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院墙处,发觉院墙才比她高了一个头多一点点,她扫视身旁,并没有发现可以踩踏的东西,心中难免有点失落。
无奈,她只得转过身,面向宋云铮,“我想看看那个院子里的情况,你能帮我吗?”
她的肩膀微微一耸,无奈地舔舔舌头,很委婉地问宋云铮。
这般柔柔弱弱、小心翼翼,说话低低喏喏的周萋画,宋云铮以秦简身份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嫁给自己另一个身份的女子,内疚、自责还有一点点后悔。
他静静看着周萋画,刹那间,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开口反问,“你想去那院子看看?”
周萋画点头,“嗯!”
得到回答的他,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大步上前,将周萋画空着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而他空着的手则顺势放在了她的腰际上,足下微微一点,他便带着周萋画跃过了院墙,站在了那座飘来臭味的院子里。
周萋画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一刹那失重。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听到一个男子沉重有力的心跳,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便又站在了地上。
宋云峥他这么痛快的就带我跃过了围墙?周萋画感觉难以置信,她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回身看,院墙的确在自己身后。这才不得不接受。
只是这种飞行的感觉。像极了秦简。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其他的,周萋画总感觉宋云铮跟秦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萋画决定在找到陈映芸后。一定要把宋云铮身上关于秦简的秘密挖掘出来,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
如周萋画所希望的,她在这座院子里。如愿找到了臭味的出处,七八个盛着泔水的油桶。
油桶的下。污水横流,臭味便是从这些污水里散发出来的。
白花花的油膜附着在桶壁的四周,食指节大小的蚊子,随着周萋画的靠近。“嗡”得从桶内窜出。
“这是专门到国公府收泔水的!”宋云铮手指这座院子院门口的平板车,“车把上挂着的是能顺利进出国公府的碟牌!”
这里就是那个收泔水老翁的家?周萋画惊讶地差点喊出声。
难道真的与老翁有关!
她想着,便转身想靠近正屋。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身体被拉到了一水缸的后面。紧接着,她手里的灯笼便熄灭了。
“你想做什么!”意识到自己是被宋云铮控制后,周萋画原本紧张的心立刻松懈下来,她用力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落下,压低嗓子质问道。
宋云铮没有低头看她,也没有解释,只是朝她正前方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那里有个人!”
有人?周萋画顺着宋云铮下巴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见他们藏身的真前方,一个圆形的破筐里蜷缩着一个人,她的伸手盖着一床草席,与那七八跟油桶混在一起,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周萋画慢慢从水缸后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朝那破筐看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她的身体扭曲成团,正呼呼地喘着粗气。
周萋画抿紧嘴,探头上前。
突然……
老太太一下子从破筐里弹了其他。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如牛眼,枯树般的手指,一下子伸到周萋画面前,“女儿,你总算回来看我了!”
她拉住周萋画的胳膊,紧紧地握着,锋锐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衣衫掐进她的皮肤,“呜呜,你阿耶那个不要脸的,竟然带回来两个女人!他把我赶出来!女儿啊,我要跟你走啊!”
她的手不分轻重地掐着周萋画的手,但她的眼神却是温和的,“女儿,你快带我走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从随着老太太慢慢缓和下来的声调,周萋画也平静了下来,她明白,这个老太太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嘘……”周萋画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老太太安静,她半蹲到老太太面前,这才发现,老太太的眼神呈涣散状,很是无神,这是个疯子。
应该就是那收泔水的老翁的疯媳妇。
“阿母!”周萋画小声喊道,“你说,咱们家又来了两个女人?”
被周萋画这么一问,老太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跟小孩似的一嘟嘴,“呜呜,可不是啊,那个老不休的,竟然带回来两个!还把我赶出来,呜呜,好多虫子啊,它们咬我!好疼的!”
“那我替你把他们赶出去,然后咱们去里面睡,好不好?”周萋画哄她。
“好啊,好啊!”老太太立刻开心的鼓掌,她缓慢地从破筐里出来,拉着周萋画的手,“那个老不休的跟老娼妇的在床上,那个年轻的被绑在桌子上!”
“老娼妇让我绑,我没绑,她就打我!呜呜,好疼的!”她举起自己被抽肿的手背给周萋画看,“女儿,你要给我报仇啊!狠狠地打他们!”
突然,她定住了,她看到了周萋画身后的宋云铮。
宋云铮身材颀长,默不作声站在周萋画身后,像一座山。在周萋画跟老太太说话时,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点燃了两只灯笼。
灯笼的亮点有限,虽然照不了很大的范围,却能将他的脸照的清楚。
那道从左上额斜下来的伤疤,又长又黑。
“啊……他脸上长了只大虫(蛇)!”老太太大叫一声,随即整个人便失控了。“啊!脸上长大虫啊!好可怕。好可怕!”
她如发疯的牛犊一般在院子里跑动,撞翻了油桶,踢倒了破筐。引得周围的狗狂吠。
自然也吵醒了正屋里面人。
“死婆娘,又发什么疯!”一个怨气极重的老人的声音从窗户里传来,“再吵,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喂大虫!”。
“啊。大虫,大虫。不要啊!”疯婆子依然在胡言乱语,一不小心撞到了宋云铮身上,“啊……大虫要来吃我了!”
她大叫着,发了疯得去撞堂屋门。“呜呜,我不要被大虫吃啊,放我进去啊!”
“吵。吵,就知道吵!看我出去不打死你!”老翁终于恼了。他伸手拿开顶门棍,并顺手拿住,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他刚举起木棍要打疯婆子,却被人从后面敲了一棍子,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宋云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把他绑起来,我就不吃你!”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身子,伸手递给疯婆子,并吓唬她。
“啊,好!”疯婆子看来是真的害怕自己被吃掉,哆哆嗦嗦地接过绳子,“我绑,我绑!”
“你也来绑!我进去!”宋云铮命令周萋画。
不等周萋画回话,他随即弯腰捡起刚刚扔到地上的灯笼,踏步进入了正厅。
“找到了!”随着烛光照亮了正厅,宋云铮报喜的声音传来。
周萋画快速绑好老翁,大踏步进门,“映芸表借!”她大声呼叫。
房间的床榻下,繁华的母亲被宋云铮擒压住双手,她用力地抬起头,直视着周萋画,眼睛里没有一点怨气,反而多了一点听天由命的顺从。
“映芸表姐,你醒醒啊!”周萋画将陈映芸解开束缚,不断地摇晃着,可她却像昏死过去一样,毫无反应。
“不用摇晃了,我给她吃了药,到明天早上,她自然会醒的!”老妪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夹杂着浓浓地不屑一顾。
她费力地直了直身子,“周萋画没想到你真是命大,竟然又让你逃过了一劫!”
自弟弟跟女儿接二连三出事后,老妪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找周萋画报仇,战士出征归来的好消息,让繁华的风波很快散去,老妪便悄悄潜回了京城。
她也不过只见过周萋画一次,仇恨原本会让她对周萋画的相貌记忆深刻,但毕竟她年事已高,稀里糊涂地就把刚从周萋画车厢里下来的陈映芸绑了回来。
“都说你身旁有能人相助,今天我也算是见到了!”她斜眼扫视过宋云铮的脸,那道又黑又青的伤疤,不禁让她心微微一颤,“栽到你手上,也算我好运!不过听说,圣手娘子见多识广,老妇我,还有一事想求!不知你敢不敢应!”
周萋画怀抱陈映芸,确定她只是熟睡,抬起头,对视上老妪的眼睛,“可!”
“好!你过来!把竹席揭开!”她移动身体,示意周萋画上前。
周萋画无畏,将陈映芸放到地上,随着老妪的指引走到榻前,伸手揭开了竹席!
借着宋云铮手里的灯笼,周萋画看清楚里席下的物,竟是银票!
“看到银票了吗?”老妪的声音突然悲壮起来。
周萋画伸手拿起银票,仔细检查,是现在市面上可以正常流通的,“看到了,四张,每张一白两!”
“什么?”老妪的声音猝然提高了,“我明明放了两张!”(未完待续)
ps:还是4000字过瘾,该有的情节都有了!
339 泄露身份了吗?
“怎么会是四张,哪里多的两张!”老妪挣扎着,从地上想起身,却被宋云铮轻轻摁住,“不可能的,我明明发了两张!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
她继续喊叫着,声音却没有刚刚的那么洪亮。
周萋画微微叹气,将四张银票放在老妪面前,“没错,是四张!”
老妪惊恐地瞪着双眼,“不,不可能的,晚上睡觉时,我明明发进去两张,而且是两张不能流通的,没人肯给我兑换银子!”
“没人兑换?什么意思?你这银票哪来的!”周萋画眉峰微调,其实她刚刚看到这些银票时,就已经觉得蹊跷了,这么个贫寒多病的老妪,从哪弄来这么多银子。
“这是大弟弟,跟繁华留给我的!”老妪突然绝望起来,“呜呜,他们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来,在赵一江出事后,繁华便交给了老妪一个赵一江的金丝锦囊,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准打开来看。
后来,繁华出事,顿感不妙的老妪,连夜收拾东西躲藏,在繁华的衣物里,她发现了另一个跟赵一江一模一样的锦囊。
等她逃出京城后,便打开两个锦囊,里面竟然是两张银票。
意识到是亲人留给她度日的银子,老妪便想着去兑换出来,担心钱庄骗她一老婆子,便在街上找了个代写书信的帮忙确认,却被告知,银票根本兑换不出来。
“银票是成武十九年的,到现在都十多年了,人家不给我兑银子啊!”老妪仰头痛哭。
“你是说。银票是成武十九年的?”听老妪说到银票的消息,周萋画的心就像被细鞭抽打了几下。
“那人是这么跟我说的!”老妪的脸色慢慢趋于平静,“我原本是想将银子兑换出来,雇人来替我女儿报仇,看样子……”老妪长叹一口气,“哎!小丫头是我掐死的,人是我绑的。想怎么样。随你……”
老妪说话时,摆出一股正义凛然的样子,但周萋画早已听不到老妪在说什么了。
她的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浮现着赵一江跟繁华出事时的画面,一个一下子认出了赵高,一个则嚷着已所不亡,难统天下。这些不都与银票,与秦王有关嘛!
而且。以一比二换走银票,也秦简的做法。
他,真的没死!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周萋画直起身来。就大步冲出正厅,她知道,他就在这附近。他没有死,他还在保护自己。还在继续追查银票。
如发疯似的在脏兮兮地庭院里四处奔走。
她踩着木桶,眺望正房的屋顶,踮着脚看不远处的柳树,她寻找着任何秦简可能躲藏的位置。
挥舞着手,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秦简,你出来!我知道你没有死,你出来!”
但喊着,喊着,她就蹲在地上,绝望地哭了出来。
那个男人要是躲,她怎么能找到呢。
宋云铮紧紧地握住了双手,此时,被调包的那两张成武十九年的银票,就在他的袖袋里。
他很想上去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自己就是秦简。
但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动不动站着,看着周萋画因重获希望的喜悦,到再度失落的悲伤。
他终究是个卑鄙的人,时至今日,仍然在利用她。
“四娘子,你不要这样,若他看到,也会难过的!”终于鼓起勇气,宋云铮开口安慰。
周萋画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膝盖,不知过来多久,她缓缓地抬起来头,瞪着红肿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宋云铮,“你的意思,是他真的没死!你知道他在哪,对吗?”
宋云铮语塞,他不敢再对视周萋画,将脸侧到了一旁。
巷子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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