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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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宫门-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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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露了几句天机,顾子和不敢让璎久等,匆匆追上众人。  

顾世兄之言是何意?那位年轻挺拔的黄衫公子真的只能仰如星辰?  

顾氏一族百年来家世显耀、公卿辈出,特别是最近告老回乡的顾老太爷贵为帝师、身价赀重,倘是连顾家姐姐也无法偕此俊彦,可想而知,他的身份定然非同小可。  

『倒是你入宫之後或许能够见上几面也说不定……』顾子和的话忽然掠过脑海。  

那麽清丽俊逸,那麽超尘绝俗,莫非他即是当今皇上?  

芳心陡然一惊,被自己这异想天开的念头吓得非轻。  

听说当今皇上年轻有为,此人亦在青春年少,若果真如她所猜想的……愿意!她愿意入宫伴驾,哪怕仅能成为簇拱明月的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星子,她也愿之盼之。  

隐约听到小丫环焦灼的呼唤……  



吴门山水一带,岚霭雾凝,阡陌织横,冷残涵涩,不是重彩浓墨的豔丽华炽,却是淡墨随意挥就的落笔如云烟,清新隽永,值人鉴赏。  

盈盈一水间,脉脉复几许?恰似怀春少女含羞欲语、流波反颦的娇态。  

拙政园列为姑苏四大名园之一,业属私家园林,自建成以来,几经辗转换主,落入顾氏祖上的手裏。  

典型的族居园林,给人一种烟锁重楼、庭院深深的感觉,曲径通幽,风啸竹林,那高高的粉墙不是张生可以轻易逾越的。  

清水芙渠,花廊雨榭,亭楼斋馆悠敞古静,匾额楹联篆黛琳琅,枝叶扶疏地孕育出书香门第的高雅赏味。  

一角粉檐映朱成碧,薄帷云纱随风飘扬,迎入绛霞醉月,幽人若梦。  

『漠漠轻烟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若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秦少游的一阙《浣纱溪》描绘的即是此种意境,穷天地山水之色,营庭院方寸之地,将那山、那水的灵毓融入这山、这水的菁华……  

远香堂前一泓青碧,虽未至莲香出水之时,早有尖尖荷卷探出一棱,好奇地打量著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藩。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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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宣华通权谋、晓大义,出身名门,年轻貌美,娶她为妃既能笼络江南仕绅又可时时在旁为己提点,最重要的是知道她对自己不存爱意,这便是璎选中她的原因,张灵琇或有不输於她的资质,出於私人感情考虑,迫使璎渐渐疏远。  

『王爷志不在儿女情长,所以婚姻不适合您,宣华无法拿自己的一生作此赌博。』  

靖王具备一切女儿家梦寐以求的条件,换作寻常少女得知靖王向己求婚定然欣喜若狂,反顾那顾宣华非是平庸女子,靖王固然符合她的择婿标准,但从靖王寒光闪铄的眸光中可以看出,他乃薄情寡恩之人,不值得她许以终身、远离膝下,去守那冷落闺房的怨妇。  

『你决意如此,本王也不好强人所难。』璎很有风度地说道,他不是那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随又喃喃念著陌生的名字,『顾·玮·宸——本王记下了。』  

顾·玮·宸——当哀悯的命运女神听到这个名字,尚持在手中的命运砝码轻轻放落天平,天平左右顿生颤动不止,在悲与喜的两端犹豫摇晃,不知悲喜孰重孰轻?  

渐渐地,命运砝码缓缓滑向一端,天平倾斜了……  

第四十回 夜飞鹊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习惯地早早点起灯来,远远望去,长长的灯火犹如两条蜿蜒盘旋的火龙,差可与天上星辰争辉。  

卧龙街、观前街地处城市中枢,一直以来便是苏州最为繁华富庶的黄金地段。  

『王爷,请瞧仔细。』  

提灯小僮轻声提醒,不时停步凝身,照亮足下细碎的石子路。  

三五家丁左右簇拥,一脸如临大敌的警惕戒备,不让闲人靠近半步,犹恐有人对王爷不利。  

王爷若在苏州稍出差池,莫说是顾府上下鸡犬不留,就连苏城百姓亦有屠城之虞,肩上的职责实在重大呀。  

夜风的清爽驱散昼间的燠燥,吹到各人身上,皮肤微觉丝丝凉意,无论贫富贵贱,共同领受风神的薰泽。  

观前街上,凑合著店家门前的一点微光,挎著小篮的小贩正不失时机地忙著向路人兜售,卖茉莉花的、卖梨膏糖的、卖桂花赤豆小园子的……乡间俚语此起彼落,构成一首轻松欢快的小夜曲。  

丝竹悠扬入耳,带著江南特有的水乡灵韵,柔婉缠绵、凄怨悱恻,殊异于北方的燕赵悲歌、高亢激越。  

这是一洼自在恬淡於天地间的溪泉,与似千军万马奔腾的瀑布截然不同,自成风格,不愿合流,果然是南腔北调大不寻常,同按宫、商、角、徾、羽五音,弹奏出来的旋律差之何止天壤之远。  

清丽中略透戚楚的娇声开腔歌吟,软软糯糯的吴侬细语荡气回肠,恰似黄莺出谷、|乳燕归巢,吸引了不少人伫足倾听。  

采芝斋的店面门前,坐立著一老一少,两人披沐在晕弱的灯火下,衣衫陈旧,风尘满面,看来境况凄苦。  

『凉风动水夏日长,长日夏水动风凉……』  

老叟弹拨三弦,配合默契;少女舒润歌喉,刮朗朗一副金嗓子。  

『王爷该走了,刘太守还在恭候著您呢。』  

家丁凑到璎耳畔,压低声音地催促著,唯恐被人不慎听见,暴露了璎的显赫身份。  

『就让他等著呗……』  

任性地一撇嘴,在他心目中区区一介太守犹如芝麻绿豆,哪及眼前从未聆听过的音律来得活泼新奇。  

听腻了宫廷裏一板一眼的词曲,偶尔一段江南小调颇使人耳目一新。  

既然王爷撂下话来,也就不敢再多嘴地去扫王爷的雅兴,退在璎的身旁,静待王爷兴尽启程。  

稍时,一曲歌毕,响起疏疏落落的掌声,璎哪管在众目睽睽之下,兴奋地拍手叫好,引得旁人侧目,待看清他的面容之後,少不得又是一番惊豔。  

少女托著盘子走近,欲讨些赏钱,听曲的人多,给钱的人少,於是人也散了大半,盘子裏冷落地敲响了几下铜板的掷笃。  

羞答答地走至璎面前一福,怯怯如雏鸟,惹人怜爱。  

灵气的大眼流波一转,小家碧玉的楚楚风致展现无疑。  

今年适逢选秀之期,看来应在南方多多留意。  

豔如牡丹、玫瑰的北方胭脂司空见惯,再出众的姿色在璎眼中算是稀松平常,领略过南朝金粉的娇媚柔婉,璎的审美观顿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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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观眼前这朵宛在风中摇曳的小雏菊何尝不可人?鲜活灵灵地好似远香堂前颤立荷尖的蜻蜓。  

『王……公子,该看赏了。』  

倏然警觉改口的家丁,悄声为不明就裏的璎解说。  

『噢?对,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经人点醒的璎火速反应过来。  

为了讨璎欢心,家丁立即掏出一锭银锞子放入盘中,谄媚地催著少女道:『还不快上前谢过王……公子。』  

好险,差点又将『王爷』两字顺嘴溜出。  

『奴奴谢仔哉。』  

手中沈甸甸,脸上笑如花,这位公子好大方,一出手便是一锭银锞子。  

『不用了。』  

淡然一笑,翩然离去,俊俏的身影消失在万家灯火之中。  

『阿囡,弗用看哉,人去仔老远哉。』  

掩到身後的老叟眯起昏花的老眼,侧脸瞅瞅痴迷目送那位俊公子远去的女儿,皱起半白的眉毛,猛地叫回她的魂魄。  

『爹爹,明朝俄伲再来,倷讲阿好?』少女扯起老叟褴褛的衣角,娇羞地说道。  

『弗哉,格个人一看就晓得是个大老倌,倷勿瞎想哉。』老叟摇头劝道。  

历尽沧桑,眼底看过的人何止千百,那位俊生公子即使一身轻装便服,仍掩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华丽气息,绝俗风华如夜明珠闪熠夺目,一望可知是家世高贵的名阀公子,决非他们这种江湖跑佬的破落人家可以痴心妄想的。  

『明朝再来、明朝再来……』  

不依不饶地摇晃著衣角,小嘴微翘地撒娇不已。  

『倷麽就明朝一日,後日一准要到阊门,还是寻个铜钿多的场化去仔吧。』  

老叟苦口婆心地要劝醒少女的迷梦。  

『好格……明朝应该够哉……』  

少女有点不死心地垂下长睫。  

从小尽唱些待月西厢、兰桥幽渡,到了这种年纪原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要早熟得多,她也曾象女主人公一样,满心期待著有朝一日能觅得金玉良缘,不用再卖唱街头、风餐露宿。  

哪家贫女不曾偷偷窃想过麻雀变凤凰?而那个象仙人一样的公子……  

年纪虽不大,风情却早解,丰富的人生阅历已是同龄少女的几倍。  

明知他是天上明月,自己不过是地上小草,连暗暗恋慕也会玷污他的高贵,可是那玉面朱唇、那临去一笑……让自己不得不自欺欺人地抱有淡淡憧憬。  

芳心恻然一楚,怔怔地落下两行清泪。  



太守的衙门座落在书院街,过了三元坊即到,其实一过察院场,街上就显得冷冷清清的,人丁稀少。  

拐进书院街,离衙门尚有一段路程,就看见府门前灯火通明、人声微嘈,刘太守想是早在衙前恭候多时了。  

『王爷、王爷……卑职刘诚安恭请王爷金安。』  

远远望到街角处一盏灯笼晃晃悠悠,脚步声听闻,撩袍捋带地急急降阶迎上前去。  

『罢了。』  

璎一摆手,免去了刘太守过度热情的打拱作揖。  

『王爷的驾临真使卑职寒家蓬筚生辉,请——』  

刘太守螃蟹似的侧过半边身子,弓背哈腰地邀王爷赏脸入府。  

『前边带路。』  

璎不懂得客套,省掉寒喧的罗裏八嗦,派头十足地呼喝著姑苏太守。  

『是,王爷请进——』  

刘太守不作为耻、反以为荣,端出笑脸在前引道。  



绮宴排就,珍馐罗列,十来个歌伎吹拉弹唱、或歌或舞,更有数名姿色较佳的陪侍饮乐。  

『王爷,请饮下奴家献上的这一杯酒……』  

歌伎娇揉做作地飞送媚眼,身躯硬要倒向璎的怀中。  

『坐好!』  

璎不耐地一把推开身边的歌伎,浓腻的脂粉味呛得他只觉得浑身不舒坦。  

除非是花泪语、燕儿之流的顶尖姿容,象此类庸脂俗粉,璎是不屑一顾的,更不用说是将她们当人地放在眼裏。  

『王爷……』那歌伎还不知趣,嗲嗲地捉住璎的袍袖,软绵绵地道,『今晚让奴家来侍候您吧……』  

好俊的王爷!即使今晚不取缠头,她也愿意奉陪春宵,这般高贵的人物她还是头回碰上,纵然一晌贪欢,日後也有了向同辈姊妹夸耀的话题,说起来她的身价非同等闲,连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靖王爷亦曾慕名造访。  

『滚开!』  

惹得火起,手下哪晓得要掂著份量地怜香惜玉,璎绝情地弹臂一振,挥开身边美伎,此时他浑然忘了顾及靖王的身份体统,对他来说求得耳根清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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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柔弱女流怎禁得起璎地猛力推搡,无法稳住的身形地从凳上摔落,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滚了数丈。  

惊声四起,弦乐倏止,所有人不知所措地瞧向怒容满面的璎,不知哪里得罪了王爷,惹得他如此恼火。  

『请王爷息怒——』  

刘太守马屁拍在马腿上,碰了一鼻子灰,忙命人将那吓瘫在地的歌伎拖下,自己亲自上前连赔不是。  

冷眼瞅著,璎不发一言地举杯就唇略沾了沾,算是喝过了,站起身来,道:『刘太守,这酒已饮过、曲已听过,本王告辞了。』说著,就欲往外而行。  

『王爷——留步——』  

刘太守发急地大喊,慌忙拦下璎。  

精心安排下盛宴,主角尚未粉墨登场,费尽心思邀来的唯一观众倒要抽腿走人,这该如何是好?  

要不是刘太守再三拜托顾府出面邀他过府一会,封疆大吏亦等闲休想见上一面的靖王怎肯屈尊枉驾这小小的太守府?  

看在太傅的面子上,璎重又落坐,手持牙箸有一下没一下地点敲酒杯,『叮铃铃』如风铃转荡。  

『快去请小姐出来!』  

刘太守恐贵客不耐久留,哪还有心思故弄玄虚,急急吩咐家人入内去叫女儿出堂相见。  

小姐?这刘太守想将女儿献予自己?  

投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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