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过一条曲廊,又走了一段路,进人一间灯光明亮酌小室之中。
这间小室,颇像玄关,室中空无所有,但地上却铺着又厚又软的地毯,走在上面,不闻丝毫声息。
迎面,有两扇朱红洒金的门,门开着,但垂着一道紫红的门帷。
门外伺立三个面貌姣好的青衣使女,连同带路的这名青衣使女,正好四个。
引路的青衣使女脚下一停,躬身道:“花字门门主花见羞奉召到……”
站在上首的两名青衣使女同时一左一右掀起了门帷。
“花门主请。”
引路的青衣使女直起身,低低的说了一句“请”,侧身让路。
花见羞坦然举步走人,心中暗暗忖道:明明是江湖草莽中人,偏要这般排场,好像他真是君主一般!
这是一间布置得辉煌华丽而又十分宽敞的屋子。
北首中间,有一座巨大的屏风,屏风前面,是一张紫擅雕锦榻,榻中间一张小几上,放一个白玉盘,盘中放一把白瓷彩花茶壶,和一对彩花金边茶盅。
锦榻上首,端坐着一个脸如冬瓜,身材矮胖的黄衣人,正是统率三门、五派、七帮,江湖上声势显赫的中州一君。
花见羞朝上走了七八步,才躬身一礼,说道:“属下花见羞参见神君。”
中州一君早已从榻上站了起来,冬瓜脸上流露上欣然之色,呵呵笑道:“便室相见,花门主不可多礼,快快请坐。”
他不待花见羞开口,接着说道:“老夫约花门主到密室里来,是因为老夫要和花门主谈谈咱们合作的事儿,事关机密,在这里说,就不至于泄漏出去……”
花见羞退下两步,在左首一排雕花椅几上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欠身道:“敝门属于神君辖下,神君有什么吩咐,只要传下一个命令,属下自当遵办。”
“哈哈!”
中州一君大笑道:“这是花门主不了解老夫为人,生平行事,从不独断独行,这次巡视所辖各大门派,就是要听听各门各派的意见,集思广益,尤其花字门,和万象宫合作最久,也是老夫最信得过的一个门派,老夫自然应该尊重花门主的意见……”
这位神君,虽然统辖江湖三门、五派、七帮,但态度随和,说的话更是诚恳。
花见羞心中忖着,一面欠身道:“神君谬奖,属下愧不敬当,只是属下继掌敝门,不过一年,对江湖上的形势,知道的很少,神君如有垂询,何不召家姑入内,以备咨询。”中州一君转身从小几上,取起瓷壶,倒了一盅茶,含笑道:“花门主请用茶。”
他居然纡尊降贵,把瓷盅送到花见羞身边的茶几上放下,才道:“这茶叶来自贵州云雾山,真正是云雾茶,山上极顶只有一株野生的老茶树,每年所得不过半斤许,老夫平日极少待客,今天特地为花门主沏的,花门主喝上一口,就知与众不同了。”
花见羞欠身一礼道:“多谢神君。”
她没有取起茶盅来喝,只是欠身称谢。
这表示她多少怀有警惕,警惕着自己的处境。
中州一君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伸手取起茶壶,又替自己斟了一盅,手托茶盏,缓缓喝了一口,瞩视着她,含笑道:“花门主现在可以放心喝了吧?”
花见羞心里虽有戒意,但被他一语道破,也不禁脸上一红,拘束的道:
“神君误会了,属下只是……”
中州一君没待她说下去,一摆手,笑道:“这是茶叙,咱们一面喝茶,一面可以随便谈谈,花门主不必介意,更毋须拘束。”
说着又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说道:“花门主喝一口试试看,老夫这茶叶,只怕在皇宫中也不易喝到。”
花见羞不好推辞,只得取过茶盅,轻轻喝了一口。
中州一君说的不假,这茶确实好,茶汁色呈淡青,人口就觉得满口清芳,沁人心脾!
放下茶盏,不觉赞道:“神君此茶,果然人间极品!”
呻州一君听得色然心喜,一手摸着颔下苍须,呵呵大笑道:“只此一语,可见花门主平日对饮茶一道,也极为讲究,哈哈,老实说,老夫这茶叶,除了老夫自己享用,纵然拙荆想喝,老夫都不让她喝………”
花见羞赧然不安道:“属下……”
中州一君笑道:“这你不知道,好茶要慢慢品尝,谓之品茗,拙荆喝起来,有如牛饮,非三两碗不饱,这种极品,如何能供她牛饮?”
花见羞想笑,但她不敢笑出来。
中州一君随手取起茶壶,含笑道:“花门主,来,再来一盏。”
他站起身,要去给花见羞倒茶。
她坐在神君下首左边,距离自然很近。
花见羞连忙站起,双手捧着茶盏,惶恐的道:“属下不敢当。”
中川一君一看到她纤秀细长,白润如玉的手指,内心忽然起了一阵遐思,想握住它,但又有顾虑。他缓缓的吸了口气,倾着茶壶,给花见羞倒了一盅茶。
花见羞低头道:“多谢神君。”
中州一君含笑道:“我们之间,只是闲谈,不必拘束。”
他替自己也倒了一杯,抬目道:“请喝茶。”
花见羞喝下第一口的时候,早已暗暗运气试过,这茶中应该没有什么不对,何况中州一君自己也在喝。她警惕之心稍去,举起茶盅,又轻轻喝了一口,随手放下,欠欠身道:“神君宠召,不知有何谕示?还望神君赐告。”
“不忙,不忙!”
中州一君一手摸着颔下苍须,冬瓜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凝视着她,问道:“花门主,你,看老夫如何?”
花见羞看了他一眼,恭敬的道:“神君英明天下,威展武林,茫茫神州,只此一君而已。”
“好个茫茫神州,只此一君!”
中州一君大笑着,续道:“你看老夫是否老了?”
花见羞道:“神君鼎盛之年,如何言老?何况练武之人,也不能以年岁而论。”
“哈哈!”
中州一君目光逼视着花见羞,连忙颔道:“花门主不愧是女中豪杰,见解高人一等。”
说到这里,口气微顿,接道:“花门主大概也看得出来,目下老夫已统率三门、五派、七帮之众,武林霸业已是非我莫属……”
花见羞躬身道:“这个属下知道。”
中州一君道:“但老夫苦恼的就是缺少一个助手,老夫意欲延揽花门主入宫,替老夫执掌机要,不知花门主意下如何?”
花见羞道: “神君座前,已有四大将军执行神君交付任务,至于江湖上,万象宫统辖三门、五派、七帮,只要一纸命令,谁敢违抗?属下能替神君做些什么?”
中州一君道:“四大将军只是匹夫之勇,岂能替老夫执掌宫中机要?”
花见羞道:“属下初出江湖,经验不足,如何能担当如此大任?”
中州一君笑道:“只要花门主愿意,老夫返宫之日,就得带你同行了。”他说得高兴,不觉呵呵笑道:“等老夫横扫天下,功成之日,花门主就可成为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第二号人物了。”
花见羞听的心头暗暗一惊,忖道:他果然怀有异志!
异志者,想造反也!
中州一君眼看花见羞没有作声,但灯光之下,她那张风华绝俗,羊脂白玉般的脸上,渐渐浮起一片晕红,宛如抹了一层肥脂,隐泛双颊!
他那张冬瓜脸上,不禁浮起了神秘的笑意!
那是贪婪,狰狞,和淫邪的笑容!
于是中州一君矮胖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举手轻轻击掌。
但见两名身上仅披着曳地轻纱的少女,肤光隐现,峰峦缥渺,款步从屏后走出,朝中州一君躬身一礼。
这光景只有男人看了才会欣赏。
花见羞是女儿之身,何况又是应神君之召,身在“密室”之中。
她悚然警惕,迅快移开目光,正襟凛坐。
但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身子有了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些燠热!好像有一缕绮念,没来由的打心底滋生,缓慢的在散发!
那好比春光明媚的三月天气,风和日丽,是闺中少妇“忽见陌头杨柳色”,是踏青少女“暖风薰得游人醉”!
“春慵镇日懒梳妆”,一种懒洋洋的说不出的不得劲儿,那是春思,无端触发的春思!
真会无端触发的么?花见羞心头不由的微生惊凛!
中州一君的冬瓜脸上,也容光焕发起来,脸上的皱纹减少了,双目起了异样的光彩!
他带着兴奋神色,含笑朝两名侍女吩咐道:“你们去替花门主更衣。”
两名侍女娇嗔一声,扭着玲珑娇躯,转了个身,她们身上披着雾样轻纱,没风也会轻柔的离地飘起!
她们侨靥含着迎人的笑意,朝花见羞走来。
“更衣?”
更什么衣?
花见羞已经警觉到中州一君的居心,这可能会有特别的事故,即将发生!
她凛然不可侵犯的站起身道:“神君如别无指示,属下那就告退了。”
两名传女轻盈的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小婢扶花门主进去更衣。”
说着,果然一左一右伸手来扶。
花见羞凛然道:“我用不着更衣。”
究竟身在“神君”势力范围之中,她心头虽然愤怒,但还是不敢发作。
两名侍女伸出的纤纤玉手,已经拢到她肋下,左边一个娇柔的道:“这是神君的意思,花门主自然非更衣不可了。”
右边一个接口笑道:“是啊,花门主风华绝世,更了衣,就更是‘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神君带笑看’了!”
这话,说得太露骨了!
花见羞脸色倏地一寒,叱声道:“你说什么?”
她一掌出手,顿时感到不对!以她的武功,这一掌含愤出手,至少也得把那侍女掴得昏头转向,连退六七步才对!
但她这一掌掴上侍女的脸颊,只像平常人一般,打的并不太重!
她发觉自己竟然娇慵无力,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花见羞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目光一抬,朝中州一君冷冷的问道:“神君……”
中州一君含笑道:“花门主先去更了衣,我们慢慢的谈。”
右边的侍女被花见羞掴了一掌,但掴的还不算重,右边粉颊还红红的,她忍笑着,双手依然轻轻扶住了花见羞的右肘。
两人同时轻启樱唇,低低的道:“花门主请。”
莲步细碎,一左一右小心扶持着花见羞往屏后走去。
花见羞空有一身武功,此时竟变得“侍儿扶起娇无力”,任由她们扶持而行!
一时气愤已极,回过头,大声叱道:“中州一君,你这是干什么?”
左首侍女轻柔的道:“花门主不可触怒神君。”
右首侍女接口道:“神君要门主更衣,也是出于善意!”
花见羞怒声道:“善意,他在我茶中放了什么药物?”
两名侍女在这句话的工夫,已经扶着她,急步转过了屏风。
屏后,是一间布置极为华丽的卧室,牙床罗帐,锦墩绣被,穷极奢华。
花见羞脸上骤然变得苍白,一颗心直往下沉,嘶声喝道:“你们放开我……”
两名侍女扶着她而行,当然不会松手。
花见羞急的双脚发软,心头不知怎的,绮念横生,全身火热,脸颊上更烫得发烧!
口中大声叱道:“你们两个贱婢,还不放手?”
你骂得再凶,她们也恍如不闻。
卧室右首,有一道小门,两名侍女扶着她推门而入。
门内,陈设简单,有床、也有衣柜。
侍女扶着花见羞在床上坐下。
花见羞切齿道:“你们简直是不识羞耻的贱人,把我扶到这里来,究竟要待如何?”
她坐下了,两名侍女便自松开了手。
左首侍女含笑说道:“花门主骂够了么?”
花见羞心头怒恼已极,冷笑道:“骂够?总有一天,我要宰了你们。”
右首侍女低声道:“花门主,你应该冷静一些,气恼也是没有用的事。”
左首侍女转身打开衣柜,取出一件薄如冰绡的长衣,放到床沿上,含笑道:“花门主,小婢给你更衣。”
更衣,现在花见羞明白了!
中州一君要她们给自己换上这件薄得可以看透肌肤的披纱!这恶贼简直是淫魔!
自己女儿清白之躯,真要让她们给换上这种见不得人的衣衫,以后如何做人?
她真后悔不该随姑姑来晋见中州一君的,此时武功全失,要反抗也力不从心!
一时羞愧急怒。齐集心头,奋力站起,哼道:“我用不着更衣。”
话声甫出,只觉脚下一软,身不由己的又坐了下去。
平日她纵然是个坚强的少女,到了此时,也不觉目含泪珠,顺着粉靥滚了下来,软弱的道:“我死也不会换的!”
左首侍女劝道:“花门主,你忍着些,好死不知歹活,此时此景,小婢就是不说,你也该明白了……”
花见羞道:“他是什么中州一君?是禽兽不如的万恶淫魔,我多少总是江湖上一门之主,我就是死!也要和他一拼……”
右首侍女厉声道:“花门主说的小声一些!”
花见羞大声道:“你们怕他,我不怕他,我偏要大声。”
左首侍女道:“花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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