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结婚,你这个做妹妹的今天还没有跟我喝啊——”他说着又是一个踉跄,喷出一股扑鼻的酒气。
“当然要喝,我和二哥喝一碗。”成羡羽笑着拿起酒坛,正准备往碗里倒酒,王小风伸手往桌上一按,不让她倒。
王小风带着酒嗝和阵阵酒气将成羡羽搂得更紧,几乎要脑袋碰上脑袋:“三妹妹,二哥和你多年情谊,你就喝这一碗酒?”王小风说着身子就往桌上一倒,两手牵起四坛酒,豪气一喊:“走,我们去那边喝个痛快哟!”
“好,喝个痛快!”成羡羽心里也很高兴,她瞳眸泛光,爽快应好,嘱咐姚美儿在这边先吃,成羡羽自己则也抱起四坛酒,随王小风走到远处角落里。
王小风将酒坛往地上一放,身子一旋席地而坐。成羡羽跟着过去,她也同样不顾忌脏净,掀袍也坐在了地上,开一坛酒递给王小风,又自开一坛:“二哥,干!”
这种大喜的日子就应该一醉方休。
“干!”王小风仰起脖子,成羡羽亦仰起脖子,两人皆是一干而尽,酒坛见底。
喝到第二坛的时候,王小风就开始话多起来,他说:“三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相遇,我在崖下接到你,你还骗我说你叫阿筝?”
成羡羽笑:“记得记得。”
王小风又说:“还记得那时候我说你比我还小,我十七岁算小的了,结果你才十四岁。”王小风喝了一口酒,叹道:“那时候比来比去我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过了二十岁的一天哟。”他的双眼因为酒熏而更显朦胧,语气仿佛回忆一般:“想来我你和大哥结拜也有好多年了吧?”
成羡羽立刻接口:“是有五年多了。”
“来,干了这坛!”王小风伸臂同成羡羽碰酒坛。
两人继续喝,边喝边聊,聊往事、聊打仗、聊王小风的新娘子,无所不聊。渐渐地王小风的话匣子越打越开,喝到第四坛的时候,他自己已经浑然没有丝毫清醒的意识了,什么话都说。王小风说:“三妹妹,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女人,长得漂亮,有心眼,聪明,还有些别的女的都没有的,坚强,独立……还会上阵杀敌哟!”
成羡羽被王小风赞到不好意思,她忙自饮一口酒缓解尴尬:“二哥你太过夸我了,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出色。”
“怎么没有?”王小风皱起眉毛,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他拍着成羡羽的肩膀,不无自豪道:“我觉得我妹妹是这世上最出色的女子哟!”
“哪有——”成羡羽摇摇头,嘴角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却又听王小风说了一句话,成羡羽的笑容刹那僵住。
王小风说的是一句问话,他问:“三妹妹,你猜你这么出色,为啥我打一开始心里就只是欣赏你,当你妹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喜欢上你,也不会欢喜上你?”
他问的突然其来,成羡羽想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成羡羽正沉默着,就听王小风自己开口:“不仅是我,这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敢喜欢你哟,知道我们心里为啥这样待你么?”他接着往下说,自问自答:“因为这里——”王小风伸臂用食指指着前方热闹的百桌宴席,因为醉酒,他的手臂虽然举起来却依旧是软绵绵的。
但王小风的话却很肯定坚决:“因为这里有哪个男人敢抢大哥的女人?!”
成羡羽的心骤然一沉,直道:“二哥你醉了,醉了醉了!尽说胡话,哈哈哈哈哈!”她边傻笑边拍王小风的肩膀,后来又干脆用胳膊勾住他,搂着王小风摇了几摇,打打哈哈,刚才的话就算是这么过去了哈!
王小风醉酒迷糊,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失言,成羡羽一摇晃他,他也跟着摇晃,成羡羽哈哈大笑,他也跟着哈哈大笑……很快,王小风就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又开始向成羡羽絮叨起另外一个话题。
王小风和成羡羽喝空了带过来的所有酒,就站起身来:“我再过去和他们几个再喝一喝!”言罢,王小风就跌跌撞撞往席宴间走,走到途中又转身,他身形不稳双脚差点互绊,口中却还直嚷嚷道:“三妹你在那边慢慢喝啊!”
“好!”成羡羽口中答好,心里笑道:两人刚刚把带过来的八坛酒都喝完,她哪里还有什么酒喝!二哥醉得太厉害……
他醉得不厉害又怎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成羡羽想着眸子骤黯,心潮起伏。
她坐在角落里,独望远处明亮的灯火,独望远处喧闹的人群,互相敬酒,喜气洋洋……
这一刻成羡羽觉得自己像个角落里的幽魂。
她重新入席,又喝了很多酒,一坛复一坛,连旁边的姚美儿看了,都叫她别喝这么多。
“美姐,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喝醉的。”成羡羽说:“喝点酒,多开心。”
姚美儿可能自己也有心事,她听成羡羽这么一说,不仅没有再阻拦二小姐,反倒跟着成羡羽一起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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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羡羽喝得醉醺醺地回自己帐篷,发现帐外等候着施宴倾。见成羡羽归来,施宴倾迎上去告诉她,他是来送药的,施宴倾今夜刚配好了新的一批给成羡羽补身的药丸。
“进去说。”成羡羽双眼迷离,手臂无力地挑起半边帐帘,自顾自地先进去了。
施宴倾自己掀帘跟在后面进帐,瞧见成羡羽立在大帐中央,身子左右摇晃,也不点灯。施宴倾摇摇头,帮她点亮了帐内的烛灯。
“成姑娘,你的药。”施宴倾照例递给她两只青花瓷瓶,不忘嘱咐她:“你记得每次喝酒的时候吃几丸。”
成羡羽不像以往那样接药道谢,只盯着施宴倾看。
施宴倾被她看得心中莫名,他虽不回避成羡羽的目光,脚下却向后退了半步。
施宴倾刚想问成羡羽怎么了,就听见她抢先开口:“施公子,在你们心里如何看待我成羡羽?”
施宴倾怔忪数秒,瞧着成羡羽微醺的双眸,红晕的脸颊和一身酒气,他淡淡地说:“成姑娘,你喝醉了。”说着施宴倾自己拔开瓶塞,倒一粒药丸在他宽厚的掌心。
施宴倾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药丸,就像以前成羡羽刚刚接筋续脉时那样照顾她:“张嘴,吃丸药,这药也有醒酒的功效。”
成羡羽张开双唇,施宴倾轻轻把药放进成羡羽嘴中,她吞了药,却一下子咬住了施宴倾的两根手指。
施宴倾痴痴呆呆任成羡羽咬了半响,猛回过神将两指从她齿间抽出,再看,拇指和食指关节处已分别有了一个牙印。
虽然这两个牙印咬在他心上,施宴倾还是再次退后了半步。
成羡羽偏偏不依不饶,她摇摇晃晃前进几步,踉跄一个前倾,用手勾住施宴倾的肩膀,央求道:“施公子,告诉我,在你们心里是如何看我?”成羡羽身子轻晃脚步不稳,手却始终搭在施宴倾肩膀上,双眸澄若皎月,却又带了一汪涟涟:“施公子,请你——务必如实相告。”
眼见成羡羽身子摇摇欲坠,施宴倾急忙扶住她。
扶着她,他沉吟良久,终于说出了多次在唇边辗转,却又因各种原因迫回心底的话:“成姑娘对于施某来说,是求之不得心甘情愿。”
成羡羽之于施宴倾,求之不得,心甘情愿。
47施家公子
成羡羽问施宴倾的时候,自己心里预料了两种答案,第一种是王小风刚才醉酒说的那种,第二种……就是类似于施宴倾方才回答她的那句话。
只是施宴倾的回答,其情其意,真切远远超出了成羡羽的想象。
成羡羽心中动容,也许有喝酒酒劲上头的成分,但她的脑袋大部分还是清醒的,她就在这种八分醒二分醉的情况下,认真问了施宴倾一段话:“一,一生一世只娶一人,再无平妻侧妾通房外宅,亦无私情。二,自嫁娶之后,夫妻二人不离不弃,今生今世都不背叛两人的姻缘。这两条……施公子你可能做到?”
施宴倾先是愣住,心道:成姑娘怎么突然开口问我这样一段番话……他忽然明白过来,瞬间就急促了呼吸,惊喜从施宴倾的眼中弥出来,一直弥漫到整张脸上,到最后施宴倾已完全无法抑制整个人的阵阵狂喜,情难自禁不断重复:“莫说两条,就是百条千条,我亦条条依你,我亦条条依你!”
成羡羽悄然冲他泛起笑意,她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不过这一切要等我手刃段然,常军定了天下再办。”
“依你,依你。”施宴倾不住点头,身心皆是人生从来没有过的激动,他见成羡羽站在面前冲他笑,笑得他心花怒放,笑得他心中再无冬日。
施宴倾试探着伸臂过来,想要第一次牵成羡羽的手,他把自己掌心一点一点贴上成羡羽的掌心。然后施宴倾的五指主动穿过成羡羽的指缝,动作有些生涩,成羡羽疑迟了一秒,而后亦将自己的五指穿过施宴倾的指缝。
施宴倾立马蜷指将成羡羽的手抓得牢牢。
他紧握住他这辈子最想珍惜的宝。
施宴倾在帐内牵着成羡羽的手,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想起来成羡羽有些喝醉应该早点休息,施宴倾就嘱咐了她各种醒酒事宜,连被子一定要盖好这种话都嘱咐了。直到照顾着成羡羽好好躺下,施宴倾才既兴奋又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帐篷。
到帐外施宴倾竟激动得展臂,兴高采烈之下,他只觉夜空中三寸月光亮如烈日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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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羡羽和施宴倾互许的第二天,军营里继王小风新婚后又传出一个喜讯:常王二夫人有了身孕!
成羡羽分外高兴,她一收到这个消息就跑去情思的帐篷里看望情思。
情思平时人缘并不好,此时帐内除了情思自己,竟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
成羡羽过去就径直坐在情思的榻上,抓起情思地手道:“恭喜你啊,我等下就叫施公子给你配些保胎的药。还有你现在有身孕了,不要睡这么薄的榻,我等下把我的几床毛毡都拿过来,都铺上隔绝地上的寒气。”
“不用不用!”情思忙摇头:“这大热天的铺那么厚我要出汗的。”她亦握牢成羡羽的手不放松,轻轻撅起嘴巴,悻悻道:“我一直都记得吞药避开的,怎么还会怀上呢……”
情思的语气懊恼,竟是十分不想给张若昀生孩子。
情思又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摸摸,嘀咕道:“算了,来了就来了,希望她是个女儿。”
成羡羽表情僵了下,倾身又抓了情思的手。她眸光熠熠,笑着给情思鼓励:“会是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姑娘。”
有成羡羽给自己劝慰,情思瞬时有了很大的勇气,她点了点下巴,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上成羡羽的肩头。
两位女子相依相偎,不需要说什么话,两个人都明白理解对方的心情。
情思和成羡羽正相互靠着,帐帘被人徐徐掀开,张若昀人未至声已近,他高兴的声音犹如一阵春风:“情思啊——”
看到成羡羽,张若昀的声音和笑容同时僵滞。
轩辕韵嘉和江宜随在张若昀身后进来,轩辕韵嘉一进来就也走到榻前坐下,笑眯眯地说:“二妹呀,我真替你高兴。”
轩辕韵嘉又微微转身对成羡羽道:“妹妹你也来看二妹呀。”
“你妹妹真多。”情思突然说。
“那是自然。”轩辕韵嘉声音温婉,笑容柔和,没有丝毫的不悦:“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总是自己为你们操心呢!”
“哦?”情思一声不屑地冷哼:“敢问你为我们操得什么心啊。”
“我操心着妹妹从西南来,对我们汉人的习惯可能适应,吃不吃得惯,住得好不好。”轩辕韵嘉说着双手合十:“我呀天天祈求菩萨保佑,就盼着二妹和相公也能有个孩子,以后好和我们恒儿做个伴,然后再往后他们长大了,我还会操心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
张若昀和轩辕韵嘉的孩子起名张恒
“你管这么多,那成姊又不是从西南来,也是汉人,你管她什么?”情思白了轩辕韵嘉一眼,故意顶撞轩辕韵嘉:“莫不你还操心我成姊的婚姻大事不成?”
此话一出,情思立知失言,她看成羡羽一眼,又看了自己相公一眼,情思闭嘴不再讲话。
轩辕韵嘉倒神色如常,她优雅而平缓地说:“成妹妹与我们不同,她有一种我们没有的男儿豪情。成妹妹的心在战场上,如今天下未定,我想她暂时是不会考虑终身大事的。”
轩辕韵嘉言毕望向成羡羽,嘴角带着亲切的笑容与成羡羽平视。
“呵——”成羡羽轻笑一声,也很亲切,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