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脱下白色外套挂在玫瑰花丛顶部,自己蹲下来缩成一团。
脚步声渐渐接近,夹杂着低声咒骂和痛呼,我很快看到沃特子爵的脚。
他奋不顾身冲过来。
一剑刺出。
他的剑穿透了我的外套,我的剑扎入他的脚掌。
呵呵,我笑着想,我是“通吃”伯嘛,当然不能忘了韦爵爷这招绝响。
沃特子爵痛极,低头看到我,咬牙切齿骂:“卑鄙!”
我掏掏耳朵。
他“呸”的吐了口口水,又骂:“你这种人简直是贵族的耻辱!”
我看了看扎在他脚掌上的剑,伸指弹剑身。
“啊!”他痛的惨叫,高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我笑着道:“所谓尊严都是吃饱了撑着的人自己找死的藉口,真正的战斗只有一个目的”
我在玫瑰花丛中站直身,任尖利的小刺划破我单薄的衣衫,在我的脸上、身上留下无数伤痕。
“赢。”
我望着那双用最纯净的蓝色掩盖最复杂心绪的眼,轻声道:“我赢了吗?国王陛下。”
“你赢了。”他竟也走进玫瑰花丛,慢慢的一步一步接近我,停在我面前。
“不过,你还是必须自己猜出我想娶你的原因。”
拜托,我只是个卖珠宝的……我苦笑,脑子里飞速过滤从卡拉奇那里得到的讯息。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又痛又不敢拔剑的沃特子爵怒吼道:“该死的罗奈德,你抢走我的莎丽又抛弃她,现在还想装作不认识我”
“啊!”我一击掌,回想起卡拉奇说过。仝赤伯爵抢了某人的未婚妻,还当众羞辱过他,这个某人有个和伯爵一样又臭又长的名字。
这跟国王有什么关系?我疑惑,国王不可能对未婚妻那什么,难道对沃特……
我摇摇头,不对,身为最高权力者,儿女私情只是小事,权位才是重中之重。
眼前一亮,我想起一件事。
“仝赤伯爵……我的封地与沃特子爵的封地相邻。而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邻居,国王陛下的哥哥奥罗杰公爵。”
话说到这份儿上意思很明白了,我闭嘴盯着国王的脸,打算一有异样就跑先。
国王没有怒,没有笑,也没有发呆。
他只是慢慢慢慢的伸出手,先是握住我脑后的一朵玫瑰,就势按住我的后脑。
那朵玫瑰就紧紧挨到我脸上。
很痒,我侧过脸躲闪,正好迎上他贴近的脸。
我望入那双眼,有望进一整片天空的错觉。
然后,他吻了我。
7 四国
这个吻没有任何感觉。
起码对我而言,没有怜惜、情意,甚至连色欲都没有。
所以我没有动。
国王的唇在我的唇上缓缓的厮磨,得不到我的回应,他像是有些生气,蓝眸凶恶的瞪我。
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他的眼光像重剑般刺过来。
我无处躲闪。
直刺入心。
痛。
国王放开我,吊着眼角审视我:“你在怕什么?”
我摇头。
“你的指甲快掐伤自己了。”
我松开握成拳的手。
他皱眉:“你还在害怕,我接近你的时候你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你。
我做不出翻白眼这种有损帅哥形象的事,眼见他还想唠叨,走前一步,狠狠吻住他。
很好,这个世界清静了。
我想我的吻技要高明许多,因为我们从唇的接触进步为舌的纠缠,激烈到火星四溅。
这仍是不像个吻,更像场战争,我们使劲浑身解数想挑起对方的情欲,又想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的呼吸声在我耳边急促的响,我的呼吸声响应他,紧贴的胸膛内,两颗心脏用同一频率跳动。
最后,我赢了。
国王一把推开我。
我抬起袖子,擦一擦唇边的涎水,微笑。目光顺着他的脸、颈项、胸膛、腰一路往下……
他猛的转身往外走,摇曳的玫瑰花枝阻碍了他的前路,他一把抽出扎在沃特子爵脚背上的剑,“刷”一声,柔韧的剑身绷得笔直,斫断大片玫瑰。
他头也不回的迈出玫瑰园。
身后的沃特子爵终于后知后觉的发出痛呼。
无数朵玫瑰花被剑斫飞到空中,我抬头看着它们落下来,紫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演绎一场铺天盖地的死亡与妍丽。
此情此景,我只有一个想法。
捂住肚子,哀叹。
好饿啊。
迟到总比不到好,这顿迟来的早饭终于还是来了。
我被请到王宫招待贵宾的餐厅,坐在数十米长的长桌上用餐。
十分钟后,沃特子爵脚上的伤口处理好,被人抬了进来。
我边吃边笑看他,他铁青着脸就是不看我,刀叉与碗碟碰撞,发出惊人声响。
侍立一旁的宫庭女侍看不下去了,走到他面前,假笑着柔声道:“子爵,菜式不合口味吗?”
沃特子爵立刻涨红了脸,我闷笑。
再过十分钟,国王陛下驾到。
我正在嚼一块牛肉,抬眼看到他另换了一条裤子,忍不住大笑出声,差点没噎到。
国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我慢慢收敛笑容。
门鲁跟着国王进来,轻咳一声,女侍们立刻躬身行礼,随他走出餐厅。
一室沉寂,我向后靠到高背椅上,手臂搭住椅背,眯起眼望向窗口。
窗前垂着白纱帘,风起时纱帘轻轻飘动,窗外景致若隐若现。
沃特子爵放下手中餐具,目光迟疑的在国王和我之间徘徊。
半晌,他嗫嚅道:“陛下……”
国王看向他。
“我不愿意跟仝赤伯爵合作……”他舔舔唇,大胆直视国王:“我不信任他!”
我笑了笑。
国王转头看我,冷冷的眼睛里多了点嘲讽:“我理解你的感受,子爵,因为我也不信任他。”
“啊?可是陛下……”
“封地是开国之初定下的,由袭承爵位者继承,即使是我也无权更改。”他沉声道:“所以我必须娶他。当他的利益与我的利益紧紧相连时,我们可以学着互相信任。”
换言之就是非让我跟他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无语。脑子里开始回想卡拉奇讲述的政治局势,只大约记得奥罗杰公爵拥有贵族中面积最大的封地,蓄养了自己的军队,兵强马壮,对王位虎视眈眈。
……古今中外的谋朝篡位者打的算盘都差不多,在上位者的对策更是毫无新意。
我打了个呵欠。
国王道:“我们先订婚,半个月后举行订婚典礼,伯爵以未来王后的身份回到封地等我迎娶。就近留意奥罗杰公爵的动态。”
“要等多久?”我懒洋洋的问,我可不是王宝钏,有兴趣苦等一个男人十八年。
“一年。”蓝眸眼角又开始上斜:“我会在一年之内想办法解除公爵的兵权。”
“哦……”我拖长声调:“如果成功,我就没有利用价值,陛下还会不会娶我?”失败就不用提了,肯定大家一起死。
蓝眸突然变得很深,深深的凝视我,我讶异的看他,他已经别过头。
居然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沃特子爵不屑的睨了我一眼,问道:“陛下,我的任务是什么?”
国王没有反应,沃特子爵又叫了声,他才像忽然醒过神,两人低声商议起来。
我听了一会儿,却是行军打仗的话题,原来这个傻乎乎的子爵还颇有些军事才能。
渐渐不知所云,懒得再听,我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自斟自饮,一边摸出口袋里的小抄,慢慢看起来。
小抄是我昨晚硬逼卡拉奇替我准备的,包括这个似梦非梦时空的背景和我身为贵族须知的常识。
原来这个时空共有二十三个国家,其中较强大的四个国家分别为“金之离国”,“木之椽国”,“水之魂国”,然后就是我所在的“神隐王国”。(不要问我为什么金、木、水之后不是土,或者人家神隐王国的开国之君嫌那个“土”土呢。)
总之国家多了,免不了就有战争,也就有类似中国古代战国时“合纵、连横”之类的东西。
这四国中,金国和木国位于大陆西边,各自拥有五六个小国附属,因为相邻,领土纠纷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纠纷引起战争频频,于是又都向外发展盟友。
金国的盟友是水国,水国是所有国家中最强盛的,可惜国内统治层的神权、军权、君权一直争斗不休,给了他国可乘之机。
而木国的盟友,根据排除法,就是身为仝赤伯爵的我亲爱的祖国……
正看到精彩处,酒没了,我想也不想的横过半身去拿国王面前那瓶酒。
“啪”,手被抓住。
我的心思从小抄上稍稍转回来,抬眼望去,国王蓝色的眼角上吊的眼睛紧紧吸住我。
……这种看猎物般的眼神……
我眨了眨眼,微笑。
正想说话,“砰”一声巨响,餐厅的门被人重重撞开。
三人转头看去,见门鲁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陛下!”他惊惶的看着国王,竟没注意到我几乎半趴在桌面上,一只手还在国王掌中。
“圣物……”他说了两个字,国王已经放开我站起身,我抬头看着他冰冷倨傲的脸,耳边听到门鲁带着哭腔的声音。
“圣物失窃了!”
8 圣物
国王匆匆前行,门鲁带领一堆侍从跟在后面,最后面是慢条斯理的我。
我一面走一边在小抄上寻找有关“圣物”的介绍。
有了。
大陆上二十三个国家中的大多数信仰一个共同的神白宇大帝。传说白宇大帝离开人间时给每个国家遗留下一件法器,作为定国的圣物。也就是说,圣物是国运的象征,圣物失窃,是关系国家命运的大事……
我再次被他们领着穿过王宫左翼,经过三条长长的走廊,再绕过两个喷水池,终于停在一座神殿前。
我抬头看近七层楼高的殿顶,发现日已西斜,淡红色的夕照映得神殿愈显巍峨。
殿前一个人也没有,殿门半开着,夕阳把门的影子拉得很长,深深的投进去。
国王伫立殿前,回过头。
看我。
我眯起眼,看着夕照的淡红在他金色的发上闪耀。
他说:“你跟我进去。”
我无可不可的耸肩,你是老大,当然你说了算。
本以为还是一大帮子人涌进门,谁知门鲁带了侍从恭恭敬敬的守在殿外,只有国王和我一前一后走进去。
脚步声响在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地面。
殿内没有燃烛,唯一的光源是门口和天窗透进的天光,有个人背对我们站在黑暗中。
“艾森,我来了。”国王叫他,我看了眼他的背影倒是第一次听他用这种亲切的常人口吻说话。
那人顿了片刻,缓缓转过身。
光线太暗淡,我看不清他的脸。
“拜见陛下。”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极负感染力,是适合演说的声音。
国王走近他,两人在黑暗中低语。
我自顾东张西望,殿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听到他们交谈,偶尔冒出“圣物”、“奥罗杰公爵”之类的敏感字眼。
就像国王说的,他从未信任过我,所以我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去加入他们的谈话。事实上我还奇怪,他为什么要带我进来?
我昂头看神殿高高的穹顶,天窗投进来的光愈发昏暗。
夜来了。
脚步声接近,我低头看着国王从我身边经走,正想跟上去,身后有人道:“请等一等。”
我继续走。
国王在前面猛的掉过头,咬牙道:“你给我站住!”
我只好站住。
看着他一个人走出大殿,站在门外初临的夜色中。
身后那人发出一阵笑声,道:“很难得啊,有人能让伊底亚斯失控。”
伊底亚斯?我怔了下才想起是国王的名字,又听到他道:“‘仝赤伯爵’,你……究竟是什么人?”
心脏在胸中剧烈跳动,我没有回头。
“呵呵,”他继续道:“有些事只能说是白羽大帝的旨意,比如上任国王希望伊底亚斯和奥罗杰公爵能和平同处,刻意将奥罗杰公爵的封地远离首都,并让他立誓不奉诏绝不离开……没想到反而更激起他反叛之心。伊底亚斯登基三年,奥罗杰公爵羽翼已丰,随时可能出兵。我本来以为他会耐心等待一个契机,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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