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玉笑笑看向商凌月恭敬道:“本不该中途扰了陛下和凤相议事,但太医的嘱咐,还请陛下遵守。”
凤耀灵皱了眉,看一眼商凌月,她刚刚隐瞒了他事情,当即关切问:“陛下怎么了?”
苏伯玉回眸看他:“凤相可还记得那日无缘无故的停朝?其实是陛下走路不甚跌倒动了胎气,情况紧急,第二日情况不明,也不好直接在朝堂上说,便遵照陛下口谕编了个借口。好在有惊无险,太医嘱咐陛下要安心静养,不宜劳思费神,现在虽已过了半个月,可还在太医限制的期限内,否则胎儿有可能早产,臣必须时时提醒陛下。凤相今日已与陛下说了小一个时辰了。”
凤耀灵看了眼不离床的商凌月,晓得动了胎气所言非虚,可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跌倒?他苏伯玉进来的时机也太奇怪,月儿要告诉他什么,让他竟忘了往日伪装,失态至直接推门而入,那最后一句明显的是逐他,越发有问题,他登时自责道:“竟是如此。”
说完就看向商凌月道:“还请陛下恕微臣不知之罪。陛下如今不比往日,也该听统军劝言好好休息,您现在和孩子是最要紧的,朝堂上的事情有统军和我们替陛下分忧。”
商凌月看着苏伯玉对凤耀灵游刃有余,气态非凡,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虚伪样子,她已经许久没看见了,心头一时恍然,好似这些时日所见的不是他一样,而她却忘了该怎么与这样的他相处,作势揉了揉太阳**,垂眸道:“阿兄关心则乱,凤耀灵你也跟着起哄,不过有些困乏是真的。”
说完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眼睫上挂着丝因困倦而流出的涩泪,她擦了擦失看着凤耀灵:“你退下吧,舟车劳顿,给你三日假,回去好好歇着,别让朕听到你出现宫里。”
凤耀灵无奈,只得领命:“是,臣遵旨,多谢陛下隆恩。”
她对苏伯玉吩咐:“你去送一下凤相。”
苏伯玉领命去送,回来后却见她背对他站着,他走到她背后站着,几乎是贴在她背上,二人没有多少距离。
“你应当知道现在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商凌月低低的笑声传来,笑声散去后,她的嗓音却黯然无力:“告诉他你是苏鉴之,便是我该做的事,你不这么认为吗?”
苏伯玉闻言骤然一把转过了她的身子,这才发现她双眸疲惫,面色足见心力交瘁。
手指顿时移在她肩头,便揽她入怀,另一手轻抚到她面上:“你既然想明白了,还为何如此?”
商凌月沉默。
苏伯玉接着道:“我来告诉你,凤耀灵本是你一直倚重信任的人,可孩子的事上你却也无法信任,反而更倾向于相信我。所以你不想说出我的身份,怕他知道后对孩子不利。
但你又不想对不起他们,这是你的立场。孩子和他们,便是鱼与熊掌,你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无论你怎么选择,都会伤害其中一方。”
商凌月眼底突然有些湿润,垂下了眼帘,转头倚靠在他怀里,放软了身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空了。
苏伯玉见状手臂加了力道,将她紧紧搂着,支撑着她:“从你知晓我的身份后便一直在煎熬。日后不必再自欺欺人,你终究会选择相信我而彻底隐瞒凤耀灵。”
商凌月依然默默不语,阖眸听着。
苏伯玉低头凝视着她:“刚刚推开门打断你们,是我不想你再继续难受下去,我站在门口就想象得到你在里面如何煎熬,我心疼,我倒宁可你直接说了。”
顿了顿,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你可曾有一刻想过孩子是我们二人的,跟他有关的事,不止你有权决定,我也同样有。你煎熬的事情,在你那里或许无法两全其美,可还有我,只因在你心里,已认定我阴狠毒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包括伤害孩子,所以你费尽心力,绞尽脑汁要在我和他之间周旋,将我彻底排除在外,甚至把我当做势不两立的敌人。”
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怀里的身子瞬间僵硬,苏伯玉紧接着从怀里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被看穿心思不再掩饰的面色,拇指轻轻摩挲着:“你如此护着我们的孩子,我很高兴,也很欣慰。你可知道我一直再等你主动跟我倾诉心事,可时至今日也没有等到,如果你愿意跟我说,我会劝你将真相告诉凤耀灵。很简单,让他知道苏鉴之是我,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是我,是我施计骗了你。”
商凌月一怔,从没想过这么攸关重大的事情到了他眼里就这么轻松:“你……”
苏伯玉当即以手指轻点她的唇:“他知道后会用何种手段对付孩子,我都可轻而易举破解,护得他安然无恙,你不必担心孩子。阴谋诡计操弄世局上你对我向来有信心,难道这件事上就不能了吗?”
商凌月闻言突然有些哭笑不得,根本不是这样,她是……,心里骤然浮现的心思让她怔在了当场,她猛然垂下头,紧紧闭上了眼,摇了摇头,想要甩走那些东西。
苏伯玉此时却突得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她睁开了眼,里面不愿接受自己心思的抗拒一览无余,他抚着她的脸,猛得低头便封住了她的唇,手指转而插入了她垂落的发丝间托着她的头不让她避开,商凌月眼底的挣扎拒绝渐渐得都在这缠绵悱恻的爱吻中败下阵来,她阖住了眸微微启唇让他的舌深入了口中,无意识环住了他的脖颈,唇齿相缠,再也难以分开。
良久后,苏伯玉才意犹未尽停止,商凌月睁开了眼,眼底还带着诱人的水光,他看得心痒难耐,抱紧她压了压身上流窜的情潮,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她的唇:“若是以后从我这儿无意中又听到了什么,告诉他们,不必犹豫,也不用为难。日后你要相信我对孩子的心与你一样,静心养胎,等待回家。到三月初十还有六个月的时间,你来了商姒帝国从来没去外面看过,等生完孩子出了百天,我抽空陪你去各地看看,盘镐很多地方的精致都好,那次桃林算不得什么。”
商凌月听着心头竟突然有些酸涩起来,这陌生的感觉从未有过。
苏伯玉看见她微不可见的面容变化,垂下手握住她的拉着:“这是我当苏鉴之时的心愿,你那时说的话,我都记着,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有了身孕。”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垂下双眸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拉着她的手覆上:“若是当初我……”可惜他又咽下了后面的话,跟上次一样没有继续说完。
商凌月抬眸看他,眸光隐忍着波动,接过话头:“你现在后悔当初布了此局么?”
苏伯玉对上她的视线,笑了笑:“不后悔。”
商凌月听完眼里倏然有了泪,垂下眼帘道:“机关算尽,最后把自己算进去,还不后悔,哪有你这样的。”
苏伯玉沉默不语,只是离开她的手,转而将她整个身子拥在怀里,双臂稳妥有力得抱着她们母子。
三日后,凤耀灵又入宫问她那日因苏伯玉突然进入,中断的话是什么。
商凌月闻言抚着腹部道:“你可怀疑过苏伯玉的身份?他当真是太监吗?”
凤耀灵皱眉:“这,陛下怎会想到这里?”
商凌月道:“这些时日我想起你说他有夺位野心,可实在想不通,一个无亲无故的太监夺了皇位有什么用处,自己没子嗣,也没亲人能承继。”
凤耀灵听罢,如实道:“陛下若这么想便是钻了牛角尖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死后的事已与人无关,并非所有人都看重千秋万代,苏伯玉更不会在意这些。至于他为何有野心,一朝皇权在握,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令行九州,万民朝拜,这些魅力已经足够。陛下生来便身份尊贵,享尽荣华富贵,皇位唾手可得,而他出身娼家,父不详,身份卑贱,用尽奸宄手段有了今日富贵和重权,皇位于他已如探囊取物,生出野心再自然不过。”
商凌月闻言点点头,骤又摇摇头:“你忘了,我跟他也一样的,我就没那么大的野心。”
凤耀灵无奈:“你与他不一样,因为你直接就成了月儿,没费任何力气就得到了皇帝的名,没人阻碍,剩下的只是收回本就属于你的权力。你要知道,商姒帝国的百姓朝臣只认商氏,只有流淌着商氏血液的人才能继承皇位,这是皇族血统,苏伯玉他就是用尽心机此生也绝得不到。”
商凌月闻言,沉吟了良久,凝视他:“你可想过商氏血统不一定每一个皇帝都是明君,若是昏君又该怎么办?”
凤耀灵平静凝视她,毫无隐晦道:“若是无道昏君,自有皇族其他有识之人取而代之,尚还也轮不到苏伯玉。这里是商姒帝国,认商氏皇族为正统是众望所归,螳臂当车,必将自取灭亡,篡夺皇位者杀无赦,诸位大人和臣会不惜一切代价辅佐陛下,陛下不必担心,更何况陛下也并非昏君。”
商凌月叹了口气:“这倒是,朕这些时日躺床上实在是闲得,忍不住瞎想。”
二人又说了一个时辰后,他告退离开。
紫云殿中,宫婢对坐在贵妃榻上的苏伯玉,禀报了商凌月和凤耀灵的交谈内容:“陛下并没有告诉凤耀灵真相。”
倚靠在他身上的周昌邑笑道:“你下去吧,继续监视好小皇帝。”
宫婢退下后,他笑摸向苏伯玉的下巴:“五郎你的手段真是连我也甘拜下风,这小皇帝是怎么也逃不脱你的五指山了,现在任由你摆弄。”
苏伯玉温和抬眸看了他一眼,不露声色避开他的手坐起,向紫宸殿的方向望去:“事已至此,我如何能让她逃离!”
周昌邑笑倒向贵妃榻靠垫,一只手撑着,倚在上面:“那我就能安心等着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凤耀灵的眼线已经全部找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苏伯玉道:“什么都不用做,看着。”
周昌邑点点头:“嗯,记下了。”
第91章 难产生死
时间一转眼到了她快要临产的时候,解决蝗灾的钱粮有了眉目,不知道苏伯玉是从哪里弄到的,很快稳住了受灾的百姓,各州府现在所有人都在齐心协力扑杀蝗虫,蔓延的蝗灾得到了控制。
因为这次蝗灾,牵扯出了许多官员贪污腐化的旧事,皆是朝廷重臣,掌管钱粮的户部尚书首当其冲,苏伯玉毫不留情革职查办,该判刑的判刑,该严惩的严惩,重新启用了一批在朝中一直默默无闻,但却中耿不阿,办事利落,极有能力的人。
商凌月从凤耀灵口中知道这些事后,和凤耀灵见面时道:“苏伯玉又在干好事,自朕登基至今,他没干过一件有损百姓利益的事,反而处处为他们着想,百姓想必都对他感恩戴德。朝外的情况和我猜的一不一样?”
凤耀灵闻言,凝视她如实道:“朝外确实有人赞颂,但这都是苏伯玉借事刻意造势,不足为虑。”
商凌月颔首:“朕知道。”说完就向窗外望去,再未说一句话,半晌后,她想到了什么转眸又问他:“你如何看苏伯玉这个人?”
凤耀灵晓得这话她不是随意问的,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臣想知道陛下如何看。”
商凌月怔了一怔,垂下眼帘抚着腹部,道:“我若说了,你肯定会生气。”
凤耀灵微微一笑:“你没有说,怎么就知道我怎么想,或许我的反应出乎你预料。”
商凌月被他逗笑了,抬眸凝视他:“是么?虽说他是我们势不两立的对手,可我很欣赏他,如此人才,却成了敌人,多么可惜。”
凤耀灵听完点点头:“臣也这么认为,如果他能为陛下所用,有我们二人齐心协力辅佐陛下,帝国必能重现盛世,朝堂清明,民间安乐。”
商凌月看着他以天下为己任的眸色,抚在腹部的手轻捏住了衣袍,心下复杂,笑了笑:“这怎么可能,你竟说笑话。”
凤耀灵笑笑,目光状似无意落在她腹部,叹了一声:“臣也就想想,可惜他是逆臣贼子。”
商凌月听着缓慢站起,走到窗户边,仰望着铺满火烧云的天际:“商氏皇族会有今日,其实是咎由自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年始皇和圣后治世,为何没有出现苏朝恩和苏伯玉这样的人?这就是皇位世袭的弊端,若遇昏君,百姓便在水深火热中,所有人的生活希望居然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荒谬得很,你不觉得吗?”
凤耀灵转眸望着她泛着橘红色光芒的端庄背影,闻言缓步走近,距离她一步远时站住,突然施了一礼:“陛下请受臣一拜。”
商凌月愣了下,回眸看他笑道:“这么严肃做什么?”
凤耀灵抬眸深深凝视她:“也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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