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小时内能到这里,我们还能撑过八个小时么?
正在忧心。陈琪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这边士兵乏得很了,把你那边金甲虫战车调给我吧!”
“你当真不顾本座地死活啊?”我哀叹道:“我这边的兵可没有恶魔剑士装备,缺了重火力让他们冲上来的话,这么点用长枪的兵顶不住啊!”
“那怎么办,撤回要塞全军龟缩防守吗?”
那似乎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能坚持一整天已经很不易了。士兵疲乏到了极点,也许很快就要到临界点。费里亚军尽管也非常疲倦,但他们的体力究竟比人类好得多,一旦过了临界点,加克莱的顷刻翻盘是可能重现的。而撤回要塞等待援军呢?援军是会来的,但如果让这些费里亚军上得岸来,援军必将受到相当的损失,那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陈琪忽然说:“黄二,我们很疲倦,但他们不知道对不对?”
“啊……”我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这样,我这边的士兵一直没有出战,你那边的恶魔剑士砍得太顺利,大概他们一时还看不出我们的窘境。”
“那要不要招降他们?”
“有没有搞错,naive!”我脱口而出斥责之语,却忽然走神考虑起这样做的可行性来。为什么我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呢?的确,在人类与费里亚的作战中,从来就没有过招降纳俘的先例,双方都是把对方能动的杀得一干二净。然而杀到了对方本土,要想彻底清扫并不见得明智,是否有必要改变一下策略呢?
陈琪不失时机地说:“反正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不会有任何损失吧?”
“这样啊……”我考虑了一分钟,向身边警卫员吩咐:“把费里亚翻译找来,我面授机宜。”
费里亚军上一波的攻势是在一刻钟前退去的。天色已经黑得不成话了,他们在海中的整队调动更加困难,大概下一波攻势还要相当一段时间才会来到。守在岸边一整天的士兵们一个个疲倦不已,逐渐开始怀疑自己还能端稳手中的长枪多少时候?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喧嚣,几个士兵把一个口径一米的超大喇叭安到了南堡城头,对海中的费里亚军叽哩哇啦地喊起话来。
人类士兵自然听不懂喊的是什么,但却发现这不喊还好,一喊就象踩着了费里亚军的痛处,他们立即溃不成形地又扑上了海滩。然而这一次冲击显得特别象意气用事,来得快败得更快,不到十分钟就又全军溃散了下去。海滩上又只剩下人类喊话大喇叭的噪音,除此之外平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也不知这种变态的“平静”持续了多久,忽然一个士兵大叫了起来:“费里亚军投降啦!”
第六章 破晓之笛(下)
大多数人类士兵都给这一嗓子喊得莫名其妙转不过弯来,然而大家迅速看到海滩上一个摇晃着白旗的身材高大的绿色龙骨兵正踩着尸骸垂头丧气地向海边涉水而来。我立即派出一个小队带上翻译去跟它交涉,心里翻腾不已:费里亚当真会投降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啊!
因为翻译水平差,经过许久的艰难交涉才勉强弄懂了这个来使的意思。使者表示,它们是费里亚的一个边缘种族黑水费里亚,原本镇守中央玛斯库大陆的东南角尘泥沼泽地区,人数不过三四千。前些年人类忽然入侵,费里亚皇帝发了召集令,把他们全族从领地莫名其妙地召过来打仗,而且还尽把他们的精锐人马拆给加克莱屠夫克鲁苏折腾,去的十个回不来一个,他们早对此特别不满了。如今天兵降临,正是他们拨乱反正的机会,愿意全师投降,以为向导,杀入玛斯库腹地,兴兵报仇。
尽管适才的喊话中充满挑拨离间费里亚皇族与其他部族间关系之辞,但如此容易就奏效了?真有这种好事?他们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这些问题却只能由我来判断回答。考虑了一会,我把使者召来,说:“要谈也可以,叫你们首脑来见我。”
绿色龙骨兵四周看了一圈,昂首说了一句话。我身边的翻译立即脸色大变,结巴翻译道:“大将军,你已经看到黑水费里亚的首领了。”
我身边的卫兵立即齐刷刷地抽出了高振动粒子刀以备他突然暴起。可我在它眼中没有看到杀意,摇了摇头让他们收起了刀剑,转向黑水费里亚的首领伸出手说:“你的胆量不小,那我们可以谈一谈了。”
蹩脚的翻译对握手的含意解释了好一会,黑水费里亚的首领才半信半疑地把手伸向了我。他被带来时已被卸除了腿上的加速装置和巨镰,危害度被降到了最低。然而它地手仍然有我的脑袋那么大,其中蕴含地能量之巨可想而知,大概随便一捏就能把寻常的血肉之躯挤成脓浆。周围的卫兵纷纷出声警告我不要这样做。我却依然故我地微笑着向它示意握手的和平含义。
终于,我俩的手握到了一起。此时大概也是黑水费里亚首领的心情从最紧张的颠峰开始回落的一瞬间。我抓紧这个时间渗入了强猛地精神力,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看透了它的内心。它没有撒谎。这个生物身上充斥着强猛但赤诚的气息,但永远不会说谎。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我放心了,微笑道:“你很诚实,请坐吧。”
黑水费里亚的首领在这一瞬间的精神冲击下显得惊恐万分,甚至在一瞬间有暴起自卫地冲动。但看到四周剑拔弩张的卫兵,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不安。俯首说:“大将军,你有恐怖的透视人心的力量,又有如此悍勇的大军,一定就是费里亚教传说中改变天地地那个英雄。如果那个传说不假,你会毁掉现在的费里亚,但会给我们带来新生,我发誓臣服于你。”
我点头说:“好了好了。我有很多话问你,你坐吧。不过我们时间还多,可以不急着直入主题,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总得相互了解才好称呼吧!”
翻译太过蹩脚,用了半天功夫还结结巴巴地说不清黑水费里亚首领的名字,只说明它的名字发音大概是“磐永吉盎”。在费里亚语里是有特殊含意的(也只有费里亚贵族才有拥有特殊含意姓名的权利)。这个含意则翻译了好几句也不得要领,颠来倒去不知所云地说大概是“天长日久地痛恨大千世界地花花草草木木”的意思。我听得不耐烦,说:“没学过小学语文啊,话都说不清楚,就一个‘长恨天’就打发了嘛。现在就给他命这个名字好了,问问他接受不?”
三万僚属的尸体就摆在身后一公里处。适才又为精神的剧烈冲击向我表示了臣服,区区一个名字的问题自然不会是争议的焦点,磐永吉盎顺从地接受了我给他的命名,从此在人类典籍里留下了“长恨天”之命。我心里念了两遍,对这个名字满意非常,这才扯回正题问:“老长,你们部族不过三、四千人,如何来的这种大军?”
长恨天答道:“大将军。绝大部分龙骨兵是按照费里亚古代英雄地身型由孵化工场批量产出的奴隶。他们多数智力低下,是纯粹的作战工具。只有少数异变品种能具备过人的智力,进入军官以上的层次。但费里亚的历史一直是在数量不多的贵族手中传承的。”
“贵族一共有多少人?”
“费里亚一共有部族十三个,皇族最大,大概有两万多人。其余的部族人数多少不等,但因为自然生养不盛,在没有战争时人数变化很小,属于费里亚自然传承的贵族一般不超过八万人。”
“这么说来,你们一族算是其中势力最小的之一了?”
听到翻译传的话,长恨天显得有些发怒,大声说:“人数多少不代表什么。我黑水费里亚族虽然人数不多,但荣誉即吾命!我黑水壮士的强悍在费里亚全族无人不知,塞拉摩的这些土兵在费里亚内算是强兵了,可三个也打不过我们一个!正因为如此,皇族才一直忌惮我们,一直压制削弱我们的军事力量,遇到打仗又先把我们送上前线消耗!哼,如果不是它们负我们在先,我以下的全部黑水费里亚人宁可全部战死也绝对不会想到投降的。”
他真是个直脾气。我哼了哼,又问:“费里亚追逼人类急如烈火疾风,跨越十万光年亦要抓紧分分秒秒攻击我族,不死不休。其中原因你可清楚?”
这回我可算看到费里亚人脸上的丰富表情了,原来他们还是有困惑惊讶的表情的。长恨天疑惑了好一会才说:“大将军不是在开玩笑吧?明明是你们先攻打我们的。”
没办法了。如果他是在演戏给我看,我真想向他脸上打一耳光试试手力,但很明显他又没有说谎!这种事一句两句说不通,好在资料齐全,我命人立即把六○年以来与费里亚接触的历史记录拿来念给长恨天听。每念一条,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了最后才垂头说:“明白了。原来事情始末是这样。原来皇族年年征收重税建立太空搜索部队,竟是为了搜索你们。”
我皱眉问道:“难道太空部队竟与你们毫无关系。你一点都不知道?”
“回大将军,费里亚的所有军事设施都由皇族控制。我们的奴隶兵、大蝴蝶、金甲虫等陆战工具都按照各族配额定期领取。太空部队和海军则是皇族一手包办,从来不给别族插手地。”长恨天边想边说:“如此说来,建立太空部队是哪一年的事了?似乎还是在我出生之前,那应该是一百年以前了……”
尽管对费里亚地研究早已推断了这一结果,从一个费里亚部族酋长口中听到这个事实仍极有震撼力。一个种族不死不休地在太空里盲目寻找另外一个种族一百多年(换算成地球时在三百年以上),刚一发现就迫不及待地不待后续部队集结便孤军深入发起了突袭。这是怎样的战略?动机又是什么?面前这位貌似恭顺的费里亚贵族能替我解开这个迷吗?我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建立太空部队?为什么毫无目的地分散搜寻?”
长恨天颓然说:“大将军,这些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太空部队是皇族的。他们傲慢自大,不该说的从来不会向别族透露。不过我很早以前听说过,皇族的人有一个永恒的噩梦。因为那个永恒噩梦地缘故,他们开创了一个费里亚教,不过只有皇族参加,代表不了费里亚全族。关于这个教的传说就太多了,也不知该听谁的好。刚才我说的那个将有恐怖霸王降临主星。摧毁费里亚的世界建立新秩序就是流传最广的传说之一。太空部队听说就是那个教刚成立时忽然来了什么神喻,要他们奔向宇宙深处净化邪恶而建立的。不过,都只是传说而已。”
长恨天对费里亚皇族核心机密地了解看来并不比我们从秃鹫要塞取得的信息多多少,但他的投靠依然是人类进攻尼布楚以来的最大收获之一。我接受了他的投降,命他喝令还在海里泡着的两万筋疲力尽地黑水费里亚军陆续走上岸来投降。
拆除了脚上的加速冲刺装置和手臂上的骨刺刀镰后,黑水费里亚军被分批关到了塞拉摩要塞的军营中。军官给甄选出来分散开来由专人看守。好在塞拉摩要塞地域广大,把他们分散关押看守并不困难。首领既已降服,即使下级军官还有曲线救国之心,现在也不具备付诸实施的体力。当他们在营房里沉沉入睡之际,韩曾和唐龙的舰队已开始了向塞拉摩地大规模运兵行动。一夜过去,塞拉摩的人类军队已由五千暴增至六万。失去武装的黑水费里亚军已再不具备由心中不服的中级军官发动翻盘作战的机会。在长恨天的训话下,看来他们的状态相当稳固,令我稍稍放下了心。
眼看天色将白,我才猛然发现自己一夜没有合眼。与长恨天谈了很久,之后又忙忙碌碌地安排了许多事,竟不知不觉就这么过了一夜!陈琪则早就跑回去睡觉了,那也是有理论的,什么“充分睡眠是美女地特权”一类的。我反正从来充耳不闻只管默默接受就行了。忙碌了一宿,大概该睡一睡,可我却怎么都睡不着,大概是太过亢奋罢!此时我忽然想起我来塞拉摩并不是为了与长恨天的部族恶战和接受他的投降,这只是意外收获罢了。我先于大部队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验证一个可能影响全局的消息!想到此节,我连忙叫来卫兵带我的医疗队去。此时是黎明时分。一天苦战之后,医疗队也忙了一个晚上,此时正集体睡得人事不知。我把主管医师的耳朵拎了四五次方才把他弄醒,劈头就问:“前天在地牢发现的那个人在哪里?”
主管医师晃荡了半天脑袋才搞清楚状况,面露惊惶地说:“大将军,那家伙不是人类,是个怪物!”
我皱了皱眉:“哦,说是人类的是你们。说怪物的也是你们,这话从何说起?”
“她给送到我们这里抢救时。可以说是体无完肤。全身肌肉组织、骨骼受创无数,颅骨受损,完全不成人形了。按照大将军的指示,我们组织了最好的医疗班子予以抢救,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尽最大努力将其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