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粗心地忽略了自己掩埋在心底深处的心声。
与此同时……
『太烫!』
『太凉!』
『太……』
豔迟百般挑剔,乱耍吹毛求疵的性子,把宫女奉上的香茶一个劲地往地上摔,她将从靖王那儿受来的气完全发泄到倒楣的宫女头上,任著她又砸又骂。
为什麽?为什麽?……
豔迟一百个不服气、一千个不服气!
在家乡,忝为丞相掌珠,哪个不争相巴结奉承於她,乖乖地听她摆布,自忖家世相配的公子哥儿变著法子讨她欢心,孰料一入中原,靖王璎那张绝色的脸孔立时将她对自己负矜的美貌打下十八层地狱,他甚至专爱同自己对作,拼命扯自己的後腿,直恨得她牙痒痒,几次差点克制不住扑上去撕烂那张媚惑人心的俏脸的冲动。
『请娘娘息怒,有什麽惹你不快之事说将出来,老身替你出了主意。』自北国陪同豔迟进宫的月乞嬷嬷见豔迟只会刁难人的撒泼撒气,於是出面劝阻道。
『还会有那个?不就是那个眼睛长到头顶的靖王璎!该死的靖王璎,老爱与哀家过去!』豔迟愤愤不平道,提起此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肚子腾腾烈焰不时窜上窜下。
『既然娘娘这麽讨厌他,不如想个法子除掉他。』月乞嬷嬷阴恻恻道。
『怎麽除?』豔迟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他是手握重权的王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此事谈何容易』
『哪怕只是妃子,你与皇上也是夫妻,而且皇上又宠著你,只要你有心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靖王的不是,还怕他不被你的枕头风吹倒?』
『没用的。』豔迟摇头苦笑,『皇上向著他,我说多了,反会惹皇上不悦。』
皇上宠靖王是出了名的,她在宫裏的日子虽短,犹不至迟钝到这种地步。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自古以来肱股臣敌不过美娇娘,只要你把细细的水磨功夫做到家,时间长了就由不得皇上不信,到时且看靖王能威风到几时?』
『中原有句老话:‘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就怕皇上轻衣重手足。』
几次御前斗嘴,她不是看不出来皇上明显偏帮著靖王,愈是这样同靖王的仇扣就结得越深,她就怕靖王擡出『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古训来说服皇上疏远自己。
『你未曾试过,岂知不行?哪朝哪代的皇帝不是听信妃子之言灭掉功臣,老身就不信当今皇上会反过来。』月乞嬷嬷继续鼓动唇簧。
『恐怕是行不通的。』豔迟姣美的脸庞显出少有的苦涩,『你整日守在宫裏,足不出户,亦不曾见过靖王,所以你不知他的厉害,尤其是他的那对眼睛明亮得好象能看透人的心思底蕴,给他冷冷地盯上一眼,我以为所有事都瞒不住了。』说起来心蹦蹦直跳,『若能铲除他倒是桩好事,不过恐怕我们尚未搬倒他这座大佛,反教他拿住了什麽把柄,给他的五指山压得死死的。』
豔迟终是出身丞相府,见多识广,不是一昧的胡搅蛮缠,她的眼睛比寻常人都要雪亮透彻,她在宫中根基未稳之时,并不想有什麽冒险举动。
『既然娘娘这麽说了,我们不如……』月乞嬷嬷谨慎地察看一下四周无人,才放心大胆地在豔迟耳边悄悄说道,『找个人半夜裏杀掉靖王,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休想找得出咱们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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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回复:玉碎宫门,很经典的文哦!
『可行吗?』豔迟有些担心地看向月乞嬷嬷。
虽然她是极想除掉靖王,但靖王是说杀就能杀得掉的吗?传闻中他可是谋略兼备的文武奇才,不是那班失势的王爷,死几个也无人问津,靖王璎乃天子宠臣,正当隆盛,无论任何人想除掉他之前皆要考虑清楚,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皇上追查起靖王死因,而自己又不慎泄漏了什麽,祸到临头不是想死就能死个痛快的,她还年轻,没有活够呢。
『请娘娘放心,若将此事交与老身,包管让那个靖王从此不能再碍著你的路。』月乞嬷嬷踌躇志满道。
『好吧,此事你一定要小心办妥。』
豔迟思之再三,最终还是附从月乞嬷嬷的主张,交由月乞嬷嬷去暗中干除靖王。
纵然她是草原女儿,豪迈不拘小节,但靖王那过份美豔的容姿让她深感威胁,说不上是什麽缘故,她就是对靖王的存在感到不安,所以她赞成了月乞嬷嬷的意思,倘若事机败露,她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月乞嬷嬷的头上。
今晚月黯星稀,乌云掩蔽长空,适合进行一切不宜让人瞧见的黑暗勾当。
缥缈御苑裏烛炬熄尽,只有廊下的几盏宫灯仍强打精神地在值夜。
一条黑影『嗖』地一闪而逝,矫健地窜上殿脊,施展上乘轻功,点足行走在一排排琉璃瓦面上,单观其行动连贯,不发出丝毫声响,便知是个江湖夜行好手。
黑影不带涩滞地从这个殿脊跃向那个殿脊,几个起落已去得老远,动作之麻利、手脚之迅捷令人叹为观止。
黑影以『金鸡独立』之式,傲然立於殿脊之上拢目远眺,一旦捉定方向,迳自朝目标之地飞掠疾去。
锦帐低垂,暗香逸动,寝宫内唯有的火光从窗台前的一盏贝壳灯中透出,粉红冰玉经巧手精心雕琢成编齿贝壳,半翕的缝隙裏微弱的火苗在无声独舞,为寝宫披上一层虚渺的梦漫迷幻。
黑影悄悄潜进靖王寝宫,一步一步朝床畔掩去,银锋闪烁的利器从腰後抽到手上,弯翘刃身幅射出咄人的精芒。
走前几步,突然发现有异,脚下猛地顿住。
且不说其他,仅床上发出的一深一浅的两道呼吸声,教人一听即知今晚靖王并非孤枕独眠,瞧这满地淩乱的衣衫,可想而知睡前曾上演过何等疯狂的激|情。
听说靖王性格孤癖,不贪恋女色,照此眼前情形,就够对外面的流言嗤之以鼻,靖王也是肉骨凡胎,不信他能清高到哪去。
他是人就逃不过酒色财气,那麽他身上肯定也有著致命的弱点。
薄底快靴踩过铺陈一地的衣衫,转睛一扫瞥到熟悉的颜色——咦?明黄|色!
稍一愣神,脚步还是没有停下。
持器站在床前,凑合著旁侧朦胧不清的灯光,隐约可见帐内依偎相拥的睡姿。
霍地起手撩开帐幕,寒光一闪,朝著床外之人当胸刺落。
说是迟,那时快,在这紧要关头,璎倏然双眼一睁,合掌一掀,绣被『哗喇』卷住暴落的利器,反手向外一推,顾不得赤身裸体,从床裏一跃而起,跃出之际随手扯下帐幕往身上一裹。
『有刺客!』
璎扬声疾呼,见招拆招地将黑影击退床前,身形游走,不由分说一拳含怒兜向黑影当胸,与之激斗不休。
此时躺在璎身边的人若还沈沈好睡,那就是死人了。
梦中听得璎连连娇叱及一连串惊人的动静,哪能不醒,仓皇由床上坐起,揉眼看清果是有人前来行刺,立即扯开嗓门大喊:『来人——有刺客——来人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著敲碎寂空的呼喊声,缥缈御苑裏的灯光一盏盏亮起,从被窝裏爬起来的人来不及整顿周身上下,人声吵吵地齐向寝宫涌来。
黑影虽持利器在手,纠缠一久,难胜璎武功卓绝,若非璎纱不蔽体,手脚施展不开,早就将其收拾了。
鼎沸人声逐渐逼近,眼下形势对黑影极为不利,久战无功之下,休说无寸进之利,连挣脱璎拳风掌影制造出的漩涡都属难事,三震而竭之後,黑影见势不妙,无心恋战,虚晃一招,欲思抽身遁逃。
璎看穿黑影的心下虚怯,手下更是抓紧,重新将其拢入双掌范围。
黑影施尽浑身解数,手裏利器连连击出犹如银蛇狂舞,以攻为守,暂时逼退璎两步,瞅准一个机会,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转身便想逃之夭夭。
『那裏走——』
璎飞身一个腾步,鬼魅般跃至黑影身後,掌底蕴足全身功力,抡起一掌拍向黑影背心。
『啊……』
黑影结结实实地受了璎一掌,发出惨厉的哀叫,身形剧烈晃颤,往前冲了几步,险欲颠踬摔掉。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如电,藉璎一掌之威就势借力疾扑朝外,回身扔出手中利器阻住璎的追掣,纵身破窗而出,趁机击倒几个率先驱赴寝宫门外之人,皱眉忍住背上火辣辣的创痛,纵身猱跃上房,旋转之际,已将赶到窗边璎身边之人的眉眼瞧得清清楚楚,惊得差点失足掉下瓦面,急忙稳住心神,飞掠而去。
『别追了……』
璎出声喝住那些急欲追上的众从,挥手要他们退下。
『璎,究竟是什麽人?』
七手八脚地捡起散乱一地的衣衫,亲手为璎披上外衣,遮住粉嫩光致的肌肤。
『这人是冲我来的。』璎想了想才道。
『为什麽?』抚手蹙额,百思不得其解,刺客若是冲自己来的倒是很容易理解的,从古至今,皇帝一直是刺客的捕猎目标,但怎麽会是来向璎下手的?
『或许他们想先下手为强。』璎哈腰拾起黑影失落的利器,圆月弯弧,净如秋泓,一看便知不是出自中原工匠之手,可能是从域外传进来的,『明天把这东西给顾玮宸瞧瞧,他应该知道这是哪里来的。』
『今晚幸亏你机警,不然我们真要死得糊裏糊涂了。』珞拍著胸口,额手庆幸。
『练武之人的耳目本就比常人灵敏数倍。』
璎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早养成了睡中常带三分警醒在。
『会武功的人就是厉害!』
珞大生羡慕,後悔当年为何不勤习武功,那现在亦不劳璎为自己出手解围。
『没事了,我们继续睡吧,我保证今晚不会再有类似此事的发生。』璎说道。
『可是……』
经此打扰,教他一时怎能睡得著?
『我会让你忘记刚才发生的不快。』璎诡谲地抿嘴笑道。
轻衫飘落脚边,柔软的唇覆上半裸的胸膛,细细地、细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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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花犯
豔迟满怀焦急,不安地在室内来去徘徊。
月乞嬷嬷去了这麽了,怎麽还不见回来?莫非失手被擒或当场格杀了?
正在胡思乱想,门『咣』地被人猛力撞开,一身夜行衣的月乞嬷嬷脸色灰败地跌进门坎。
『嬷嬷!』
豔迟见状,惊叫一声,连忙抢上前去,搀起月乞嬷嬷,扶她到椅上坐定。
『娘娘……』月乞微弱地唤道,口中鲜血喷溅豔迟满襟。
『是谁打伤你的?』豔迟惊惧地喊道。
她不相信世上还有人的武功能高过月乞嬷嬷,想那三十年前,月乞嬷嬷仗著一身精妙武艺,横扫整个北国武林,难逢敌手,倘非她在江湖上树敌过多,得罪过的人一致联手制裁于她,方逼得她求庇赫连老丞相,躲进了相府,至此一代女煞星才在江湖上消声慝迹,令人渐渐淡忘。
『是……是靖王……』月乞嬷嬷吃力地答道。
临行之前,赫连丞相向她对靖王璎这个人作了诸多嘱咐,但她还是太看轻了身娇肉贵的靖王。
难道说她老了不成,不复当年威风?
由於心绪不宁,神情更形萎靡不堪。
『靖王璎?!』豔迟内心受到的震撼更甚月乞嬷嬷。
每次见到靖王都是在争吵中结束,对他的印象,除了与生俱来的旷世美貌,只有他的两只眼睛比寻常人清亮了点、犀利了点,此外亦无甚出奇之处,虽也听闻过靖王身怀绝世武功,但与他的外貌一同联想起来,总是令人无法置信。
今晚月乞嬷嬷行刺未遂,铩羽败归,印证了传闻的可靠,原来靖王不似他表面上那麽低调,推想起来整个朝廷乃至整个中原,在幕後调和鼎鼐、持掌乾坤的黑手,正是深藏宫中、不显山、不露水的靖王璎。
『娘娘……你要小心……小心靖王……咳……咳……』月乞嬷嬷又咳出一大口血水。
心下盘算无数遍,月乞嬷嬷终究还是没有告诉豔迟今晚的所见,毕竟她看到的那一幕太过教人发悚,饶是她阅历丰富、习惯风浪周折,那回眸一瞥也让她惊得神魂出窍,照豔迟暴烈的脾气,铁定会嚷嚷得尽人皆知,到时惹得皇上恼羞成怒,对於她们的将来处境极为不妙。
在这场争宠裏,豔迟或许从一开始便沦为输家,不让她知晓真相,反有一线覆败全活的生机。
在她看来豔迟美豔绝伦,纵不及靖王国色天香,应该也不会差距多少,何况豔迟是女人,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妃子,这是豔迟唯一占有的优势,也是她们目前仅掌握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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