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轻轻巧巧就得罪了那几个骗子,要是他们瞅准他跟苏胖子来报复可就糟糕了!
宁向朗认真地说:“谢谢您,我们下次绝对不会了!”
苏胖子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麻溜地跟着道谢。
老头儿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哑子招呼宁向朗和苏胖子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地在前面引路。
苏胖子小声跟宁向朗说悄悄话:“小朗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个老爷爷左手多了一个小指!”
宁向朗听到这话后心头一跳,六指?
他刚刚光顾着看工具和手法,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宁向朗立刻就想到了业内很有名的“骈指七”,“骈指七”以精妙的文物修复技术闻名,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他“回来”前跟不少业内高人往来过,很多人一直遗憾“骈指七”的消失!
后来宁向朗才知道“骈指七”起初并不是个好词,是“骈指七”的族人嘲笑他多了个手指!
结果呢,被嘲笑的“骈指七”名盛一时,这个称呼的嘲讽对象换了,换成了当年讥笑“骈指七”的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骈指七”来自首都朱家,他的消失或多或少也跟首都朱家有关!
想到自己见到的有可能是那个传奇人物,宁向朗心里有点小激动。他面上极力维持冷静,向苏胖子确认:“我还真没注意,你瞧清楚了吗?”
苏胖子用力点点头:“那当然!我眼睛最好了!”
宁向朗瞄了眼哑子宽阔的背脊,不动声色地夸人:“那刚才那个老爷爷可真了不起,多了个手指还那么厉害!”
苏胖子一脸兴奋地应和:“就是啊!”
宁向朗见苏胖子高兴起来就忘了担心,不动声色地提醒:“这么晚回家,你想好怎么跟你爸解释了吗?”
苏胖子的脸迅速垮了下去。
宁向朗平衡了。
反正不能让自己一个人纠结!
哑子面无表情地将他们送到厂房宿舍门口,静静地杵在门卫那儿目送他们进去。
宁向朗跟苏胖子家不在一个方向,两个人在分岔路口惴惴不安地分头回家。
宁向朗想到自己这会儿才六岁,掏出钥匙开门的动作都异常小心。他蹑手蹑足地往屋里走,心存侥幸地希望宁安国和胡灵翠都睡了,而且不会被他吵醒!
可一看到客厅明晃晃的灯光和黑着脸坐在那儿的宁安国,宁向朗就知道这次逃不过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喊人:“爸……”
宁安国早就看到他那鬼鬼祟祟的动作,听到他那心虚至极的小嗓儿就更来气了。
这小子不教训不行啊,小小年纪就敢到外面玩得这么晚,以后还得了!
宁安国板着脸说:“过来。”
☆、第十五章:宁父教子
宁向朗头皮发麻。
宁安国不是易怒的人,但不代表宁安国不会生气!
他乖乖走到宁安国面前。
宁安国语气很平静:“先坐下。”
父子俩相对而坐。
宁安国说:“先说说你去干什么了。”
宁向朗知道苏胖子那边肯定不会撒谎,所以自己进行简单的“艺术加工”之后就把大部分事情坦白。
宁安国一语不发地听着,可他越是不说话,宁向朗心里头就越忐忑。这种心惊胆颤的感觉让宁向朗浑身不对劲,语气也渐渐发虚!
宁安国看着耷拉着小脑袋的宁向朗,怒气虽然还没平复,对这态度却也满意了。
宁安国说:“抬起头来,别用脑瓜对着我。”
宁向朗乖乖认错:“爸,我错了!”
宁安国语气更加平和:“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说说错在哪个地方好了。首先,你出门的时候应该做到什么?”
宁向朗说:“出门前我应该先跟爸爸妈妈你们说一声。”
宁安国继续说:“还有呢?”
宁向朗说:“我不该带上胖……苏昇一起溜出去。”
宁安国说:“继续。”
宁向朗说:“我不该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仗着跟姥爷学了点东西就跑出去瞎得瑟。”
宁安国淡道:“哟,反省得还挺深刻,继续。”
宁向朗泪流满面。
这种自己给自己定罪的感觉好!虐!心!
在宁安国的注视之下,宁向朗硬着头皮列出自己一项项做得不对的地方。
被宁安国这么一逼,宁向朗整个人都清醒了。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就是这么一件小事他做得那么不周全,别说作为一个成年人了,就算是小孩子也没这样的!
宁向朗沉默下来。
宁安国说:“明白了?”
宁向朗点点头。
宁安国说:“那你自己去把长尺拿出来。”
宁向朗跑进宁安国的书房,把宁安国放在书稿边的长尺拿到客厅。
宁安国接过长尺:“既然你自己也数出了十个不对的地方,我就打你手心十下,没冤枉你吧?”
宁向朗说:“没……”
宁安国说:“手伸出来。”
宁向朗依言把手伸到宁安国面前。
宁安国也没疼着他,一下一下地打在他掌心嫩嫩的粉肉上,很快宁向朗的手心就被打得发红。
宁向朗的眼睛不知不觉也红了。
宁安国打着也心疼,下手慢慢变轻了,到第十下简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宁向朗却在宁安国搁下长尺以后扑进了宁安国怀里。
即使是在病中,宁安国也一直指引着他往前走。要是他走偏了,宁安国总是能轻轻松松地把他拉回来。
他一直活得肆无忌惮,根本就是仗着自己有那么多坚实的后盾。
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应该尽快成熟起来、尽快将那种因为退无可退而变得尖锐无比的偏激从自己身上剔除。
因为他不再是一无所有的人了。
手心火辣辣地疼,宁向朗的心脏却难以抑止地狂跳起来。
在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鲜活的活着的感觉。
他活着,宁安国活着,胡灵翠活着,没有那看不见尽头的睁着眼等天亮的长夜,没有那永远等不到灯光亮起的只剩下自己的“家”,他们一家人还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宁向朗的眼泪流了下来。
宁安国感觉自己的前襟被眼泪弄湿了,他抬手揉了揉伏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真疼了?疼了才好,不疼你肯定记不住这教训。”
宁向朗伸手环紧宁安国,手掌被折腾得更疼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
早就听到动静的胡灵翠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在宁向朗看不见的角度嗔怪地看了宁安国一眼。
宁向朗听到胡灵翠的脚步声,赶紧在宁安国衣服上可着劲擦干眼泪,松开宁安国扑进胡灵翠怀里。
眼看宁向朗似乎又想撒娇,宁安国虎着脸说:“快去睡觉,你才几岁?这么晚睡还得了!”
见宁安国脸色发黑,宁向朗赶在宁安国再度发飙前脚底抹油溜回房间,为求保险还利落地锁上了门!
宁安国跟胡灵翠都被他那小狐狸似的动作逗笑了。
宁安国笑完就说:“不是叫你别出来吗?你一出来这小子肯定就能反了天去!”
胡灵翠说:“你一大老爷们,下手肯定没轻没重,我哪放心得下?”
宁安国说:“怎么可能没轻没重?难道就你心疼儿子,我不心疼?但这小子不给点教训不行,这可是原则问题,不能让他再犯。”
胡灵翠也赞同,要想小孩学好就该从小时候抓起,要是小时候没教好以后就更别想教了!
她转为关心宁安国:“你今晚为了找小朗都没工作,不是又要熬夜吧?”
被胡灵翠盯着直看,本来正有这个打算的宁安国哈哈一笑,搂着胡灵翠的肩膀说:“有翠翠你监督我,我怎么敢熬夜?走吧,我们也睡了!”
第二天三四点的时候宁安国就起来了,胡灵翠听到动静也醒了,宁安国见状笑呵呵地打哈哈:“早睡当然早起。”胡灵翠拿他没辙,只好跟着起来给他们做早饭。
宁向朗也醒得早,一家人吃饱后才七点多,宁安国看了看表,招呼宁向朗出门去。
宁向朗乖乖跟上。
看到宁安国似乎领着自己往花鸟市场那边走,宁向朗忍不住问:“爸,这是去哪儿?”
宁安国说:“昨晚你去打扰人家那么久,还让人送你回来,难道不该上门道谢?”
宁向朗“哦”地一声,目光却定在宁安国胳膊底下夹着的文件夹上。他问:“那爸你带的是什么……”
宁安国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你别的事儿不行,眼光却够贼。你说那位老人家那么厉害,我想去找他问问我们厂前段时间接的一桩单子,说不定那位老先生能给我点意见。”
宁向朗不太清楚制造厂的事,他追问:“什么单子?跟古玩有关?”
宁安国一向很注重对宁向朗的培养和引导,听到宁向朗问起也不隐瞒:“差不多,就是西北博物馆要的文物鉴定用的仪器。现在花样太多,很多东西我都搞不太清楚,得多听听内行人的说法才行。”
仪器鉴定在国内还很不普及,原因就在于搞仪器的人不懂文物,搞文物的人不懂仪器,要搞明白数据和文物之间的关系就得“双管齐下”,两边都要找人。
博物馆倒是一直都在用,只不过操作起来也觉得不够灵便,于是就想让宁安国在原有仪器的基础上改进一番。这个单子不算多赚钱,但能加深跟考古、历史协会那边的关系,对于第一制造厂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为岳家的关系跟这个沾了点边,这个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宁安国头上。等看到博物馆那边花样百出的要求,宁安国一个头两个大,就算胡灵翠家里是搞瓷器的,对这些现代化的仪器也一窍不通啊!
宁安国这么一提宁向朗倒是想起来了,今年似乎正好是唐运尧当上考古协会会长的第一年!当初他一心重建胡家湾,唐老对胡家湾这个“陶瓷之乡”也很重视,二话不说帮了他很多忙。
第一制造厂这个单子莫非就是唐老下的?
想到这里宁向朗就精神一振,当初唐老对他这么好,唐老要的东西他当然得帮忙使使劲!
宁向朗说:“那个老爷爷肯定晓得的,爸,我带你过去!”
宁向朗的欢脱劲让宁安国乐了,这家伙忘性真大,压根不记得昨天刚因为跑来这里挨了打!
宁安国揉揉宁向朗的脑袋,跟着他走进花鸟市场。
走到那家店门前,宁向朗一眼就瞧见了高大的哑子正在往屋里搬东西,黑乎乎的一箩筐,看起来跟煤块似的!
宁向朗挣开宁安国的手跑上去说:“这是煤精吗?”
哑子点点头。
宁向朗跟着哑子进屋,等哑子放下箩筐后就问:“我能不能看一看?”
煤精就是煤精石,又叫煤玉,是煤矿里面出的一种宝贝。它本身就又黑又亮,要是再细心打磨一下就会露出它那细润的光泽!
这东西价钱不算太贵,而且硬度比较小,学雕刻时拿来练手很不错。
哑子没有阻止宁向朗,直接让宁向朗拿起来一小块细瞧。
宁安国见宁向朗一下子被别人店里的东西吸引住了,不由轻咳一声。
宁向朗赶紧放下手里的煤精跳起来说:“哑子叔,老爷爷在吗?”
宁安国把路上买的水果搁下,说道:“你好,我是小朗的爸爸。”
哑子指了指门外,意思是老头儿出去了。
巧的是这时候老头儿正好走了进门,瞧见宁向朗又来了,还领着宁安国过来,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态度又变回了最开始那种冷淡。
宁向朗说:“这是我爸爸,他想来问老爷爷您一点事儿。”
老头儿摆摆手说:“问我?有什么好问我的?回去吧。”
虽然听出了老头儿话里的不欢迎,宁安国还是把来意说了出来:“您好,老先生,我是对文物鉴定仪器的改进工作有点疑问,有很多问题想向您请教一下!”
宁向朗巴巴地在一边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接收到宁向朗的目光,不知怎地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他指了指宁向朗,“不过我想借你这娃儿几天。”
宁向朗惊讶。
老头儿淡淡地说:“很吃惊吗?过两天我要带几个学生,把你借来刺激一下他们而已。不过你要是也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这个意外之喜让宁向朗喜出望外!
宁向朗转头看着宁安国,一脸“快答应快答应”的期待。
宁安国说:“没问题,但不能太晚。”
老头儿点头:“要是实在晚了,我会让哑子把他送回去。”
宁安国说:“好!”
双方都满意了,宁安国很快就拿出改进方案征询老头儿的意见。
行家就是行家,粗略一看就点出了不少不切实际的地方。老头儿一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