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之生怜,“你在我的新婚之夜召妃子侍寝,你以为我真的会不在意吗?”
他素来倍受着珞的怜惜,即使是他的任性,亦不愿珞于那个时刻背叛了自己,无论先前究竟是谁的对错,然而他就是不允许珞这么对待他,纵然那个妖娆美貌的妃子已在当晚化作火焰的飞灰,娇媚艳骨与缥缈御苑同归于尽,而此时忆及犹觉不忿,好象被珞亏待了,不禁有些迁怒。
“我们不曾试着分开过那么久,一旦你成婚去了,就留下朕孤零零的一个人,朕只是想找个人来聊解寂寞,并非有意如此的……”言至最后,倾述的口气里淡淡地透出幽冷的凄怨,就算他是一个皇帝,难道他就不能有脆弱的时候吗?璎是狡猾的,绝口不提自己的种种行迹,反过头来倒打一钯,徒然令他疚生歉意如深,仿佛真的做下对不起璎的事情。
真是天晓得,为什么情场上从来没有“公平”两字的存在?为什么他总是理屈词穷的一方?虽然他自忖并未做错什么,为什么感觉总是在这么告诉他?
“今天在朝上,你的眼神好冷淡……”璎似乎以看珞的手足无措为乐,迳自一笔笔的追究着。
“朕没提防你今天会突然上朝,一时没了主张,心很乱……”珞语无伦次地拼命向璎解释着什么,一直以来,他始终屈居着爱情角逐场上输家的地位,所有的情绪宛如操纵在璎的手上,这恐怕也算作是一种爱极生惧的表现吧。
“那么现在呢?你还觉得六神无主?”清妍的脸庞盈溢着楚楚动人的柔美韵致,娇音抑扬顿挫,流露出矜志自满的骄傲神气。
“不……朕……朕……”瞧着眼前笑意漾漾的美丽脸孔,珞突然不会说话了。
老天,他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有谁能将他从璎的无边魅魇中解救出来?或者,他原就甘心溺死于这如花盛绽的笑容中?
大庭广众之下,珞再次伸手颤巍地触摸到那秀气的脊骨,隔着绵绣华丽的朝衣,几乎可以无讹地体验到清凉无汗的雪骨冰肌,那纤细若柳的躯体所蕴含的热烈奔放尽在他掌底飞速流窜着血的沸腾,电流似的反噬着他的身体,同时燃烧着他压抑的心苗。
璎感知到了珞传输过来的讯息,也察觉到那股可以把人融为春水的炽焰挚情,瞅向自己的眼光孕育着微妙的蛊惑。
玉净的手腕被捉得紧紧的,试着转动一下,却劝弹不得,一阵低落的软弱感油然升起,极快地取代了适才的傲慢。
丧失了武功,他对谁俱是莫可奈何,现今的他不再是以前持武功夸耀的靖王,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曾经让他有多少次痛恨自己的无能,往日的坚强不过是昨夜里的一场悲伤的梦境。
“璎,不要逃避朕了……不可否认,我们彼此爱恋着对方,为何每次都是由你主导着推开朕?”珞深沉的眼神牢牢锁住璎极欲旋开的视线,幽暗的眸光折射出一往情深的倒影。“朕对你不免好吗?难道真是朕误了你?不要再对朕任性了……不要再捉弄朕对你的感情了……”
珞猛地搂紧了璎,犹如要将晨风般轻盈的娇躯镶嵌进自己的血肉之中,此生不愿再傻得松手。
“任性?捉弄?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璎的声音从胸口闷闷地传来,赌气的成份占了多数,“你终于受不了我了?你原应知道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城府算计的人呀。”带着孩子般的甜美,稚气得惹人为之微笑。
“你不该这般说的……你原也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璎的小性子他早就领教再三过了,甚至是无理取闹也令他深感无比可爱,即使璎在别人眼里不是臻善臻美的,但完全出自爱情魔力的拜赐,却硬使他觉得璎是完善无瑕的,一颦一笑竟是如此的可人心意,无不美得淋漓尽致,原来“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可以这般解译的,如今他懂了这句话的真谛。
“那该怨谁呢?怨我吗?”璎凄恻地愁诉着,颊上的娇艳残褪了几分烂漫的芳薰,“靖王府很大,也很冷清,哪怕是多了一个女主人,依旧空旷得吓人……”玉靥倏抬,微撅的樱唇噙抿着淡极的艾怜,犹似摇曳秋风的海棠,破露出眉间圆致的成熟。
“是朕错了……”
璎是在埋怨他的优柔寡断,是在埋怨他的犹豫拖延,对于自己生就的性格,面对璎倾吐的指责,他唯有俯首贴耳地认罪。
“想我吗,惦念着我吗?”璎带着梦幻似的表情,眉眼的风情荡人心魄,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滚动?正在熠熠闪光。
“真是多此一问!”
珞将璎拥得更紧了,充满芬芳的柔躯撩拔着他狂灼的情感,浓郁的喜悦冲淡了曾有过的哀伤。
璎依旧是他的璎,无论璎在名份上是属于哪位女子的夫婿,但那颗滚烫的真心亦不曾稍改,依旧是那个惫懒在他怀里的那个璎,恣意地向他索取着温暖的娇宠,纯洁得令人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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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疏影
璎忘了,他忘了靖王府里那位新娶的王妃漏夜不眠地等待着他散朝回府,他忘了他是靖王妃张灵琇的新婚夫婿,他全忘了,所以他留了下来。
幔里的旖旎,衾底的温存,似较以前更浓冽,仿佛有意弥补过往那段分离的缺憾,片刻不愿亟分。
细细娇嚅,微微香泽,银铃般的笑声放肆地洒遍崇光殿里的每一个角落,驱走了尚滞留在残冬的暮寒。
晓鸡未啼,天将黎明,东方的肚白宛如叶上的一层苍灰霜色,类似于大病初起的憔悴面容。
璎已醒来,丝滑的罗衣覆上烙满疏落梅驳的香肩,掩去了软玉绮香的风流态,掩去了昨夜荒唐通宵的证据。
“良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一串朗朗笑声乍从身后响起,展臂搂住那不堪盈握的柳腰,“可惜朕的璎从不许朕耽误早朝、弛废政务。”
“谁教你是皇帝,我亦非骄奢的太真,我才不会喜欢上一个不事早朝的昏君。”璎掬眉浅笑,悄然弯躯趿鞋,“前朝皆说悔不生于帝王家,我则不然,正因为我们生于帝王家,那班人才不敢妄言乱道,若换了是平民百姓的身份,怕不早就成了怨魂重新投胎去了。”
“你犹是喜欢权力。”珞的眉宇间颇见黯然,在相爱的同时,璎衷爱着权力的游戏,是他奈之莫何的事实。
“我不甘心过着被人支配的日子。”花颜灿貌,清音掷地,充满极深的自负,璎为情空自收敛了当年的那份雄心壮志,已然委屈了自己,不能再退让了。
“假如你能稍微柔弱一点、假如你能……”脸颊悄悄贴上璎的背脊,细细地摩挲着茜雪的香罗,嗅到了那梦中飘漾的幽馨馥郁。
“倘真如此,我与你后宫里那些终朝盼望你垂幸的女人又有何区别?”璎旋身斜睨,发笑的样子委实俏丽无双,如同枝上轻舞的花仙。
“是呀,朕的璎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她们根本无从与你匹敌。”珞坦白地承认了一点,在他隐晦不明的内心深处,在他丰富精彩的感情世界里,自始至终,璎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纤指浅掠鬓角,一绺墨云散落,摇曳的烛火下,透着几缕朦胧的美态,光的阴影犹如不速的乌云,挡住了璎嘴边凝蕴的一抹柔情细致的微笑,是清莲露水的一瞬惊艳,错过了便不曾重有这等眼福。
“我该回去了……”璎表情从容地说道,乍现的绝丽笑容未及黯然掩去,依然是挑动人心弦的殊姿,淡淡神色不曾霾上眉尖的春云。
“你——”珞身形一震,惊愕地盯着璎姣好的半侧容颜,发现自己此时竟然无法出声,“为什么……”好久,方才可怜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问话,心湖已难平静复初。
以前他总是冷落了犹坠睡梦中的璎,辜负销金暖衾,匆匆去上早朝,如今却换了璎这般易处行风,那心中的怨尢诉不得,向谁也不能倾吐蓦然遮上眼帘的刺痛,胸口涌动着怆然的惆怅。
“昨宵,我忘了……她在等我……我该回去了……”璎的声音突然一变为幽低,宛若凄寒的夜风吹掠过泉映的月影,那碎玉声是涟漪起皱的轻渺旋律,“我知道等人不到的滋味不好受,宫里头有多少人就是靠着等待而等过一生、等白了青丝,我也同样等过,所以比谁都清楚等待的煎熬,这是极度悲惨的境遇。”
就象哑了一般,珞毫无立场挽留璎的去意,该以什么借口阻止一个丈夫回去见他的妻子?倘是璎换成他目前的难堪处境,照样可以把话说得理直气壮,因为那是璎惯来的作风,但他不是璎,所以惟独他不行,万民之主的权力不是用在这个上头的,只能眼瞅着璎离他愈来愈远,自在心田舔舔魂断神黯的伤口。
轻盈如羽的云裳自指间一一松脱、滑落……窕窈的纤秀身影在眼中化为一片模糊,手掌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有捉住,唯有一把碎梦。
年少时曾念过那首诗,诗中的春闺少妇为了一段衾香而悔教夫婿觅王侯,然而他呢?将相王侯皆是出于他的诰旨封赐,他的悔不当初却是在璎大婚之时!
记得璎数落过他什么吗?妇孺心肠、仁慈手段!骂得真好!
若非他重重顾忌、思虑层层,他明明就可以在发生之前抹去不悦的萌芽,偏巧他总是缺了一点当断则断的泼辣,徒然追抱着无限的憾恨,就在眼前、在身畔,怔怔地目送伊人杳然。
作者: 221。10。12。* 2005…8…17 10:2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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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当时肯拿出一份勇气与魄力,今日的结局可能会是另一番光景,或许璎至今仍会留在自己怀里甜笑,一如既往地绻缱着昔日的醉浓情怀,如今提起皆休矣,却道是自己耽误了自己。
惭愧呀,堂堂七尺昂藏竟不如一介女流的胆识,他输了,输在自己的懦弱,输给了那名女子的勇敢。
蓦然间,衾冷如冰,仿佛置身冰窖,冻战得人心神剧颤。
翡翠衾寒与谁共?玉人远过潇湘去。
倒十足相似了李唐天子,颇堪三郎晚遇。
新婚的日子并不如人们揣测中的那么甜蜜得滴得出糖浆,靖王府里的那一对新婚夫妻或许是天底下挑不出第二对的瑶台双璧,不过事实并未如此容易想像得到,男主人虽不是性情暴烈之辈,亦非爱妻如命之徒,少了一份少年男子的热诚,有的尽是风清云渺的淡泊。
晶莹的指尖飘溢着芳香,玉白的掌心轻轻柔柔地抚过小女孩的头顶,温婉的慈蔼浮拽在皎洁白净的莲颊上,奇妙地融会了清丽与娇媚,辉织出更为醒目鲜明的气质风华,却非一昧的娇弱无骨,他——原就不是一位养在深闺的女子。
可惜了如此秀色可餐的绝世佳人,只能以“倾国倾城”形容的美貌,从来就是他的最佳代言。可叹了,为什么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为了什么理由颠倒了一代君王?休要多问,千古话题,离骚雅韵,惟一的答案总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前眺古人,后望来者,谁又莫不如此?
“遗儿,喜欢吗?喜欢你的娘亲吗?”玉树半迎,璎微俯下身,飘雪的罗衣绝似仙子披霞翩跹的霓裳,软软长长地垂落地面,掩映芳姿,争夸天地精华的容光,无需人工的持意修饰,反嫌污了颜色,虽不必抱着这种心态,又几曾见哪家子弟匀敷了红粉青黛?尊贵的王爵自不比沦落娼门的优伶俗媚。
“不——”遗儿摇晃着小脑袋,微微仰起粉嫩的小脸蛋,嘟起甜甜的小嘴,“爹爹不喜欢,遗儿当然也不喜欢……”这自是她伶俐聪慧的地方,早凭着单纯的直觉摸准了璎最细微的心思。
闻听见遗儿的稚言童语,璎不觉哑然。
“我并不是不喜欢她,我只是不爱她罢了……”璎试图为自己表露在世人眼里的情绪辨解什么。
成|人的世界缤纷多彩、复杂离奇,对人的感情包括难以计数的种类,远不是遗儿这个小小的幼童所能轻易掌握的。感情不光仅是喜欢与不喜欢而已,但爱与喜欢的区分更不是凭着遗儿现有的智慧所能理解的,对于这一点点大的孩子来说,这毕竟是个棘手的难题,很多时候,连大人自己也会被此混淆得糊涂起来,何况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不必太勉强了。
“遗儿是站在爹爹这一边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遗儿强调地说道,孩子的童稚无邪显然是大人早就丧失的那颗纯挚的真心。
“你还是不懂……”璎油然叹道。
遗儿眨眨清纯的大眼,闪过一线迷茫,她是不懂大人的世界,可是她明白爹爹自从搬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之后,以往明亮的笑容遽然减少许多,漂亮的眉毛聚集着躇踌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