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瑛 by杜露果- 第13部分

“他们究竟想干什麽！”柯老夫人捶打床沿，“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还不让我顺心些。”　

“也许……也许他们只是爱著吧。”二娘脱口而出。　

“你说什麽？！干嘛说出和继瑛一样的话来？你可以了吗？可以接受他们都是男人的事实？！”柯老夫人有些激动，何以如此，她自己说不上来，只觉得近日里特别焦躁罢了。　

“不……我……我只是觉得他们爱得太深……太深了。”二娘不敢看老夫人，因为，她的的确确是有些妥协了，不单是她，其他姐妹看著这两人身陷痛苦却仍是那样的执著，想必也是不舍。　

“你！”柯老夫人有些气恼，却竟也有些羡慕，也许她心中也是响往像二娘那样的吧……是这样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柯老夫人乱了，不懂了，她究竟在干什麽，继瑛和慕荣宇宣分开以後，她就心满意足了吗？她……真的就顺心了吗？她苦苦相逼的，到底是谁？继瑛……还是自己……　

“老夫人，你怎麽了？”二娘怕自己气到了婆婆，有些惊慌。　

“没事……下去，下去吧。”柯老夫人扬手，突然觉得很累……也很乱。　

“对不起。”抽泣著作完揖，二娘才不放心地离开。　

　

“你又不吃，上一次，安骥王的话不是带到了吗？他要你为他好好保重啊。”四娘看著桌上未动的食物，心急如焚。　

“……你放心，我不是寻死，是真的……不想吃罢了。”　

“你什麽都不想，就想著他……他也是……，这样下去何时是了，你们终会撑不住的。”四娘落泪，“如果……如果，你是女子就好了。”　

“……女的又怎样，男的又怎样，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你放心，不会撑不住的，我们的心系在一起，这就是力量，我会等，等到奶奶想通的一天。他也会等，等到可以飞奔到我身边紧紧拥住我的那一刻。”继瑛的脸有些削瘦有些虚脱，可是那眼神却没变。“现在虽然很辛苦，没有任何所想所感的活著，但我并没有放弃，只是他不在身边，不知该做些什麽罢了。我这才发现，我们已经是密不可分了……真好，这样真好。”　

“你怕是饿坏脑子了……傻瓜，傻瓜，你要让四娘心疼死了，你们要让我心疼死了。”一把搂住继瑛，四娘放声哭了起了，继瑛的笑，很美，美得叫人胸中难受得很。　

　

“王爷，太晚了。”阿淮看著安骥王的背影，心中感叹。下人都疑惑王爷是怎麽了，流言也是四起。他却是知道发生什麽了的……　

继瑛，那个曾经执著的孩子，竟让安骥王为他做到如此，那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力量呀。　

“我再站一会儿？你先下去吧。”慕荣宇宣淡淡地说，眼没离开红苑的方向，仿佛能透过那些砖瓦，看见他这几日朝思暮想的继瑛。　

该感谢柯老夫人的，不是她，他不会知道，继瑛对自己而言是如此的不可替代。思念，原来是如此深刻的东西。　

“王爷……这样下去的话……”阿淮没有说完，他是有些不敢相信。可能吗？堂堂安骥王因为一个男子而垮掉。他甚至会疑惑，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他跟随多年的安骥王吗？　

“什麽都别说了。我不会有事的，我得撑住，为了某个人而撑住。”慕荣宇宣的脸上绽露一抹虚弱的笑。他能感受到胸中奔涌的爱情的力量，却不知道，这样的对峙，何时才会结束。　

但，他至少可以坚持下去，一如他当著那麽多人的面对继瑛许下的诺言，他不会放弃，会陪著继瑛，直到生命尽头。　

阿淮目视慕荣宇宣片刻，知道自己想要劝阻的力量与後者对继瑛的执著相较，根本微不足道。他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坦然去接受两个男人的爱情，他只知道他什麽都改变不了。　

也许要红苑里的柯老夫人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很难，但要拆散这两个人系在一起的心，恐怕非得奇迹发生才行。　

叹一口气，除了转身离去，阿淮别无选择。　

　

夜里，柯老夫人做了个梦，梦到了继瑛的母亲，曹瑛。　

似水的女子带著详和的微笑向老人行礼。　

“瑛，我对不住你，继瑛他……”老夫人的眼有些烫了，她觉得有愧於为了产下继瑛而放弃生命的曹瑛。　

她以为曹瑛会生气，对方却没有，小步跑向老人，执起她的手，一脸笑意。　

“为什麽……为什麽……你不气我吗？”　

柯老夫人追问，对方但笑不语。　

“瑛？”曹瑛笑得很美很灿烂，让柯老夫人不解。　

“你不知道吗？我虽然竭尽所能让继瑛幸福，可是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呀，这可如何是好？”柯老夫人又问。　

曹瑛还是笑，周身笼上一层光照，柯老夫人发现，她正在消失。　

“别走啊。瑛，你不要笑，告诉我啊，告诉我，我该怎麽办？”手被松开，柯老夫人有些焦急。曹瑛真的不怪她吗？为什麽？　

“谢谢。继瑛，很幸福。”曹瑛终於说话了，只是话音未落，人便消失了。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柯老夫人站在原地，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仍旧模糊。　

　

柯老夫人醒来的时候，把一干媳妇都叫到了屋里，当著她们的面叙述了自己的梦。“你们说，瑛这是什麽意思？”　

几个女子没有出声，暗自盘算的只有一件事。这些天看著继瑛和慕荣宇宣已经够了，什麽世俗成见，又怎敌得过如此的真爱与执著。她们认输了，现在她们所想的，是希望有什麽办法可以成全那两个情深意重的男子……也许这个梦……　

“老夫人……”终於二娘开口了，心里有了打算，“我知道曹瑛为什麽笑，其实她的想法和以前的老夫人很像。”　

“以前？”柯老夫人不解。　

呼了口气，二娘继续，“曹瑛之所以会笑，一定是觉得没什麽比继瑛的幸福更重要。而老夫人您，正因为一直以来也怀抱著如此的信念，才让原本集万千不幸於一身的继瑛，有了一个更光明更开阔的现在。所以她才会感谢你。”　

“那为什麽说是‘以前的我’？”柯老夫人又问。　

“有什麽比继瑛的幸福更重要。这是您曾对我说过的话。可是如今，继瑛的幸福只有一个，虽然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但……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变了。”二娘努力让自己的话更有条理些，但是不行，她有些乱了，世俗与真爱之间，她到底还是乱了，只不过在乱中，她更偏坦希望继瑛幸福这一点罢了。“但是老夫人，您因为不能容忍继瑛爱上的对象是男子，所以气他，所以硬是分割了他的幸福，您逃避著继瑛没有安骥王就等同於没有了灵魂这样一个状况。於是，您不再是那个‘只要他幸福’就好的老夫人，您变了。因为这种改变，继瑛不快乐，您不快乐，所有的人都不快乐。”　

“好啊！你是变著法儿的要我接受是不是？你可以无所谓了吗？两个男人在一起？！”因为无法反驳二娘的话，柯老夫人有些激动。　

“我……”怕老夫人生气，却又觉得这些话非说不可，两难之间，二娘跪倒在地，其她人也跟著她一同跪下。　

“你们这是干什麽？”柯老夫人的声音在打颤，天呐，她在动摇。她要接受吗？接受二娘的话，接受继瑛和慕荣宇宣的关系？！　

“老夫人，我心里的确不法不去介怀。但，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做些什麽。”娘又说。　

“我不正在试著阻止这个局面吗？”柯老夫人重新坐下，反问。　

“没用的，老夫人，这样只会要了那两个人的命。”四娘最先落泪。　

“老夫人。”二娘也忍不住抹起了泪珠，“继瑛他一直在同我们讲。他在努力，他不会放弃，他努力等老夫人想通。他相信有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到来，他也会努力回报老夫人对他的包容，用尽一切力量。同样的，安骥王，天天守在外头，他明明可以冲进来，他也有能力阻止老夫人您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但他只是等著。因为他也在努力，不放弃继瑛，也尽量减少对您的伤害，由著您花多长时间慢慢接受都行。只是他们不能不爱，所以他们努力地等。”吸了口气，想到这些天的所见，所有人都心生感动，她当然也是无法超脱，“我看著他们，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努力做些什麽，可以挽回的，就好像继瑛努力等我们接受他的感情一样，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努力放下世俗的包袱，给予他包容呢。毕竟，继瑛是我们共同的孩子，他的幸福比什麽都重要啊……所以，我求您　，老夫人，我求您，也努力看看好不好，不一定要现在……只要你肯点头努力去理解他们就好啊。”语毕，二娘对著柯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其他人也立即跟著效仿。　

立时间，满屋子都是恳求之辞。　

“够了！”柯老夫人喝止这些声音，他突然好累，累得觉得根本没必要再坚持下去，也许，这样做反而轻松……但这样真的可以吗？她又乱了，软弱地既想妥协又害怕妥协。努力嘛……也许，她真的可以一试。“够了，你们先出去，我会想，我会努力，但我担保不了结果如何？”　

几个女人的脸上有了希望的笑容，只要有希望就好，剩下的，也许就是等待了。“谢夫人。”齐声说完，她们相继走出了房间。　

柯老夫人一个人对著天花板愣愣发呆，突然想起了梦中曹瑛的笑容，如此包容和耀眼……“继瑛幸福就好。”闭上眼，她轻吐这句话，渐渐的面上终於有了些连日来久违的笑容。　

　

“老夫人！”被四娘的叫声吓到，柯老夫人看向擅自推门进来的四娘。对方苍白的脸色立即让她知道有事发生。　

“怎麽了？”　

“继瑛晕……晕倒了。二娘去通知红苑外面的人了，医师应该马上赶到。”　

“晕倒了？！”一阵眩晕，心里的惶然，让她又一次深刻体会到继瑛对自己而言是如此重要……够了，难道非要让这孩子受更多的痛苦不可吗？只要他幸福就好……真的够了。“我们去看看。”　

在四娘的搀扶下柯老夫人，站了起来。“还有，你去找二娘，叫她如果看见安骥王……唉，就让他进来吧。”　

“是！是！老夫人，我扶您到了继瑛那边就去通知。”四娘又哭了，但这次是喜悦的笑容。终於可以结束了，那两个人，终於可以不用分开了……　

　

“王爷，您正发烧呢。”　

听到继瑛晕倒，安骥王丢下手头的正务心急火燎地往红苑赶，哪容得下阿淮在耳边唠叨，“我没事，你别管我！”　

“王爷！你不能这般跑动，你的身子吃不消。”阿淮却管不了那麽多，说自私也罢，他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主子。“再说，你到了也进不去呀。”　

阿淮最後那句话，终是让慕荣宇宣定住了步子，但只是一会儿，他又跑了起来，“我可以等，等你出来告诉我情况。我会等到听到他无羔的消息为止。”　

还能说什麽呢……阿淮叹了口气，只怪王爷太痴心，继瑛太痴心。却也是这份痴心，连他都要心生敬意了。　

　

慕荣宇宣推开红苑的大门，二娘站在门口，他是料到的。继瑛不能出来，他不能进去，每次都是这样。他只能问，竟管他是如此的焦虑，“怎麽样了？”　

二娘打量著慕荣宇宣惊慌的样子，颇感欣慰，继瑛没有爱错人啊。“你何不自己进去看看。”　

这话听来像是做梦，慕荣宇宣做为安骥王经历过太多让一般百姓惊喜的事情，却哪件也不比上现在二娘的一声“进去。”　

“我可以吗？”他急切地问。　

“难为你了，进去吧。”二娘点头。　

“……谢谢。”话音未落慕荣宇宣便急著奔向继瑛的房间。　

“安骥王竟然轻易向我道谢……是继瑛的力量吧。”看著他的身影，二娘不由得感叹。　

“我也要替王爷说声谢谢。这实在是太好了。”　

二娘看向感动莫名的阿淮，看著对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自己也笑了起来，好久没笑得如此畅快了……“是啊。太好了……”　

24　

慕荣宇宣推开继瑛的房门，一屋子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柯老夫人看著面前明显憔悴很多的男人，心态上有些别扭稍稍别开了眼。　

慕荣宇宣却是大方地走到她面前，作了个揖，“谢谢。”　

柯老夫人有些感动，这个从不轻言谢意的男人，为了继瑛的确是付出了很多。也许，正如二娘她们所言，继瑛的幸福就在这个男人身上。　

“你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回报这份谢意吗？”她问，直视对方。　

“可以呀。”没有丝毫迟疑，慕荣宇宣给了柯老夫人最满意的回答。　

“那麽就用你的一生保护他，照顾他。不要让他丝毫的委曲，更不会再落下一滴悲力的泪水。给他幸福可以吗？”把心情诉说出来才能想得更透澈，原来是这样啊。这几日她分明恨的怨的是不能释怀的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