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回去寻找的路上遇到了二姑娘,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茶花香,再听芳儿说的话后,他便猜多半是被她给拣了。
只是那会见她明知道自己丢了扳指,却没有拿出来,如此便不好开口询问。而且也生怕是自己误会了,这一开口岂不伤了二姑娘的脸面。
可回来后,越是回想就越确定。他跟四妹妹说话的时候,分明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花香,只是当时并未在意。回去后慢慢一琢磨,那假山附近并未有种植茶花……为了避免猜错,他还让青松去打听一下,这府里的姑娘丫鬟们用的胭脂香粉等东西。
结果打听出来,丫鬟们一般都是用桂花香,另外那些特别的香味都是姑娘们用的。而那茶花香,是才刚买进府,听说就静兰苑的丫鬟去领过一次……
事情确定以后,他却愈加为难起来。早就听说那位二姑娘是从外头接回来的,以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昨日在路上见着她的时候,并未细看,只觉得她身上的穿着确实很素净,难道是因为起了贪心所以才……
这么一想,更是发起愁来。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如今她也正经是这府里的姑娘,这样的事情叫他如何声张。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这是那扳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便给了人的。
可是,他又怎么开口管她要回来呢?还是让青松悄悄与她说,可以给她一笔钱……只是这样做连自己都觉得龌龊!
发愁了一个晚上的事情,却没想到,今天二姑娘竟亲自把东西给送了回来!
他一时间为自己之前的想法生出几分愧疚,只是又不能说什么,所以微征之后,就勉强笑着说道:“真是多谢二姑娘了,还麻烦你跑这一趟送过来。”
他说着就伸手去接了过来,然而就在这会,旁边忽然传出一声娇喝:“你们在干什么?”
宋玉琳这时才刚用指碰着那垂下来的扳指,李贞儿被那声音一打岔,以为他已经接稳了,便松开了手。
于是那扳指就这么眼睁睁地,在他们之间掉了下去!
一声脆响,如期而至。
两人同时愣住,站在一旁的青松甚至不敢相信地低呼一声。
李婕儿这会也从那边跑了进来,一身大红的衣裳,随着奔跑的动作带起飘飞的衣袂,似一朵绽放的海棠花,美丽而热烈。
她跑过来后也不看李贞儿和宋玉琳,而是先是弯下腰把那早已经碎成两半的玉扳指给拣了起来,满是心疼地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李贞儿一时被她这紧张的表情动作给弄得有些迷糊,看那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可是要说她紧张人还说得过去,紧张一个扳指算什么,又不是她的东西。
刚刚本是要道歉的客气话,因李婕儿忽然这般横插了进来,倒也说不清是谁的错了,于是她便疑惑地看向宋玉琳。
只是眼光才刚转过去,眼角的余辉就看到李婕儿忽然扬起手,风声朝她袭来!
不想与她正面冲突,所以下意识地就往后避,可才退了半步,就碰到了琴案的一角。虽是已拉开了一些距离,但到底还未完全躲开,而且这么一停滞,她想再伸出手抓住李婕儿的手腕,已经来不及了。
又是一声脆响,那张养尊处优的,留着指甲擦着凤仙花汁的手,就从李贞儿脸上甩了下去。
“表妹!”宋玉琳惊诧出声,之前不是没有机会阻止,但这两位到底是姑娘家,他不好动手。心里才迟疑一下,那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你竟敢偷表哥的东西!你竟敢摔了这枚扳指!”李婕儿甩了一个耳光后,心里还觉得不解气,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地怒斥道。
脸上火辣辣地疼,好像还被她的指甲给划伤了。靠,被一个十几岁小丫头,莫名其妙地给甩了耳光,李贞儿觉得万分窝火!
“姑娘!”兰草在亭子外面看到这一幕,脸都吓白了,再不顾得什么,赶紧跑到李贞儿身边说道:“四姑娘你怎么可以……唉,姑娘快让我瞧瞧,有没有怎么样?”
“你是哪个不知规矩的丫鬟,主子的事轮得到你来管!”李婕儿瞪圆啊眼睛,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枚扳指一直是宋玉琳戴在手上的,平日里连她说要拿来瞧一眼都不肯。还有宋玉琳练琴的时候,是最不喜欢别人靠近的,她从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不快。
可是今天偷偷过来一瞧,竟发现那丫头不但在里头跟他说着话,手里还拿着这枚扳指,两人还站得那么近,正在亲亲热热的说话!
不过是个刚进府的穷丫头,他就这般另眼相待,可对自己却一直就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越是这么想,心里那火气就烧得越猛,再后来看到那扳指竟被那丫头给摔到了地上!那可是将来要传到她手里的信物,居然就这么……
“表妹,你太过分了!”宋玉琳有些不快地说了李婕儿一句。
然后又有些歉意地看着李贞儿问道:“二姑娘,你还好吧?”眼下这事,已让他无暇顾及那块玉佩了。
李贞儿伸出冰凉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慢慢转回头,兰草也不敢去拉开她的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的询问首。
李贞儿却没理她,而是不露喜怒地看着李婕儿,轻缓地开口道:“四妹妹,你比我年小一岁,我本该让着你!但也不能这样无理取闹,所以……”
“所以怎样!”李婕儿被她这么看得有些愣住,莫名地心里的火气又盛了些,便一脸挑衅地打断了她的话。
李贞儿的手刚从脸上拿开,一个耳光就毫不客气地在李婕儿脸上甩了下去!这是今天发生在这个亭子内的第三声脆响!
“所以我便会还回去!”她收回手,清清冷冷地说道。
亭子里又出现瞬间的死寂,李婕儿一时有些懵住,直到脸上感觉到火辣辣地疼后,才捂住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李贞儿:“你,你竟敢打我!”
她长这么大,何曾被人碰过一根毫毛,平日里脾气上来了,就是李柔儿都得让着她,连大夫人也都是好言好语地哄着她。竟然,有人,敢打她!还是一个刚进府的穷丫头!还是在宋玉琳面前!还这么疼!一时间不知是羞是气还是疼的,眼里竟不争气地蓄起泪光。
“为什么不敢?”李贞儿微微勾起嘴角,有些嘲讽地看着她。
“姑娘,你,你的脸出血了,这可怎么办!咱快回去直药吧!”兰草在一旁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李贞儿把手从脸上拿开后,她便看到李贞儿脸上不但有清晰掌印,还有一道一寸来长的血痕,应该是被指甲给划伤的。
“青松,快去把表妹身边的丫鬟叫过来,别声张。”今天这事,最郁闷的其实是宋玉琳,他觉得自己头都疼了。原是好好的事,也不知怎么就被搅成了这样。而且再看这像是要越闹越凶起来,只得赶紧朝自己的小厮吩咐了一句。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你一会再去把那瓶外伤药拿来给二姑娘。”
“宋少爷不必麻烦,我这就走了,还是好好照顾四妹妹吧。”李贞儿摇了摇头,说着就往亭外走去。一个表妹,一个二姑娘,亲疏立显!她自然明白这姓宋还是偏向李婕儿的!
“你站住,你还想走,今天这事我……”李婕儿觉得自己简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上去撕了那丫头。可因为宋玉琳在这里,又不敢把手从脸上拿开,她觉得这会自己的脸一定肿得很难看。但是就这么让李贞儿走的话,她这口气还怎么咽得下去!
“表妹,你还是先回去用冷水敷一下脸再上药,不然会越肿越大的。”宋玉琳赶忙拦住她的话,然后用眼神示意李贞儿快走。
李贞儿笑了一下,似不知道自己脸个不但有微肿的掌印,还有一道血痕一般。那透着满不在乎以及淡淡不屑的笑容,在宋玉琳脸上轻轻扫过。
想要置之度外,装作不知道其实事情就是因为他而起的吗?宋玉琳被她这一抹淡笑看得怔住,蓦然间就生出几分心虚。
李婕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朝宋玉琳控诉着李贞儿,还说要告到老夫人那儿去。
李贞儿没理他们,最烦女人动不动不哭哭啼啼的子,转身出了亭子,不想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只大肥猫不知什么时候已从亭子里溜了出去,正对藏在柳树后面的王嬷嬷摇着尾巴,王嬷嬷见李贞儿看过来后,就赶紧抱起小胖狗有些慌张地转身跑了。只是她转身的时候,特意回头看着李贞儿幸灾乐祸地笑。
“二姑娘,是王嬷嬷呢,她会不会告到二夫人那儿去。”兰草一边拿出手绢要给她遮脸,一边有些担心的说道。“
”当然会,估计再过一会老夫人也该知道了。“李贞儿拨开她的手淡淡地说道。
”那怎么办,今天要不过来这边就好了!“
”回去后让兰香找金枝要瓶消肿的药去,再把这事跟金枝说一声就行了。“
她也想趁着这事看看老夫人的态度,看她可以容忍自己的限度有多。
回了静兰苑后,兰香见到李贞儿那样,愣了半天才慌忙拉过来说道:”我的好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是惹了大夫人不快了还是让老夫人生气了。“
”不是,兰草你跟她说吧,小环去给我打盆水送到我房里,还有拿条干净的毛巾过来。“李贞儿轻轻摇了摇头,交待了一句就进了房间。
没一会便听到兰香在外屋狠狠数落兰草好一顿,说她都跟在姑娘身边也不好好看着,如今出了这事,照四姑娘那火爆性子,不闹到老夫人那是不会罢休的……
接下来声音又低了下去,只隐约听到老夫人若生气了,姑娘受了委屈,她们这几个跟在身边的人都落不得好……
直到小环把水端进来后,那声音才停了下去。兰香跟进屋,帮李贞儿拧了毛巾要帮她敷脸的时候,李贞儿一边接了过去一边说道:”老夫人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你一会过去只找金枝把这事说了就行。要有人找了老夫人你也别管,拿了药就回来。“
”我晓得的,姑娘让我好好瞧瞧,四姑娘也真是,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兰香走近了去,却也不敢碰,只见那道血痕已经微微浮肿了起来,再加上那掌印,衬白皙的皮肤,看着好不醒目。掌印还好,只需消了肿就行,可那道血痕,万一要是留下印子的话那可怎么好,这可是在脸上啊!兰香忧心忡忡地想着,但也不敢当着姑娘的面说出来。
”没大碍的,你快过去吧,我先用冷水敷一会。“
”好的,你们两个好好伺候着姑娘。“兰香点了点头,然后又交待了兰草和小环一句才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兰香出去后,李贞儿看着有些被吓住的小环和依旧一脸担心的兰草说道:”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出去吧,我有事会叫你们的。“
兰草和小环对视了一眼,然后迟疑地看着李贞儿,李贞儿看了她们一眼,又开口道:”出去吧,等兰香拿了药膏回来再进来。“
姑娘都这么说了,兰草和小环只得出了房间,却也不敢离开,只是在外屋候着。
”兰草姐姐,咱姑娘是被四姑娘欺负了吗?“小环低声朝兰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她刚刚去端水了,没听到兰草说的话,只大概知道姑娘是跟四姑娘起冲突才出了这事。
”别小瞧了咱姑娘,这事,指不定是谁欺负谁呢。“兰草想了想,就轻笑了一句。
”好姐姐,姑娘都出了这事你还敢笑,你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环吓一跳,赶紧把声音压得更低地提醒着,就怕兰草万一笑出声来被姑娘听到了,惹得姑娘不快,搞不好连她也会跟着遭殃。
”担心什么,咱姑娘可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兰草虽是这么说着,但脸上也收敛了笑容,然后才又把刚刚的事情跟小环说了一遍。之前是因为她一边说一边被兰香数落着,只顾着挨训了。而这次,因为小环是静静听着的,容她有了慢慢回想的时间,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一些事情。
姑娘……好像一直就没有生过气,不管是被四姑娘甩了耳光,还是自己返还回去,她都没有看到李贞儿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再仔细一想,从姑娘进府到现在,不管是李嬷嬷晚上过来挑衅生事的时候,或是大夫人刻意为难的时候,还是今天出的这等事,她都从未在姑娘脸上看到过生气的表情!最多,就是有时候眼睛里会露出几分不屑,其余就再没有了。
兰草发现这点后,一时间有些怔住。小环在一旁听她说完后也有些呆呆的,好一会才发现兰草也不说话了,便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哦,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在这伺候着,我上趟茅厕。“兰草说着就站起身,捂着肚子出去了。小环一时有些茫然,傻傻坐了一会,然后发现这座椅的腿脚没那么光亮,便拿了块抹布开始擦起来。
兰草出去没一会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