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划着潦草墨痕的纸笺撕揉成零乱的千红纷纷飘坠,英俊的眉际泌出缕缕冰寒,冷酷的嘴角一撇,平波无澜的眼里闪过幽蓝的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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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绝不希望张灵琇的夫婿能见着明晨东升之日。”
就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毫不费事地定夺了一个人的生死。
但是,无人敢问为什么,也无人胆敢往深里推敲事情的原委,浸淫着铁血的命令是不容人稍事迟疑的。
生命或许是可贵的,可在璎眼里,生命譬如蝼蚁,余子皆为碌碌,对于别人的性命,他一向大方得离谱。
在美丽绝世的容颜下,隐藏着血腥无比的暴戾,面对貌似桃李、心如蛇蝎的靖王,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恐怕亦要畏惧三分,所有人都不会对此抱以怀疑。
价值不菲的凤冠兜着红通通的喜帕,视线所及仅能是一片如血的殷红,覆面的红罗、身着的霞帔、足上的弓鞋无一不艳,就连铺盖于地的厚厚地毯也是红得耀眼,那象征喜庆吉乐的红色在今日却显得格外怵目惊心。
张灵琇秉烛坐待,敛眉凝息,喜帕下的樱唇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
靖王爷,你不爱灵琇没关系,早知你心有所属,亦难怪罪于你,可是你不知灵琇从你那里得到了什么,纵然你一心爱恋着那个你不该爱上的男人,但只要你是个男人,就一定会有这东西,我背着你藏起了一个你永远不会知晓的结果。
其实这个结果只能算作意外,并非有意要欺骗你,但胸中总是挣扎着泄愤的快感,为此,死掉的心又逐渐复活了。
于是再次默问着隐藏在我心底的你;靖王爷,灵琇爱你,为什么你不爱灵琇呢?
热闹的嘈杂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退去涌来的潮声,隐隐笑语归于月练的宁静。
沉重的足音点击着心头的节奏踉跄着逼近,“咣当”动响声中,稀阖的门扉被人粗鲁地推开,扑鼻的酒气霎时薰遍了整座洞房,喜娘、侍女们的众口道喜声恍然远去,一双男人的靴子步履不稳地闯入她垂睫暗觑的视线。
是她的夫君来了吗,要来为她揭开这幅阻隔彼此相见的喜帕吗?
他是多情的才子,还是无品的文人?
胸中尽管毫无半点爱意,但终是她日后厮守一生的良人,何况能入兄长慧眼,进而雀屏中选,付许月下的红丝,自有其过人之道。
张灵琇双颊微烫,胡乱地猜测着,然而无论他生就怎样出众的样貌,终不如自己心中潇洒丰神的靖王,毕竟靖王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拟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娘子……”
陌生男子的口音在张灵琇耳畔散荡开来,时机恰巧地掩去了一丝微不可闻的破空之声。
世间的万事原是无从预料到的,发生得又是那么的突如其来。
蓦然一声闷响,冷清清的空气里倏然剥离了喜洋洋的气氛,独剩下空绝的死寂,留给新娘一人品尝事后的苦果。
张灵琇毕竟机灵知机,闻得有异,心知不妙,猛地掀开头上的喜帕,眼前的情景让她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
平生素未谋面,何处可搜索来辛酸,容她号啕一番,略表哀诚。
有心轻弹几颗珠泪,纵有夫妻名份,却与陌路无异,难以落泪,欲哭无泪的境遇,非关伤心欲绝的悲苦。
昨日宾客盈门,绿轿方临,鱼轩又至,好不热热闹闹,怎料到未及更换新娘的嫁衣,一夜之间,竟做了凄凄切切的新寡文君,刺眼的红裳罩上了惨淡的白裙,衬映得容颜份外娇艳,让人瞧了心中无法生悦,红颜若为祸水,她不啻就是断送了光大蒋家门楣的妖孽。
女人啊,自古以来便不被历史看以好脸色,丑了遭人嫌厌,美了又让人唾骂,男人的罪恶仿佛都是出自女人的狠心株连,他们本身倒是先摆出个清白无辜的样儿,天生一副受害者的嘴脸,乞怜历史主笔者输以一面倒的同情。
无数对眼睛齐刷刷地一致射向于她的角落,活象要将她从里到外挑剔透彻,用杀人不见血的眼光在众口一词地指责她是一颗晦气的扫把星,活生生克死了自己的夫婿。
张灵琇低颔螓首,看似哀恸,眼角蕴含的笑意未及泄露到悲泣装作的脸上,不是自己称心的夫婿,何来鹣鲽情深?索性对死人也懒得敷衍下去了。
花烛之夜,新郎无端暴毙,洗脱不掉的嫌疑使她百口莫辨,因为现场仅只两人,而她是唯一的活口,生还的幸运无疑让她背上了头号凶犯的耻辱,若不是身为刑部尚书的嫡亲妹子,怕是早已枷锁啷当,教蒋氏的亲族揪衣捋发地扯着去对簿公堂,还一死者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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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能及早预知才郎薄命,青年早夭,她又岂会听天由命地草率出嫁,长兄如父,更胜慈颜,自忖此情无望,退而求其次,企望能了却兄长的一桩心事。
故作呆滞地瞧着眼前哭做一团的蒋氏亲族,见一个个哭得捶胸顿足,似乎恨不得一同而往,试问这其中有哪几个是为了死者而真心流泪的?俱不过是在人前装腔作势一番,免教世人道了不三不四的闲话去。
稍时,有几位声称是蒋衡崎生前的同窗世兄连袂前来祭奠,赠挽临悼,不亦乐乎,但凭高谈阔论间,鲜有戚色,多逞卖弄,有意无意的眼光尽往这厢偷偷瞟来,口角略见垂涎,丑态毕呈,仿佛这尚书妹婿的候补位置得不了空,只需她一个会意的眼神过去就此玉成,枉费他们读了一肚子的孔孟诗书、圣贤文章,孤耿清高的气节不见稍谙,偷香窃玉的勾当倒是学得十足十。
莫道世上男子应该一般无二,可是风骨奇秀的靖王哪会这般出乖露丑,做出此等授人笑柄的举止,原来男子与男子之间亦不尽相同,存在着天壤之别,使人立辨媸妍。
思绪至此,张灵琇微添感触,如果今生不曾际遇靖王,她极可能效同世俗女儿一般听从兄嫂的安排,恪守妇道,安心嫁人,从此生儿育女,朝光暮辰,了渡残生。
但她终究不可避免地遇上了令自己倾心一生的男子,是靖王往她的生命里投下了难测的变数,闺阁内乍起惊涛骇浪,使她无法遵循自幼教养的礼法,疯狂的想法充塞了满脑,萦萦徘徊,顾影生怜,作为一个静按天命的傀儡尝试着跨越了雷池的危险一步,有幸了那一夜曾经的发生。
“贤妹。”
在四周冷漠的目光环视之下,熟悉的声音适时化解了她内心沉底的冰寒。
“哥哥。”张灵琇缓缓抬起俏脸,委屈万分地仰视着自己的兄长,此时兄妹相见倍觉亲情浓厚,独有兄长不会捡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旁观她的难处。
“你放心吧,我已同蒋家谈妥,今天我就接你回去。”
张松恩着意安慰起遭逢丧夫之痛的妹妹,手足情重,疼爱之色溢于言表,暗责自己不该勉强她出嫁,反倒害她一辈子少有下场。
“全凭哥哥作主便是了。”
张灵琇神情平淡,不再言语,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细缝,傲气的鬓眉稍减了几分平日纵兴挥洒的豪迈。
阖府上下现在有谁不是把她当成白虎星临门?这蒋家她是万万耽不下去了,回去了也好,免得在此处空受人白眼,平白辱没了她家的尚书门第。
“你能这么想就好……”
张松恩岂有不知乃妹心意,见她情绪镇定如恒,不觉眉间略绰宽慰,放下几分忧虑。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父母早丧,兄妹相济,谁曾料知刚成亲的妹婿会忽遭横死,目前不依靠他这个哥哥又能教她去依靠何人呢?
第七十五回 绿头鸭
朱门掩寂,歌弦咽断,墙外披垂下几瓣柳深叶嫩,探出翡翠琉檐的枝楹间疏密地婆娑着红杏恣放绽艳的招摇媚态。
那不是诗人可以随意登门造访的茅壁柴蓬,亦寻觅不到小家碧玉的柔婉,应景的唯有李白的唱酬名篇“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而已,偶尔有乐师奉旨于御前吹奏一曲《清平调》,暇娱龙颜,逗引佳人一粲。
所谓佳人,在水一方,遗余后世无穷的清渺怅想,或许《诗经》里暗示的“佳人”并非单指那位多情彦少一见倾心、千洄百溯的美丽少女,美丽的男人同样也配称作美人呀,美得别有一番令人沉醉的风采。
不过发怒的美人是否依旧使人眷恋不已呢?起码此时的璎正处于大发雷霆的边缘,星眸睁着咆哮,黛眉聚起杀机,绝色出尘的脸庞弥漫着一层郁暗的霾雾,这对一向雍华冷肃的璎来说,真是极为罕见,切莫错过了眼福。
“要本王骂你们这班人什么才是?”
犹含清雅的嗓音催挤着内心的愤怒,鼓荡着胸腔的怒气被永远赶在感情之先的理智强行压抑了下去,因为现在骤然发作实为不智,纵然图一时之快得以泄愤,对既已造成的事实却适得其反,不但低落了士气,也空捞个人心背向的收场。
“王……爷……”
在璎威势十足的寒芒逼视下,他们频频伏首叩罪,无法为自己的错误啄词辨解,更不可能巴望着王爷看在他们昔日的功劳上网开一面,开脱掉身上“办事不力”的责备,就算让他们集体以死谢罪亦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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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确是失手了,从来如影附骨蛆、风行草不知的影卫再三被一个小姑娘玩弄于股掌,就连大头子吴仁亲自出马,竟也逃不了对方布局好的圈套,带着一身脏水灰溜溜地无功而退,难怪王爷闻讯后愤膺勃发,对他们影卫的能力信任度一落千丈。
“没想到最受本王器重的影卫居然连一个弱女子也对付不了。”拈染红梅英蕊的端丽嘴唇吐出一连串冰珠似的严厉质问,“你们在暗,她在明,以有心算无心,为什么你们还会输得莫名其妙?难道个个堪称高手的影卫就这么对一个女人没辄?还是你们整日吃惯了太平皇粮,忘了自己肩担的职责?”末尾已是声色俱厉,严霜罩脸。
“是、是……属下……该死……”
虽然璎不曾过份高声呵斥,但语气里隐含的不满,足以令他们羞愧得汗流浃背。
对于影卫这支以影子性质存在的暗探秘队,朝野上下莫不避忌三分,由此养成了影卫无往无利的习性,正由于丢弃了“骄兵必败”的警世箴言,如今才接二连三地栽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人手下,真是有辱一世的英名,以前挣来的偌大名声好象只是为了成就王爷对那女人大加赞赏的铺垫,万般辛苦全数付诸汪洋。
“也罢,你们失败了,算不了什么,张灵琇并非泛泛之辈,若教你们轻易得手了去,那个张灵琇岂不是辜负了本王的欣赏之情。”
璎勉强镇抚住心头掀起的狂涛,控制住濒于爆发的怒焰,粉柔的玉颊映着淡淡桃花的冶艳,透出凝脂般的晴霞绯彩,但若要他顿时回颜作喜总有些强人所难,不如将就点儿熄了嗔,反显得自然大度。
“请王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敢以性命担保,若不事成,属下等愿受王爷的任何责罚,决无半句怨言。”
吴仁汗涔涔地连连磕头,额上细细皱纹滑落密密水渍,一脸的惧色写满了他对靖王的畏怯,伺候着一位喜怒无常、永远教人摸不清底细的主公,当人属下的日子分外战战兢兢,时常怀着朝不保夕的恐惧感,或许一次的失败即是以死亡相抵。
“你们这么多人使尽了法子也除不掉那个孽种,甚至不曾伤及张灵琇的毫发,恐怕这正说明天意不可违呢。”璎款款挽解眉间心锁,略一摇首,乌亮的墨丝曳舞如潺泻的玉泉,飘逸似仙,美妙之极,“算了,此次的任务本王决定撤消,你们就继续监视张府的一举一动,莫要再出什么庇漏。”秋水横波盈盈,闪烁着一种奇特复杂的光芒。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皇家从来竞夸耀,更洒万钱筑起甘露台,迎召飞燕轻盈舞。
宝辇难觑官家面,银芯空剔惜飞蛾,前殿歌声几时休?闻者尽是夜夜守漏人。
巍墙高耸,宫室鳞栉,若说是白玉架梁、紫金擎柱,那绮罗堆里、香花丛中,银簟珠箔的缥缈御苑独称翘楚。
张松恩首度涉足传说中集权势富贵于一身的缥缈御苑,就像穿越了神秘之门,梦游般踏迹凡人前所未历的仙境,虽然端严着大臣丰隆体度,眼角忍不住好奇地偷光窥瞄,步履间不觉有失深浅。
三尺碧树,九曲栏干,金篆靛镂,放眼皆是琳琅玉琇,窗下钿筝,阶上燕絮,般般不似凡品,一砖一瓦亦经精雕细琢,颇见火候,从中当可看出营建之时的苦心造诣,天赐宠渥由此可见一斑。
金钩如月,绛纬斜挂,不让昨夜风情经了等闲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