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个有勇无谋的篡位者没法招架。
不过,萨尔贡王并未因此缴械投降──
“提格拉特──退离尼尼微三百里,否则我就把这个女人推下去!”
被烟熏得狼狈,而萨尔贡则亲自挟一个华服妇人上到城门──
“殿下,她……”修提司探过头附著几句耳语,那妇人的身形俨然就是沙尔的生母,赫梯的公主,老王的宠妃……这可如何是好……
男人一挥手打断了修提司,径自将马颈一勒,走出队伍,对著城门上的王兄喊道──
既然你有本事杀了父王,我又怎会怜惜母妃的性命──
把她推下来吧,没有关系──
萨尔贡恼羞成怒,猛力一推──然後那妇人便如一缕破碎的布片,飘然而下,直到坠落地面,一记沈重闷响──
近前的侍卫想上前去探母妃的生死,却被男人喝止──
“她早就死了,萨尔贡他才不会把自己竞争者的母亲性命留到刚才再取。”
原来只是缓兵之计……可惜是白费心机!
占领尼尼微──已不消等到天明了──
王军的旗帜被撂倒,千百只脚在上面践踏──不久,城门便从内里被开启──城中的人蜂拥而出。并表示愿倒戈提格拉特王子,拥立他为新王。
再然後,东方露白,萨尔贡王在寝宫自刎。
燃烧了一整夜的火焰渐熄──浓烟和灰烬……昔日繁荣骄傲的狮||||穴焦黑腌臢──
但,它的新主人却在风中微笑。
“大人,皇子殿下要我接您……”
阿尔比勒的宫室里,侍从向一个纤瘦的男子躬身行礼。
怎麽……阿尔帕德,你……还想带我去尼尼微吗?
连芳蹙眉,但还是很配合地起身──
扫了一眼前来的侍从,一脸的大胡子──好像在什麽地方见过?
脑中突然电光火石──
这个人──不就是那次盛宴上,库兰身边的侍酒官吗?!他居然还在阿尔比勒──
“是你──”瞪大眼睛看他,连芳错愕非常。
“呵,连芳大人……您终於认出我啦──真可惜……太晚了!”
那侍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捣中了他的腹部!
一记钝痛,连芳呕出一些清液──意识模糊起来,一切发生之快──甚至来不及呼救!
“真可惜啊……”笑得露出了泛黄的牙齿,大胡子揽过跪倒的连芳,粗厚的手掌抚上他细白的颈项──
“可惜您不记得了,我们是老相识了呢……当初在底格里斯河河边,我还像这样抚摸过您细致的肌肤啊──”粗糙的指头又蹭了两记白净的面庞,他把荤腥的气息吐在连芳的颈间……而连芳缩瑟了一记,却根本无法反抗──
“我叫阿帕……大人真的不记得我了?”完全不像在询问的样子,阿帕猥亵地笑,对著怀里的人放肆地上下其手──
“比依斯特丽那贱人还滑呢,啧啧……”他的鼻子都凑上连芳的身体嗅闻,“这样的皮肤──剥下来一定更爽利!”
……他──说什麽?!
什麽……依斯特丽──?!
听到这句话,一记痉挛──连芳陡然惊醒!用仅存的力气──拼命地挥出一拳──阿帕没有防备,正中脸颊!
“该死的东西!”
又在连芳背後补了一记,阿帕也丢了戏弄他的兴致,径直将他朝肩上一扛。
当阿帕正打算离开之时,迎面又撞上了一人。
“带他去哪?”柯伽希尔问,怀疑地盯著脸上有明显红肿的大胡子。
“主人要我带连芳大人一起上路……”眼睛垂下,阿帕装作恭敬的模样。
“是吗……”柯伽希尔喃喃道,点了下头,转向走道的另一个拐口──
“嘿。”笨蛋!在心里暗骂,把肩头的人质又掂量了下,阿帕疾步走向宫门的出口。
“站住──”突觉背脊被人用尖锐物抵著,阿帕停下了脚步。
“大人……”
“你到底是什麽人?!”原来柯伽希尔又再次折返,他大声质问。
“我是主人的近身侍卫啊……”
“撒谎!”柯伽希尔把手里的利器又往前递了两分,“近身侍卫我个个我认得……而且──皇子从不喜欢侍从叫他‘主人’的!”
知道身份败露,阿帕身子一矮,把连芳从肩头甩出──柯伽希尔分神去接,他则趁机开溜!
“来人──有奸细!”抱住连芳,柯伽希尔高喊。
有卫兵闻声赶来,柯伽希尔指示他们去抓人,并严守各处要隘。
因为抱著人行动不便,而且自己马上也要出征,柯伽希尔正犹豫著怎麽处置连芳,怀里就发出小声的低吟,低头去看,他的面孔越发苍白了──恐怕是牵动了伤处,柯伽希尔也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抱他──避开那肩头,但动作间他却渐渐清醒过来。
“柯伽希尔……快去阻止阿尔帕德皇子吧,”低声说,揪紧他的袖袍,“一切都是阴谋……快点,要来不及了……”
“阴谋?”柯伽希尔听不明白,但隐约也觉得很不对劲,“你说……要我怎麽办?”
“放了我……”咽了下口水,“带我去尼尼微,让我回到亚述王子的身边──”
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柯伽希尔皱眉,道:“不可能,你想背叛皇子吗──我不能帮你!”
“求你──”两只手同时攥紧了他的袖,挣动了一下身子──从怀中挣脱,柯伽希尔手一滑,连芳单膝便磕上大理石──
“不是……这不是背叛,”两眼酸涩,忍著腹部尚存的激痛,“我只想阻止这一切……柯伽希尔──”
“你到底想要说什麽!”想用力抱起他,但被拒绝的俊秀男人有点恼火了。
“你认为神意不可违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柯伽希尔愣了一下,但马上又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告诉你──君权神授──亚述王子必得天下……”紧盯著他的眼睛,连芳继续说,“命定的……再多的杀戮便是多余──明白吗?”
“君权神授……?”
柯伽希尔迷茫的表情让连芳又心虚了……他撒了谎──不过相信历史不会撒谎,君权神授虽属无稽,但……结果却是既定的事实!
“好──我带你去尼尼微!”
柯伽希尔拉著连芳站起,“不过──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主人……”
“废物!”高大的男子煽了阿帕一个巴掌,“我的计划又被破坏了!”
“可……可是……”嘀咕了两声,收到主人犀利的目光,他害怕地继续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似乎是心神不宁,男子踱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突然,他又低低地笑,透著邪佞。
“阿帕,去通知巴比伦──等小亚诸国抵达尼尼微後,就开始行动……”
“然後……我们就可以和亚述的新主人谈那笔交易了──”
“是……”阿帕应和著,刚想起身,男子又命令:
“还有……毁了那个人──你到时候,就告诉巴比伦王,像这样说……”
阿帕听著他吩咐完,不住点头……最後自己也笑了,笑得阴邪!
“懂了吗……”男子走到风口,让沙砾打在脸上──
“所有的人……都只能被我玩弄於鼓掌……”
“主人英名──”
“哼。”男子走进黑暗,阿帕则恭敬地退离……
尼尼微。
不消半日,修筑完毕的城墙一如火攻前坚固。
黑狮军团仍盘踞在扎格罗斯山下,占据著天关险隘──小亚诸国未敢轻举妄动。
而亚述易主的第二天临晨,叙利亚皇子带领的队伍业已压近。
“陛下,城外面──”修提司如今已改了对男人的称谓。
“不用管他们。”沙尔命令道,其实从城墙上就可以看到黑压压一片──愈万的人马!
“唉……还真是从容不迫啊。”
赫京打著哈欠从内殿走出来,看到高台上迎风而立的君臣二人──
“眼看大军压进,还临危不乱──难道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没有。”
男人坦白地说,让赫京颇为意外。
“切──真以为你是无敌的战神呢……原来只是虚张声势。”
朝城外瞥了一眼,赫京咂舌,“这回有那麽多人围在外面呵……亏你还沈得住气!”
无视叔叔的存心调侃,沙尔只是静静地看著露台外面──
叙利亚人……果然到了呢。
正是一雪前耻的机会──他们这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不过不知为何,明明就是一场胜算不大的战争,男人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失败……仿佛冥冥中有什麽让他坚信──自己一定会夺得霸主的地位……
也许啊……是最後一次……
那次难忘的缠绵,床第间的言语,尚留存心间──
伸手攥住回到颈间的小玩意儿……它原本就属於男人,此刻却又成为那人递於自己的信物……
天青石滚印──王者象征。
他为什麽把滚印还给自己……男人在想。
自己与前一日已不再相同,过去是皇子,而现在……是王……
是在暗示吗?当初问他自己会不会赢,他不说,但男人知道他已经预见了──只是不肯开口……
是吧……不会是最後一次──当日阿尔比勒一别并非最後一面,他将会成为亚述王……然後……然後,他和他……
“哇,你骗人啊……萨尔贡是骗子啊!”
一声尖细的童音打断了思绪,男人寻声望去──拉姆竟然呼啦啦地在大殿廊柱间乱蹿,而更夸张的是小萨尔贡还在後面追著她跑!
“混帐──可恶的小鬼!”修提司怒气冲冲地要上去揪他们两个,却被沙尔抓著手臂。
“让他们玩……”他轻声道,似乎心情很好。
“陛下!”修提司不可思议地长大嘴,他的王……怎麽一下子转性了?!
“又在想……那个‘连芳’?”也不避讳,近旁的赫京一语道破,男人也不否认,只是浅笑。
赫京无奈地耸肩,对上修提司望过来的焦灼眼神,冲他一笑──那莽汉没好气地别过了头。
什麽都不做──难道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喂──大坏蛋!”拉姆从侍卫眼皮底下溜进内殿,一钻进来就蹦到男人面前,大喝──
“你是不是不要连芳了啊?!”
“该死的小鬼──”看到女孩对主人出言不逊,修提司勃然大怒。
“笨──笨蛋!”跑进来的少年也气冲冲对著女孩吼!
赫京则在一旁看热闹。
一把提起作怪的女孩,修提司就要把她丢到里面去,萨尔贡又将她抢进怀里,还和那莽汉瞪上了眼──
“你刚才说什麽。”
男人眉头微蹙,问女孩,“谁教你这麽说的。”
“没……没人啊。”胆子变大的拉姆继续道,“你欺负完连芳就一个人跑回来当国王──连芳他呜哇呜哇很难过……呜呜……”嘴被少年蒙住,剩下的话也吞进了肚子──
“滚出去──”修提司忍无可忍,又一记大吼──原本这招每次都能把拉姆吓哭的,但这回小丫头却好似吃了熊心豹子胆──
“谁怕你──”朝修提司顶了个猪鼻子,待少年手一松,拉姆便做了个鬼脸,径自挣开跑掉了。
“哈哈──”赫京瞅著威风凛凛的巨汉竟然被一个小孩戏弄,捧腹大笑起来──
“王叔……”
“啊?”赫京一愣,笑声中止──怎麽……男人又这麽叫他──
而且他怎麽突然对自己笑得如此古怪?
这个……背脊上突然发寒──从小到大,他每次这样叫自己,肯定没好事!
“我想,请你……”
看吧……就知道又是这样!
赫京扶著自己的头,感叹……为什麽每次他的预感都是对的?而且这次的要求──有点……太夸张了吧!居然要自己──
这家夥……其实比自己还要任性呢!
“喂,是走这条路没错吧……”接近中午了,太阳烤得厉害,戈壁中的两人一马走得相当辛苦。
连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说话很费劲,而饱受伤痛折磨的身体现在又有点脱水……浑身乏力,於是便倚靠在身後男人的胸前,马上的一记颠簸就像一阵地动山摇,眩晕地尽想呕吐──
“天亮就看不到星星了……”柯伽希尔也走乏了,折腾了一宿──本想随著军队,可为了掩人耳目就换了一条通道,现在居然又迷了路──靠星相确定位置,现在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