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室?这才注意到女子胸脯上别著橄榄枝,那是两河地区“妾”的象征……
不过,她居然不蒙面巾──这……
“你是王子的爱人吧……外国人。”打断他的遐思,女子笃定地问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不!”连芳立刻否认,涨红了脸。
“噢……”蔻丹的指尖滑过他尖削的下巴,连芳终於忍不住将它一把扯下。
“呵……不玩了。”她把身子向後仰了一下,道:“我的丈夫让我来陪你,不过想你也不需要。”
什麽?连芳张口结舌──她这话的意思是……杜杜奇让她来向自己献媚吗?
“别把眼睛瞪那麽大……我有那麽恐怖吗?”女子接著说,“库兰……我叫库兰……”她摆弄著自己裙角的穗子,轻道,“再不离开王子的话……可就来不及了哦,连芳。”
她唤了自己的名字,就像事先便晓得一样。
“会有厄运降临的。”
匪夷所思的女子,她在胡说什麽?!
“啊呀──”库兰突然抱住连芳,像在掩饰什麽,在他绯红的脸上迅速印上一吻,几乎是恶狠狠的。
周围有起哄般的哼笑。
“呀,王子要生气了,我可不要被杀。”库兰夸张地动作,抖著裙子站起来──
沙尔的确在皱眉。
“……时间不多了……你好自为之吧。”指头在自己额际俏皮地轻弹,连芳和女子四目相对──
寂寞的栗色大眼睛……
居然和某人很像──
……依斯特丽?!
虽然美人在怀,沙尔却提不起什麽兴趣。
那个杜杜奇的侧室在向连芳示好吗……真是浪荡的女人──而让他更加不满的是连芳的态度,他完全没有拒绝呢。
“殿下……阿舒尔来报说巴比伦人已经过了河。”
修提司耳边悄声附言。
的确,现在可不是享乐的时候,若不马上回尼尼微的话,很快将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情境!
“王弟……”不善辞令的杜杜奇突然发话,沙尔抬眼看他时,他居然还把脑袋往後缩了一下,嚅嗫地开口──
“你有没有考虑过和巴比伦人合作呢?”小心翼翼的试探,唯恐惹怒自己的亲弟弟。
什麽?
这话完全不像是他这麽个头脑简单的家夥讲出来的──再看那笑意盈盈的赫梯公主──应该是她的意思没错吧?
“没有。”
果然,杜杜奇马上因为这句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知所措起来──
“那麽现在呢?”芙瑞达很自然地接著问,对於丈夫的无能她已经司空见惯了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
浅笑著轻呷了一口美酒,沙尔对著自己的表妹举高酒杯。
她和杜杜奇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知道他们有所图谋!
“当然会有机会……”芙瑞达就像个游说者,开始喋喋不休。
要改变亚述现在的处境已是刻不容缓──
被亚述王萨尔贡所控制的卡尔克胡叛军盘踞在王都尼尼微──而以阿舒尔为首的周边城市则各个独立──
被亚述征服过的小亚诸国在蠢蠢欲动──
很危急啊……
若是有强邻巴比伦作为盟军的话──就有转机的希望了……
沙尔盯著芙瑞达快速翻动的嘴皮,突然觉得杜杜奇很可怜──要对付这个比男人更强悍的主事者,恐怕很费功夫吧。
“那要送给巴比伦王几座城池,才能换来坚固的同盟呢?”
边上的赫京在她冗长的讲话後,冒出一句露骨的问话──
“如果巴比伦不要亚述的一分土地呢?”
芙瑞达说,这话让沙尔和赫京同时侧目──
“巴比伦王是只要王子您把一个人送给他。”
宛若石破天惊──众人都愣住了。
什麽人──巴比伦居然愿意用同盟换取“他”?
沙尔不露声色……看那女人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就知道巴比伦人许了她不少好处来游说自己。
“好啊……若是有朝一日尼尼微悬挂上了我军的黑狮旗帜,我一定会将此人奉献於巴比伦王。”
此话一出,寂静一片。
接著有人开始鼓掌──众人跟著大笑起来,殿堂中鼓噪沸腾起来──
“先别著急啊……还没问是什麽人呢?”
赫京摸了一下鼻子,眼睛瞟了记坐在末席的连芳──“若是你不舍得的话……又该怎麽办呢?”
男人看到赫京的眸子在忽闪,心猛然一记被揪紧了──
“他想要谁?”
芙瑞达没有吱声,只是慢慢地把酒杯放下,然後起身──
“各位──”
她的声音相当大,以至大殿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巴比伦愿与我们结为坚不可摧的同盟,代价就是……”
她抬起了光裸而优雅的右臂,直指末席上一个纤瘦的身影──
“这个人!”
赫梯的公主指著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的连芳,向在场的每个人宣布!
太快了──连赫京也未曾料到这个女人如此厉害,居然当众说出同盟的条件──分明就是让沙尔骑虎难下嘛!
因为如若不应的话,那就是偏袒……还有不伦……就算真是亚述的神祗,也必须妥协!
被那许许多多聚焦过来的目光刺中了──连芳才意识到“库兰”所说的“厄运降临”是什麽!
天──自己居然也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仓惶地爬起,但身边的卫士神经质地上前,将他死死地摁倒於地──
不!
挣扎,但是不管用,求救?──向谁?谁会来救自己……
剧烈喘息……偏著的脑袋对著那坐於上位的男人──
他居然还是无动於衷的?!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奴隶──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玩物吗?!
“我不同意──”
男人的话掷地有声,虽然并不响亮,可众人听得格外清楚──
他推开了围绕自己的女郎们,直起身子──
“王子……”
“住口!”
一个琉璃杯子被用力地掼到地上,发出尖利的破碎声──彩色的光华散了一地……
“他是我一个人的!”
第七章
就因为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殿堂上下一片死寂。
上上下下百来号人物神情各异地望向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子──
有愕然的,有鄙夷的……有嘲弄的──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连压制住连芳的卫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所震慑,放松了手下的力道。
混乱的思绪完全就是一团乱麻,尚分不清东南西北……然後委身於地的自己,就听到这霸气的独裁者的宣告……心里同时也泛起了一阵激荡的狂澜──
视线……一道格外炙热的视线在这个时候穿透了他──
那总是让自己坐卧不安,心有戚戚的视线,不再冰冷……
我是他的?
简直胡说!
对这话嗤之以鼻,可是又没由来地悸动莫名──
也许仅仅在这一瞬……连芳甚至生出了一点感动,是吗?虽然不知道那是何种种情愫,但是他的眼眶的确因为这句霸道的宣告而湿润了……
“该死……”赫京小声咕囔,伸手抓住了侄子正攥紧的拳头──
他这才将视线收回,低头看自己。
相似的浅栗色眼睛互望一记──
“你是亚述未来的王。”赫京轻轻地摇头,“不要忘记……”
一抹不该拥有的怅然若失自沙尔眼中一闪即逝。
“我知道……”
渐渐松动的拳……在动摇。
被沙尔吼懵的芙瑞达很快也反应过来,看著他无言,以为有机可趁──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殿下──”她高昂著头颅,咄咄逼人,“这个人有那麽重要──能让您甘愿为他放弃一个难得的同盟吗?”
赫京注意到她的嘴角在上扬──是吗?原来她的打算──即使游说不成功也要让沙尔身败名裂,丧失民心?!
阴险的女人!
“是。”依旧是铿锵有力的声音,毫不犹豫──
这个单字让赫京心脏漏跳一拍!
“你……”瞪大眼看自己的侄子──难道你为了那个外国男人,要……
“不管是乌拉尔图(叙利亚)还是米底(叙利亚的同盟国)……我愿意用任何一个小亚国家来换取这个人。”
嘲弄般的笑意漫上赫梯公主的脸,沙尔接著说;“因为他有超过这些总和的价值──他是亚述的珍宝!”
“王子说的没错──连芳是马度克神赐给亚述的先知!”一旁的修提司帮腔,“他有预言未来的能力──”
还发明了布袋浮桥和投石机──这些是沙尔的部将都知道的。
说得众人信服,纷纷释然。
呼,真是服了他,居然能在这时候找出一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瞧著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女人,此刻一脸青灰,赫京也在心里大呼痛快!
男人向那些摁倒连芳的卫士们望去,他们急急退下──
连芳的脸还是苍白的,狼狈地撑起自己匍匐著的身躯……他也听到了,那些辩护……本应心存感激……可是心情却变得愈加沈重了。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抓著我不放?
什麽先知,什麽浮桥──那些都是历史书上的玩意──我什麽都没做!而且什麽都不该做──
我只是个记者,一个二十世纪的普通人……如果连那些都不知道的话,对他而言……我是不是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呢?!
缓缓侧过……看到男人同样凝重的脸──激痛!心……就像剜去一块肉般疼起来──
泫然若泣──他怎麽可以有这样的表情?!
男人把眉毛拧得更紧──
不准!他不准连芳朝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疾步走向他,抓起那反抗的胳膊,将他拉起来──
我是想看你笑啊……
被他抓著的地方好热好痛!不知为什麽连鼻子都开始发酸──感觉像要哭了一样──
不……好歹也是个男人,哪能轻易掉泪?!
无奈怎样挣动,沙尔都不松手──
惊呼──身体陡然腾空,在他的怀里!
众目睽睽,他居然还抱他?!
男人单手抓住连芳惊慌推拒的手,绷紧著脸──将他往肩上一抗,大步走出殿堂──
修提司也紧随其後。
哗然──对城主夫妇这般轻慢──即使贵为皇子,也著实过分了些。
赫京抓著额头,发现芙瑞达洁白的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破,而她无能的丈夫则在一旁安慰。
擅自离席的确是大不敬呢……何况还是直系血亲……
这个烂摊子,恐怕还要自己来帮忙收拾啊。
赫京微在心里暗吁了口气,随即微笑著端起酒杯,向著赫梯公主──
“还剩一杯……不要辜负了美酒啊。”
“放开我──”
连芳不断挣扎,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还是被男人牢牢钳制著──
“修提司,退下。”男人平板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你又想干吗?!”终於被放下,在靠近守备的高高护城城墙的台基上,男人大力地将他压向石柱──晚风中的阿尔比勒微凉一片,连芳抖嗦。
“别哭了……”
大手难得温柔地抚过酸涩的眼角,连芳这才惊觉有液体正顺著脸颊不听话地汩汩流淌……什麽时候泪腺变得和拉姆一样发达了?!
“我才……呜……”没哭──羞愤地开口,话又被男人趁机溜进来的舌头堵了回去──
他的吻……还是那般夺人呼吸──连芳喘息著抵抗,不过很快就缴械投降──
任他予取予求……
“连芳……”
那记长吻结束,沙尔也有些气息不稳……圈著他腰杆的手臂收得很紧,凑上的薄薄嘴唇如做巡礼般在连芳柔和的面廓上不断游移──
就像恋人般的缠绵……沈迷在熟悉的男性气息和熏香中,连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还记得我对你说的吗……”甜腻的语调,温柔得像水……
连芳摇摇头,安静地任他拥著自己。
“……在亚述……”男人说,“叛国和煽动暴乱不是最严重的罪过……”
这句话他说过,但是印象很淡……
但……他说这个是什麽意思……?
“我来告诉你……什麽是最严重的……”
男人的手劲更大地拥紧他……
“最严重的……是堕胎……还有……”
“鸡奸。”
瞳孔蓦地张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