
那人不说话,只是俯下身子,一遍又一遍地吻着释苍白的唇。
“这么狡猾又自私的你,怎么值得我爱?”将散落在他额前的发丝捋向后面,动作与冰冷的语气截然相反。“千方百计接近我,又想一走了之,这样的你,怎么值得我去爱?”
释闻言却反而笑了起来,温暖而满足,伸出手,想要再一次,触碰那毫无瑕疵,自己所深爱的面容。“你肯承认你也爱我了?再说一句来听听……”
话未竟,伸至半空的手蓦地一顿,重重跌落在地,那人缓缓闭上眼,气息停止。
30
迦罗一言不发,抱起怀中冰冷的身躯便要走人,却见眼前明黄一闪将他拦住。
紫眸掠过一丝杀气,冷冷地看着来人。
“你不能带走释,他本来就是天界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在天界!”一字一句自启的牙缝里迸出,凄怆带血,若不是还顾虑着迦罗怀中的人,一把天火早已烧了出去。
低首看了看那紧闭双眸的容颜,美若少女的魔帝浮出隐忍的神色,听而未闻地继续向前。
“站住,若再向前一步,莫怪我出手。”衡冷冷的声音也插了进来,金眸闪烁,却看不清情绪。
“让开。”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和他还有一点渊源,此刻便是一具尸骨。
魔帝诡谲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出这样的讯息,那其中漫天翻涌的杀意让启三人也禁不住心中一阵发凉。
紫红近黑的眸子。
“你们都住手。”帝女翯踏前一步,堪堪阻住三人一触即发的情势。
强压下心中悲怆,尽量平和着声音。“不知魔帝大人想将释带到哪去?”
“救他。”瞥了翯一眼,迦罗终于开口。
秀丽双眉紧紧拧起,看着眼前这个心中恨意足以毁天灭地的男人,她从来不会因为那副绝美的皮相而忽略了他的力量,此刻若不阻止,只怕五界堪虞,释的一番心血也将白费。
释……
念起这个名字,看见躺在魔帝怀中那抹若隐若现的霜白鬓发,又是止不住一阵悲凉的心悸。
“释是超然于五界的人,身上不带有任何属性,五界里的任何一种法宝或元素都救不了他。”
脚步顿了一顿,迦罗仿佛没有听见。
“站住,如果你还想让释醒过来,就听我的话去做。”
身形蓦地停住,没有回头。
翯深吸了口气,知道他现在终于听得进旁人的话了,赶紧趁热打铁。
“我知道天界有一处地方,叫做沧海之畔。”
衡闻言立时向翯望去,表情古怪至极,而启还茫然着,显然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说清楚点。”迦罗终于转过身,紫眸闪过一丝亮色,仍冷冷的,却可以看见那里面燃起的希望。
“那地方终年大雾,周围下了很强的禁制,是天界最神秘的禁地,禁令代代传下,连天帝也不允许进入,我也没有去过,但是据说那里……” 翯咬着唇,说得有点犹豫,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据说那里,是释的出生之地。”
迦罗站在突出的海石上,看着前面那一片白雾萦绕,下面碧海澎湃,波涛汹涌,至于白雾里面的景象,却无论如何也眺望不到,即使用了天眼也不行。
低首看了看怀中那张依旧安详沉静的面容,眸中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柔和,只有在沉睡的时候,那人才显得安静,再也听不见他对自己的聒噪。
“你真的要去?”翯站在旁边,一袭白色纱裙被海风吹得襟飘带舞,愈发出尘惊艳。“曾有天界实力很强的神不顾禁令闯进去过,却从此没再出来,这个地方,除了释,没有人能够进去的。”
迦罗不语,面寒似铁,修长而略显纤细的身材立于石上,却仿佛能睥睨天下。
又一番海涛翻卷过来,撞在石头上,掀起几尺浪花。
迦罗突然便有了动作。
身体陡地蹿高,直直冲向那白雾之处,怀中依旧抱着释,却似毫不费力。
翯看得惊心动魄,忍不住低呼一声,却只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人深入白雾之中,渐渐没住身影。
低低一叹,恨自己的无用,也祈祷他能成功。
她没想到,御楼·迦罗,传说中的噬血魔帝,可以负尽天下人,却对释深情若斯。
或许世间真有一种情,是可以生死相许的……
白雾仿佛永无止境,脚下也一直无所落处,迦落就这样双足凌空着向前走。
越往深处雾气越浓,有点像幻音之境的雾气,却带了若有似无,截然不同的碧蓝,如同海的颜色,如同释的眼眸。
脚下终于出现铺满碎石般的崎岖实地,虽然一路走来没有翯口中所说的极强禁制,他却不敢放松半毫。
隐隐嘶叫声响起,出现在他周围,来自四面八方。
类似哭嚎又近于吼声,充满怨恨与恶毒,丝丝渗透。
声音越来越近,直至现出影象。
面目狰狞而可怖,皮肤绽开,血脓横流,爆出条条青色血管,竟有碗口粗,有着人头,却有不属于五界生物的恐怖身躯,长长的触手缓缓蠕动,企图攫取猎物,而眼前的迦罗显然吸引了他们的食欲。
那是五界中从未有过的怪物,然而迦罗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些怪物的容貌,赫然就是他曾经杀过的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陌生的面容,皆在这些怪物的身上一个个重现。
低吼着,幽幽绿眼放出贪婪噬血的光芒,怪物们从四面向迦罗涌过来。
唇角冷冷一勾,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狱烈火,灭!”
漫天火海陡然平地而起,将怪物全部卷入,怪物发出被灼烧般的嘶吼声,熊熊火海中,看得见他们挣扎翻滚的影子。
奇异的是火势冲天,周遭却依旧是雾气环绕,丝毫没有消散的痕迹。
“散!”
火顿时小了许多,渐渐熄灭,本以为那些怪物应该已经被烧死了,却见到它们继续向这边蠕动,身上没有丝毫灼烧过的痕迹。
迦罗皱眉,这时才感觉到不对劲。
不再强攻,转而避开那些东西,边以瞬间冰封阻住它们的来势,怪物似乎丝毫不惧那些贯注了黑暗元素的冰仞,依然穿越重重攻势朝他这边而来。
无心干耗下去,迦罗将释轻放下,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祭出魔界神器,射日剑。
射日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碧血四溅,然而那些怪物却一波接一波地涌过来,仿佛无穷无尽,纵然魔帝也渐感不支。
以剑支地,迦罗盯着眼前景象,气息有些起伏不定,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只能是力竭而死,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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