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明笑道:“一样,这个年纪,正是玩的时候。我家的两个娃子,一说跑出去,喊都喊不回来。”
“爹,娘,我回来了。”
一个略显单薄瘦弱的少年进屋来,说了一句,看到韩家三口人的时候,丝毫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这少年是白家的三少爷,名叫白泽。
韩子明和林氏确实愣了一下,这少年正是给他们指路的娃子。
“没事就去书房练练字读读书,别乱跑。”
白世敏严肃地说道,随后指了指韩玉,说道,“去,领着你小玉妹妹到处转转,要是敢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
从刚开始到现在,袁氏就就抱着韩玉,不舍得放下,现在终于放下她,嘱咐道:“你小玉妹妹初来乍到,要好好陪着。”
白泽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韩玉跟在她的身后,低着头,心想,这就是未来的夫婿,要陪伴自己过一世的男人 ?'…'
走廊里,白泽本来正走着,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韩玉走神,一个来不及,撞在了他的胸前,使得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sorry!”
“扫瑞?”
“哦,对不起。”
“你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着点。幸亏是撞到了我,要是撞到了柱子,头上撞个大包,爹娘肯定又是骂我。”
“没想什么。”
白泽站稳了,蹲下身子,看着韩玉的眼睛,问道:“真没想什么?你就不害怕?我叫白泽,如果爹娘同意的话,以后就是你的丈夫。”
韩玉觉得这名字有意思,忍不住多想了一下:白泽,传说中昆仑山上著名的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
白泽轻轻拽了拽韩玉的头,说道:“还说没想什么,看,又走神了。”
韩玉回过神来说道:“我觉得你名字比较吉祥。”其实心里嘀咕的是,原来是一只传说中的神兽。再仔细打量他,这白泽皮肤是挺白,以至于显得有些苍白而缺少血色,给人病怏怏的感觉。
“听娘说,你这么小就会绣花,是天生的,而且绣得很好。”
白泽又往前走,不时回头,问道,“我一个男人,对绣花不感兴趣,除了绣花你还会什么?读书识字吗?”
韩玉淡淡回道:“略懂。”
“女子无才便是德,既然懂得读书识字,那就是无德了!”
白泽忽然又停下,抓住韩玉的鞭子摇了摇,不过立即补充道,“女人读书认字,这样才会讨人喜欢,知不知道红袖添香2?”
韩玉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心里早已经想的不止一点了,这白泽年纪不大,但对女子读书认字却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挺不容易。其实想想,封建社会中,青楼多才多艺的女子之所以吃香,让诸多或风流倜傥或挥金如土的男人挤破了头,正是男人出外寻花问柳的理由。哪个有点野心的男人会守着一个只知道恪守妇道的刻板的,哪怕附庸风雅都不会的女人 ?'…'而被封建伦理纲常捆绑的女人,哪个又甘心带着枷锁过一世?
“你脑子里琢磨的都是什么,为什么老是走神?”
白泽一脸的好奇,放下韩玉的辫子,继续问道,“都读过什么书 ?''”
韩玉学着《赤壁》中某诸葛亮的语气,说道:“千字文,百家姓,诗词歌赋,略懂。”
本来想添上一句,“以我多年耕田的经验”,仔细一想,年龄太小,不太妥当。韩玉自然不会说自己读过《中国通史》、《中国文学史》、佛洛依德精神分析法《释梦》、唐诗宋词元曲、《金瓶梅》、霍金的《时间简史》……诸多的中外古今名著。对于一个酷爱读书的女人,从上学到工作甚至到穿越前,书架和床头的书,从来只会多不会少。
听韩玉这么一说,本来死寂沉沉毫无生气的白泽,脸上显出少有的兴趣,捂着嘴咳了两声,问道:“哦,诗词歌赋都有读过,那我考考你怎么样?”
韩玉点点头。
“最简单的,《蒹葭》的第一句是什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不错!”
白泽一听,精神头更盛,继续问道,“吟诵一首有秋天和月亮的诗吧。”
韩玉也渐渐有了兴致,吟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3”
“乐府诗知道吗?可知道乐府双壁是什么?”
“《木兰诗》和《孔雀东南飞》。”
……
“啪”的一声,白泽两手重重一拍,兴奋地脸上露出红晕,拉着韩玉的手,这就要往回走,说道:“走,我这就跟爹娘说,除了你,我谁也不娶了!”
“白泽哥哥,这些事情就让大人决定吧。万一老爷夫人不喜欢我,那也不行。”
韩玉不由的一阵汗颜,连忙说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不了主的。”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女性,韩玉自然对这套说辞厌烦透顶,但为了说服白泽,也只好搬出来了。
白泽站定,咬了咬牙,说道:“我去求爹娘,他们一定会答应!”
在韩玉的再三要求下,白泽才同意带着她到处转转看看,等两人转的差不多了,客厅里双方父母也商榷好了。
韩玉跟着韩子明和林氏回去,等到身子长成再嫁过来。而说好的还有一件事,等过段时间,让身体不太好的白泽去杏花村韩家住住,调理一下身子。
白家作为县城的大户,其实早些年已经没落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大儿子在京城为官,财力还是有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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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影壁墙:影壁,也称照壁,古称萧墙,是中国传统建筑中用于遮挡视线的墙壁。主要是用来镇宅辟邪~
2红袖添香:书生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陪读。出自清魏子安《花月痕》:“从此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
3唐代诗人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第035章 】 吃亏是福
对于这个结果,不消说,韩玉是非常满意的,从现在到身子长成,需要一些年月。
出嫁前一直能够和家人在一起,继续享受着农家田园生活,是再美妙不过的。
“小玉,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临别时,白泽踮着脚尖,趴在马车的小窗户上,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你瞧瞧,才待一块小半天,就黏糊成这样了。”
马车已经缓缓前行,袁氏怕白泽受伤,过去拉住他,回头看着白世敏,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白世敏也是表情凝重地看着,摆着手,直到马车拐弯,没了影子,这才背着手,张口说话:“这是好事,把泽儿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改天送他去乡下,好生调理着。”
“从脉象来看,令郎元气本来就不丰盛,加上孤僻郁闷,身体亏损过甚……就算以后善加调养,恐怕,恐怕也不能得享高寿。”
名医郎中们极其一致的诊断,时时刻刻萦绕在夫妇二人的心头,像一片阴云,挥之不去。
按常理来说,其他的孩子都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而白泽只在娘胎里待了七个月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上,先天底子本来就不足。他年纪虽小,但很有自尊,而且很有见地,和同龄的小孩子们不合群,所以平日里也都是孤言寡语,大多时候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
一般情况下,早产儿和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如果不是畸形和痴傻,那就有很大的几率成为高智商者。1
韩子明和林氏现在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心,可以看着自家闺女长大成人,不用担心她当了童养媳当牛做马、受苦受罪、挨打挨骂之类。
“小玉,你觉得小泽人咋样?”
马车内,林氏一脸笑意,搂着韩玉,用手当梳子给她把头发理顺,不忘问道。
“她才多大点,你问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子明挥了挥手里的马鞭,听到林氏说话,回头说了一句,自然也是兴高采烈,满脸的喜悦。
韩玉嚷道:“爹,你坏,我知道。白泽跟大哥一个性格,人老实,脑子也好使。”
“就是,小瞧咱闺女!看我打你爹,给小玉出出气。”
林氏探出头去,在韩子明的背上不轻不重拍了几巴掌,响倒是挺响,又坐回来,说道,“我也看了,这娃子哪里都好,就是太瘦,脸色也黄,病怏怏的。”
韩子明说道:“亲家都说了,白泽这娃子从小身子弱,得好好养养。再说小孩子又不是喊着金汤匙长大的,有几个胖乎乎的,年纪慢慢起来就好了。没事别乱说,更不能想点子乱七八糟的。犯忌讳,触霉头!”
从清早起来到现在下午,天色一直阴沉沉的,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路上行人个个步履匆匆,生怕突然就下了雨。
林氏同样有些忧心地说道:“他爹,我看照这个样子,到家估计都黑了。”
“黑就黑了,又不是没有摸黑走过夜路。”
韩子明对天色的问题不以为意,淡定地说道,“哪怕是下场雨都没啥大问题,只要别下太大,不下冰蛋子就成。我保准儿把你娘儿俩安安稳稳送到家。”
回来的一路上,韩玉的心情都不错,跑出去坐在韩子明的身边,欣赏两旁的风景,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诗来凑合着形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当然现在是秋风,而且不是长安城,花儿也早已经凋谢零落成泥碾作尘。出了城之后,大路两旁都是农舍,一村隔一村,一户挨一户,鸡犬之声相闻,和寻常的农家没什么异样。
林氏一个人在车里坐着闷得慌,也坐了出来,问道:“他爹,眼看着不几天就是八月十五,咱家准备怎么过?”
“今年过的顺,要我看,多割点肉,弄几斤果子。你去集上的庙里烧烧纸,给老天爷还还愿,保佑咱家来年过得更好。”
韩子明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大儿子有了童养媳,小女儿也找好了人家,就差一个二娃子的事还没办,但现在有钱让俩个小子读书考功名,这小日子越过越红火,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他娘,给你商量俩事:过了八月十五,我想叫大娃子二娃子去学堂读书;第二件是,翻过这个年头,我想把房子扒了重新盖,反正早晚的事,早办了就早安了心。你咋看?”
“我有啥看不看的,你是当家的,你说的算。”
林氏表现出一副顺从丈夫的温柔贤惠态度,说道,“盖房子过了年就盖呗,俩娃子读书的事儿,等过了年再去不成吗?”
“娘,读书这事不能耽搁了,你看大哥二哥都多大了。大哥就给我说过,这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韩玉拽了拽林氏的衣裳,又连忙过去抱住韩子明的粗壮的黝黑的胳膊,说道,“爹,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就这么说了一路,中途停下来向一户人家讨了水喝,吃了几个腌好的鸭蛋,直到暮色沉沉,大致下午六七点的感觉,眼看这就要到家了,天上零零星星下起了雨,雨点很大,但很稀疏,落在皮肤上凉凉的,一股凉意遍及全身,浑身寒毛直竖,如喝了冰镇的雪碧可乐。
韩子明扯了扯缰绳,这马儿通灵性似的,加快了步伐,等到家的时候,车身已经湿的差不多。
“是爹跟娘回来了!”
韩冬估摸着是听到了动静,拔腿就跑了出来。
听他这么一喊,韩俊也不顾淋雨,奔到了门口,春草猫着腰护着一盏油灯,跟了出来。
看到韩玉被林氏抱下来,本来有些沮丧的韩俊一下子来了精神,只是笑,也不说话。
“爹,娘,小玉,你们都回来了,真好。锅里饭该凉了,我这就去热热。”
几个人簇拥着回到堂屋以后,春草把手里的油灯递给韩俊,自己弄了一截蜡烛,说完,点着后拿着进了灶屋。
“大娃子,头抬起来!”
借着扑闪扑闪的灯光,林氏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下子严肃起来,一副不容反抗的腔调说道。
韩俊也听话,抬起头来,脸上一块块淤痕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说咋从回来就一直低着头,这咋弄的了,是不是跟人搁架了?!”
韩子明一看来了火气,扬手就要打下去的样子。韩玉见状,赶紧跑过去吧保住了他的腿,央求着道:“爹,还不清楚发生啥事呢。”
不等韩俊说话,韩冬已经如实招来了,说道:“跟大胖打架打的。大胖说小玉的坏话了。”
韩玉怔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等韩冬继续说。
“这天没在家一天,就跑去跟人搁架!”
韩子明大吼一声,连身旁的灯火有扑闪了几下,“二娃子你别吭声,大娃子你自己老老实实地说!要是说不清楚,今儿别想睡觉,我打不好你!”
一看这个势头,林氏朝屋里看了看,压低了嗓子说道:“他爹,大半夜的,别吼了,咱娘睡着了。”
韩子明听到后,也不吭声了,瞪着眼睛指了指韩俊,让他把事情的缘由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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