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会在阿尔比勒……
连芳不可思议地抬头,阿尔帕德自上方看他,脸上盈满了如阳光般灿烂的笑意。
骚动愈加激烈了,忍不住向周围张望──
天!叙利亚人──放眼之处皆是!
狮笼被身著铠甲的叙利亚士兵涌入──而围观的亚述人则被驱赶到外面的广场上……喧闹的声音,伴随著杀戮──
到底是……
“啊……”肩头的伤……因为粗鲁的拥抱又泛著激痛──
“很疼?”阿尔帕德皱眉,打量著怀中的人……他憔悴了许多,身上的袍子血迹斑斑──一看便知受尽了苦楚煎熬!
“混蛋……”低低咒骂著,他打横抱起日日思念的人,将他挨近自己的胸膛──更轻了……比第一次抱他还要轻……
“放──放下!”不习惯被如此对待,连芳挣动著,不小心又碰到左小腿的裂口处──好疼!伤口很深吧,不觉拧紧了眉。
“把看到的亚述人全杀光──”
阿尔帕德大声命令道。
“不行!”双手立刻抵住他的肩膀,连芳反对。
“为什麽不行?”男人问,低头在他脸上轻吻……却被他推开──
“怎麽可以杀人?!”连芳说得相当认真,这让阿尔帕德很意外。
“亚述人屠杀我的人民,为什麽我就不能回敬他们相同的待遇?”
“那你又和亚述人有什麽区别──”
他大叫著,用力扭动几乎要挣脱男人的怀抱,阿尔帕德一愣,差点就松开了。
“这些你不用管。”霸道地将不安分的连芳再次锁回怀中,“不管怎样,他们应该接受惩罚……你只要听我的话……”
“不!你不明白──”不断的杀戮正是带给这个时代战祸连绵的元凶之一──连芳又岂能眼睁睁看著台德木尔的悲剧再次上演?
激动的样子,仿佛亚述人就是他的亲人──难道还没被他们欺负得够惨吗?
不过就是这样的神情……才让他为之著迷……
“好吧……”男人解除了屠杀的命令,“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忽闪的黑眼睛还在不安地眨动,心底不由泛起丝丝爱怜……
“我会攻下尼尼微……把它送给你。”
什……麽?!
像是听到了何等惊世骇俗的话,连芳的左边的肩胛处痉挛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看阿尔帕德_──右手下意识按住了胸前的滚印。
这个动作当然也落进了叙利亚皇子的眼帘──
“你手里……是什麽东西?”
“……殿下,赫京殿下说要等他和您会合才可动身──”
传令官快马加鞭,途中换了数匹骏马才赶回扎营的地点,气喘吁吁地报告。
沙尔安静地听他转达完毕,又问:“其他的……还有说什麽吗?”
“没了,殿下──”传令官回答,男人转过身召唤修提司到跟前时,突然他又嚅嗫地说:“殿下……其实……”
“什麽事吞吞吐吐的?说啊──”修提司不奈地催促。
“连芳大人……好像……”说道一般,修提司开始瞪他了,吓得传令官不敢继续。
“说,没关系。”男人已经不再是一脸轻闲。
“他……出事了……”
修提司急急回首,他的王子已经自座位上站起来──目光闪烁不定──
“殿下──”把传令官赶下去,焦急地呼唤主子,却遭来一记瞪视──
咽下了口液,修提司乖乖地垂下脑袋,越是这样……越发让他心神不宁啊。
怎麽办……若王子又为那个人动摇,弃大局於不顾的话……後果不堪设想啊!
“修提司。”沙尔突然轻唤,让那莽汉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
“是。”
“叙利亚人应该进城了吧……”男人重又回到位子上,一手扶著额际,问道。
“嗯……探子在两天前来报,小亚诸国的盟军已经越过边境。”
“……不用等赫京了,阿尔比勒恐怕已经失守,直接把军队开进皇城──”利落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其他的……什麽都不用管。”
“什麽”都不用管──是指不用管那个外国人的生死吗?
修提司斗胆再次抬头察言观色……看到的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殿下……您在犹豫吗?
“是──”没有给他回旋的机会,修提司接收命令,径直告退了。
合上眼,男人长吁了一口气──
“他”……黑曜石般的眼瞳,缠绵的那次……冶丽的表情,种种……还记忆犹新……
算了……还是不行。
因为他──提格拉特帕拉沙尔,现在要背负的是──整个亚述帝国的命运啊!
“这是亚述王的滚印──你怎麽会有?!”一到宫室内,阿尔帕德就把连芳按倒在软塌上──
居然还是原来那个男人的房间……如今又……尚且来不及感叹造化弄人,那个眼睛灰得发蓝的叙利亚人已经沈沈地压上自己单薄的身躯!
很疼……浑身像被拆散了一般叫嚣著所承受的痛楚──左肩胛被狠狠地抓著,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
“你──”阿尔帕德捞过他的颈坠,突然瞥见脖颈处明显的一点暧昧青紫……
“呜!”粘在袍子上的伤口因为前襟被猛然撕开而扯掉了一点皮肉……快要凝结的结痂处裂开了……那黑洞洞的伤口又暴露在空气中!
看到了……豔丽的红色斑点零星缀在白皙的胸膛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这是谁留下的烙印!
恼羞成怒──甚至没顾及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阿尔帕德低头便咬──在凸出的锁骨上用力啃嗫……留下一个微微渗血的牙印……
连芳痛叫,拉扯他的头发,可是不管用,男人得寸进尺地把手探进他的裆部,煽情地大力摩擦起来──哀嚎……这般粗鲁的举止,与连芳记忆中那个温文的皇子根本不像同一个人──仿佛要将自己吞噬,好痛苦!
“停啊……不──不要!”指甲嵌进阿尔帕德动作的手背,昂起头来奋力地顶撞他紧挨著的厚实胸膛……浑浊的呼吸,连芳粗喘,稍长的头发也乱得纠结在一起──
但是施暴的人还是没有停……湿润的舌自颈项一路攀爬至下方……留下一道湿湿的水径……脑中混沌沌的,但阿尔帕德不管,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就在自己身下,就算是掠夺也好,他就是想要──
紧绷的身体如同痉挛般的战栗……男人疑惑地停下动作,他的手也垂落在枕际……空洞洞的眼睛,一行透明的液体自左眼中滚落──
未曾见过他垂泪,这样动人心魄,所以一时懵了,男人随後才发觉身下这羸弱的身体……已经被蹂躏得何等……凄惨……自己还──像头野兽……
如同做错事情的孩子,阿尔帕德赶紧爬离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搂他起来,连芳居然没有反抗──坐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轻吻起他的颊,喃喃诱哄著。
有点烫……这样的温度,唇贴上他的额,感受到异样的热──
如同醉酒酡红的面……发烧了?
感受到他有气无力的推拒,阿尔帕德心中一凛──
难道是……
瘟疫?
“柯伽希尔──”
“皇子殿下。”柯伽希尔一跛一跛跑进来,他的腿因为砸伤还没有痊愈。
“叫医生!”柯伽希尔抱起已经瘫软的连芳,大声吼道。
“啊?”还未反应过来的年轻将领,张大口看著眼前衣衫凌乱的二人,在发蒙──
“快啊──”几乎是咆哮,阿尔帕德狠狠地怒瞪他的随从。
“是……”被唬得立刻躬身行礼,柯伽希尔迅速退下。
“千万不要死啊……”
伴随著这句呢喃,连芳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耳边荡漾的是驼铃轻响,悠悠的歌谣……千年未变的风景自眼前一晃即过──
是身在梦中,还是现实?
自己也分不清……
“连芳……”有人唤自己的名,想睁眼看个仔细却只瞧见模糊的影子在跟前忽闪……
又冷又热……浑身战栗,但汗水又密布遍体……生不如死的感觉……
“怎麽样,他没事吧……”一个男音低低地问,伴随著唏嗦响动。
“不是瘟疫……中暑了,还……”有人应和他的问话,周围有脚步声,踱来踱去说明此人的焦躁不安。
口很干,翕张……好像要干裂了,想喝水啊……
“喂──拿水来!”那个男声叫道。
还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一口微凉的液体就被灌进自己嘴里,柔软的触感……是人的唇,口对口地喂自己──
呛到了,猛咳起来,来人甚至还替自己顺气……相当体贴,无微不至……
“皇子殿下,我们已经截断了提格拉特的退路,没多久就可以将他赶进腹地──”
“不要掉以轻心。”阿尔帕德探了探床上人的额头,已经退烧了,这让他心情好了一些,“巴比伦没有什麽动静吗?”说的时候再次刻意压低了声音。
“没有。”柯伽希尔回答,瞟了一眼床上的人,继续说:“以赛在和他们做周旋,还没有消息。”
“是吗……”灰眼睛的男人轻轻叹息,将自己的身躯往软塌里挨近,捞过连芳露在毡子外的一条胳膊,把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颊上摩挲。
柯伽希尔识趣地把目光钉在大理石地面上。
“还有……”
“嗯,还有一件事,殿下──”柯伽希尔接著说,“捉到的那个亚述王公,什麽也不肯说──”
“是吗,那就杀了他吧。”阿尔帕德也不抬眼,就这般命令。
“啊呀呀,我还真是倒霉,居然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要告别人世了!”
赫京自嘲地笑道,斜睨了一眼一旁始终沈默著的男人,嘻笑著靠近,“你说呢,贡贝拉神官……算计了那麽多到头来居然还是一场空。”
“哼。”贡贝拉也不搭理他的嘲弄,别过头去。
阿尔比勒不久前被叙利亚攻陷,城池被里三外三团团包围,作为上位者的皇族或毫绅都被逮捕入狱。
“其实啊,你可以和叙利亚人说……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他们对神官一向很宽容,一定会放过你的。”赫京说这句话的时候,气息就落在贡贝拉的脸上,他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
“哦……你不敢吗?那你怕什麽──难道阿尔比勒的大神官并不是个阉人?”手悄悄溜进他的胯间,出人意料地一抓──
“放手!”贡贝拉一脸青灰,使劲搡开赫京──
“呵呵。”赫京乖乖地退後,但是嘴上却不饶人,“果然呢,那东西还在嘛……神官啊,你伪装的很像呢。”
“你就是太多嘴了,赫京特洛奇耶──这点比我更像女人呢。”
从中性的嗓音,陡然一下变调──低沈而粗嘎的男声。
“嘿……居然这副德行。”赫京依旧是嬉皮笑脸,“你的小木偶呢?逃走了吗?”
“乌育克不是木偶……”贡贝拉瞪著他,“他才是真正有资格成为王的孩子──”
“你的孩子……有资格当王吗?”
赫京弯著嘴角,“可惜啊,若不早点动手,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了──他和你长得很像……这就是最大的失败啊!”
“吵什麽!等一下就让你们这些亚述魔鬼统统人头落地!”不耐烦的狱卒朝赫京这里大声呵斥道,赫京耸耸肩,和贡贝拉继续大眼瞪小眼。
突然有四、五个叙利亚士兵进来,和狱卒说了几句,他听完狞笑著走向赫京他们──
“时间到了,现在是死神召唤你们的时刻──”
“是吗?我可不这麽认为,”赫京冲著狱卒笑得相当无害,“我呀,现在把这句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你。”
“你说什麽!”狱卒听之勃然大怒。
“不是跟你说笑的哦──看後面啦──”指指他的身後,狱卒好奇地回头,什麽都没看清就被削去了脑袋──
“白痴赫京,又要我来救你──”少年萨尔贡大气没喘一个,就放倒了里面所有的卫兵,此刻正双手叉腰瞪视著他的主人。
萨尔贡把狱门的锁撬开,赫京一出来,少年就把他的长剑驾在了贡贝拉的脖子上。
“这个人怎麽办──杀?”
“随你高兴啦……反正我不喜欢他。”赫京嘻笑著说,萨尔贡手一抖便要挥落手中的利器──
“等一下──”贡贝拉叫道,赫京赶紧阻止少年的攻势。
“你有什麽话要说──神官大人?”继续用戏谑的口吻,“临终遗言吗?尽管说吧……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