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斜睨一眼，哼道，“小苒有什么要忙？”
“我，”沈茗诺迟缓，“我也不知道。”
“你这个当姐姐也不知道？小苒不是和你一间学校吗？”果然，沈老爷非常不满意沈茗诺的答案，当着几个佣人的脸对她一番呵斥。
沈茗诺低着脑袋，指甲陷入皮肉。她不知道！她就是不知道，那又怎么样？她怎么知道沈茗苒在干什么？沈茗苒每天离开学校之后，总要说去附近逛逛，难道非要她像个跟班一样跟着沈茗苒？
她也是人！为什么爷爷一点都不在乎她！
沈老爷呵斥了一阵，见沈茗诺低着脑袋不说话，哼了声，暂时缓一下。抬起头，隔着阳台的玻璃门，花园上的小狗狗还在蹦蹦跳跳的大吠着。
“老爷，苒小姐没有回来，小狗不肯进屋。”管家会意，上前和沈老爷解释。
“将它抓回来吧，要是淋了雨，小苒一会儿看见会不开心。”
“好的，老爷。”
管家应罢，转身离开。
沈茗诺稍微抬头，看见的却是沈老爷略微沉黑的脸，一双威严的眸子紧盯住花园上的小狗。
沈茗诺有些意外，试探性，“爷爷，Happy平时最听小苒的话，小苒没有回来，Happy不肯进屋的。”
“哼！”沈老爷的脸色更黑。
沈茗诺哑口，一会儿又道，“爷爷，小苒上次将Happy带去军区，那天正好在下雨，小苒可能没有回来，Happy才会乱跑的……”沈茗诺的声音渐渐弱下，因为沈老爷的脸色非常难看！
上次要不是因为这狗，小苒无缘无故怎么会跑进山林里？！
沈老爷眼中掠过不悦，沈茗诺赶紧闭上嘴巴。没过多久，一脸为难的佣人捂住手腕走过来，沈老爷望过去，佣人道。
“老爷，小狗不愿意进来，平时都是苒小姐抱它进来的，今天……”
瞧见沈老爷的脸色，佣人没敢说下去，刚才他们几个人围住小狗，但小狗灵活得很，他们怎么也捉不住，一不小心还摔倒在地上，弄伤了手。这是苒小姐最喜欢的宠物，佣人们哪里敢对它下重手？只好回来告诉沈老爷，看看怎么处理了。
“还要小苒抱它进屋？”沈老爷的语气低沉无怒，佣人赶紧低下头，不敢多说。一会儿就要下雨了，这小狗不肯进来，难道一会儿要苒小姐淋着大雨去抱它？
“爷爷，我去试试吧，平时小苒都是哄着Happy的……”
沈茗诺刚说话，沈老爷一眼望来，沈茗诺赶紧低下头，大厅中一时没有人敢说话，花园上的小狗狗还在蹦蹦跳跳的大吠着，浑然不知大厅里正酝酿着另一场暴风雨。
沈茗眸光闪了闪，但看见沈老爷的脸色，她又不敢说话了。
“爷爷？”
正苦思着，沈老爷居然站了起身，直径朝花园走去，沈茗诺和管家都被吓坏了，连忙跟上去。花园上的烈风吹得皮肤生痛，小狗狗瞧见这么多人过来，顿时扒着小爪子，作出要攻击的姿势，烈风撩起的毛发，看起来颇有一番凶相。
“老爷。”
佣人担忧，这小狗虽然是只宠物狗，但脾气可不小，除了苒小姐，它什么人的帐都不卖……老爷该不会是亲自去抱它吧？
沈老爷接下来的举动，证实了佣人的话。
只见沈老爷示意旁边的人不要说话，接过管家手中的粮食，蹲在地上，也不在意身上价格昂贵的西装被弄皱，对着小狗伸出来了手，将它引来。
“汪。”
小狗狗似乎有点上当，小鼻子嗅了嗅，稍微往前数步。就在众人以为小狗狗会接受沈老爷的时候，小狗狗猛地挥起爪子！
“老爷！”
沈老爷吃痛一声，旁边的管家马上扶住他，一众佣人将小狗狗吓走。
“老爷，你流血了！”管家一看，沈老爷因为闪避不及，被小狗狗抓伤了，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流下。管家马上让佣人叫医生过来，被动物抓伤，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老爷的脸色异常深黑。
“爷爷，Happy平时只听小苒的话，还是等小苒回来再抱它进屋里吧。好像就快要下雨了。”沈茗诺仰首打量天色，作势掏出手机，“爷爷，我打电话让小苒回来，要是Happy淋湿了，小苒会很难过，上次Happy在军区不见了，小苒……”
“够了！”沈老爷一眼瞪来，“把这狗赶一边去！”
“爷爷……”
沈茗诺还想说什么，沈老爷大步回到屋里，留下面面相窥的佣人。
管家指挥他们把东西收拾好，望了眼蹲在那边，作出戒备姿势的小狗，管家摇了摇头，让佣人看好它，别让它临时了。一会儿等茗苒回来再说。
“三小姐，这……”
一众佣人为难，这宠物狗居然把沈老爷给抓伤了！
“你们让Happy去后门那边避雨吧，在这边，爷爷看见了会生气的。”
“好的，三小姐。”佣人一听，顿时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老爷这么宠爱的苒小姐，自然不会真的把小狗赶出去，但让小狗留在前园，恐怕会惹怒老爷，去后门那边就最好了。
于是，一众佣人合力将小狗狗赶向后门那边，没过多久，头顶传来一阵闷响，豆大的雨点疯涌而下。佣人们赶紧回去避雨，让小狗狗留在屋檐下，希望它别乱跑吧。
灰蒙的天色，加上密集的雨幕，花园的能见度大大减掉。棕黄色的小狗狗蹲在屋檐下，眼巴巴地瞅住大门口，“嗷呜。”趴下小爪子，忽然，小狗狗挺直身，雨幕中渐渐走来一道人影，小狗狗正要扑上前，却又后退一步，朝那人影大吠出来。
“汪！”
雨伞撑开，挡住这人的脸，手中的棍子高高扬起！
“嗷呜。”
小狗狗受惊的叫声，转眼被雨水淹没。
……
“Happy呢？”
茗苒从中华楼赶回来，撑着雨伞在花园里找了一圈，怎么也找不到小狗狗，跑到佣人面前询问。
佣人的表情有些奇怪，遮遮掩掩，“苒小姐，刚才，准备下雨，我们打算把小狗跑进屋里，但是它不肯，我们将它赶到后花园那边，可能是后门没有关好，它，它跑出去了。”
“为什么把Happy赶到后园？”茗苒微眯眼。
“这个，”佣人避开茗苒的审视，不敢将沈老爷刚才的事说出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小狗狗不肯进屋，怕它临时了，就让它在后园避雨。
但茗苒把后园找了一遍都找不到小狗的身影，反而是后园的铁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正好能让小狗离开。茗苒没有多想，撑着雨伞跑到外面寻找。
这么大的雨，Happy不能一个人！
佣人拦不住茗苒，只派了一个人去通知沈老爷，其他的人跟着茗苒，以防她会发生危险。
“小苒出去？”沈老爷刚好转的脸色又黑了。
佣人抖了抖，“是，是的，老爷。苒小姐说小狗不见了，要出去找它……”佣人不敢说下去了。
“这么大的雨，小苒还去找Happy？这很危险的。”沈茗诺望了眼外面的天色，一扭头，沈老爷的脸色让她心生寒意，下意识地抓紧了拳头。
……
轰隆！
夏季的暴雨越发狂烈，茗苒在数个佣人的阻拦下，一路沿着街道寻找，就连旁边的小巷子也没有放过，怎么也找不到小狗狗的身影。
佣人们也奇怪了，那小狗平时最粘苒小姐，刚刚还在花园里等苒小姐回来，怎么一转眼就跑出这么远呢？
“Happy到底去哪里了！”茗苒转身，暴雨下的小脸泛起阴沉。
佣人们面面相窥，但又不敢说小狗抓伤了沈老爷，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佣人硬着头皮道，“苒小姐，刚刚是三小姐让我们把小狗赶到后园……”
“沈茗诺？”茗苒一愣，捏着伞柄的指尖泛白。迅速扭头，在大雨中寻找小狗的下落，一众佣人不敢怠慢，从沈家附近一路往外找，大雨妨碍了众人的行动。
茗苒让他们分开寻找，独自撑伞跑进雨幕里，不停地呼叫着小狗狗的名字，冰冷的雨水充斥鼓膜。
“汪！”
终于……
一抹棕黄色的小身影在雨幕中蹦跳，犹如跳动的心脏……
茗苒眼睛一亮，快步朝它冲去，刺耳的刹车声贯穿鼓膜，那一刻，车头灯撕开了瞳孔……茗苒僵住，凝固的笑容化为嘶叫，疾步扑上前……
吱——
砰——
明明是小小的身躯，碰撞的那一刻，耳边的世界轰然崩塌。
突如其来的撞车，让本来就繁忙的马路瞬间陷入堵塞，鸣笛声割破四周。肇事司机推开车门一看，鲜红的血在雨水中散开，棕黄色的小狗狗躺在血泊中，嘤嘤叫着，拨动小爪子像站起来，却又倒在血泊上，身上血淋淋的伤口让司机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忽然跑出一条狗？”
司机正欲上前查看小狗，刚迈出一步，司机扭头。豆大如冰雹的雨水砸打在身上，苍白的小脸在雨幕中凋残，空洞的眼神在崩塌。
“小妹妹，你……”
司机正想拦住她，浑身湿透的女孩儿忽然跪下，苍白的双手抱起血淋淋的小狗狗。狗儿低低的呜咽着，小爪子扒着她，好像在她快点走……倒在一地血泊中……
“Happy。”
依稀间，司机听见了她平静的声音，怀中的小狗软下，再也没有痛苦……
车流在拥挤，大雨滂沱，司机站在一旁，女孩跪在血泊上。
*
天已入夜，大雨没有消停的意思。
“老爷，小姐回来了！”
一直在门口张望的管家快步上前，却又僵住脚步，看着表情怪异的佣人帮忙撑着雨伞，女孩儿缓步走在漆黑的雨幕中，怀中抱着一个小箱子。
“小苒，你怎么了？”
沈老爷走过来，眉头忽然皱起。侧过身，看着女孩儿直径从他身前走过去，扬起一阵血腥味。
沈茗诺也在沙发那儿，瞧见这么一幕，沈茗诺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说话，脸色忽然青白，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全身。
“小苒，你，怎么了？”
浓重的血腥味掐住喉咙，沈茗诺步伐一晃，女孩儿站稳脚步，抬起头，湿答答的刘海下，那双眼睛里，沈茗诺看见一抹鬼魂。
“是你。”
很平静的语气。
沈茗诺浑身一冷，跌退一步，“小苒，怎，怎么了？”沈茗诺挪开视线，却发现女孩儿怀中抱着的小巷子，居然和棺材一模一样。沈茗诺顿时头皮发麻。
“是你。”
女孩儿往前一步，沈茗诺再度后退，紧紧地盯住她怀中的棺材，背后涌起阴凉。“你……”
女孩儿越过她，满身的血腥味撩过鼻腔，沈茗诺惊叫一声，赶紧摸上脖子，冰冷的指尖让她瑟瑟发抖。
“发生什么事了！”沈老爷一眼扫过沈茗诺，望向楼梯，女孩儿抱着小箱子静静的迈步，转身间，默然的侧脸，静止的眼神让沈老爷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老，老爷，苒，苒小姐的小狗，被，被车子撞了。”
“什么？！”
沈老爷转身，陪同茗苒回来的佣人哆嗦着苍白的脸，怎么也无法忘记狗主人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那张平静的脸孔。沉默着抱着尸体，去到就近的宠物，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兽医的宣布，抱着棺材一路走回来。
……
房间里，没有雨水的喧嚣。
茗苒把棺材放好，轻巧地抹掉上面的水迹。望了眼大雨倾盆的窗外，打算找个晴朗的日子，将它放在花园上，不会走太远。
指尖描绘着棺材上的花纹，茗苒沉默了一阵，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立定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孩儿长着一张莹白精致的脸，五官尚未脱去稚气，齐刘海下的一双大眼睛静止无光。指尖夹起刘海，露出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拿起剪刀，清脆的“咔嚓”声，一缕黑发飘落在桌面上。
抬起头，镜子中的女孩儿，面无表情。
……
咚咚。
简单两声敲门声，沈老爷推开房门。
“爷爷。”
站在镜子前的女孩儿转过身，小脸上勾起浅浅的笑。
沈老爷看了眼那边的小狗棺材，走过来，“小苒，怎么把头发剪掉了？”沈老爷轻蹙眉，一眼就认出茗苒把刘海剪掉了些许，笑的时候，大眼睛微微弯起。
茗苒笑着，没有回话，低头清理断发。
沈老爷也不勉强，轻叹一声，想安慰茗苒，但看着她含笑的侧脸，沈老爷竟然想不出一句话，最终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早些休息。临走前，沈老爷又看了眼那小狗的棺材。
*
“啊！”
一双眼睛在黑暗掠过，沈茗诺当即睁开眼睛，房间里亮着单薄的灯光，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没有狗！沈茗诺喘着大气，冷汗沿着脸颊滑下，最终忍不住，沈茗诺下了床，打算喝杯热牛奶。
不能再想！
不能再想！
她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