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如月穿着打扮都是往淡雅素净上走。而季姗姗和她不同,一身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头上点翠钗环,一团珠光宝气,更衬得潘如月清寒。
潘如月听了季姗姗的话眉心微微一蹙,复又抿唇一笑,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个人有个人的喜好罢,不知妹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她这话题转得快。季姗姗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潘如月不动声色的把话往勇武侯府上打转——潘如月上一世时嫁给傅奕阳没几年,侯府的管家权被傅母把持住了,潘如月也不耐那些俗事,交际往来她并不熟稔——她如今为了奕表哥。都愿意放下身段来不动声色的讨好着季夫人等人,也能和季姗姗结交,就只为了多知道一些傅奕阳的事。
潘如月有意和季姗姗结交,便说:“原我在家时收集了一罐子晨曦荷叶露珠,原本埋在家里的藤萝花架下,这次往京里来,特意挖了出来一并带了上来用来烹茶,妹妹不如来尝一尝?”
“其实我倒是更青睐用从梅蕊上刮下来的雪水,可惜我家里冬日里难得见着雪,如今来了京城便有机会了……”说着潘如月蹙起的细眉舒展开来,心里边却更多是想着攒下来雪水和奕表哥烹茶吃,想到以前那几年嫁给奕表哥的日子,潘如月心里又甜蜜又苦涩,她真想现在就去见见奕表哥,用纤纤玉指去抚平他眉间的蹙痕。
季姗姗讶然道:“潘姐姐可真是风雅,连泡茶用的水都这般的讲究。”
潘如月细细的解释:“茶乃天下至清至纯之物,品茶亦是大雅之事,不单茶水有讲究,就连饮茶的杯子也有‘春宜牛眼杯,夏宜栗子杯,秋宜荷叶杯,冬宜吊钟怀’等诸多讲究。妹妹若是对这方面感兴趣,正好我从家里带了几本有关茶的著作,回头尽可以挑几本去看。”
“原来还有这般讲究,若非潘姐姐说起,我都不知道,今儿可是长见识了,不若把云儿她们几个也叫过来,让她们也见识见识姐姐这般风雅人物。”季珊珊提议道,潘如月眼底有些不耐,可她现在寄人篱下,当家做主的是看似慈和可心地却歹毒的大舅母,潘如月有了委屈却不能为外人道,越发回想起她嫁到侯府后的生活来。
她只要忍过这段日子就好了,她想早日再见到奕表哥,潘如月一会儿心酸委屈一会儿又充满了期待,可真矛盾。
傅奕阳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加快了脚步,等进了屋子,屋子里已经烧了地龙,铺上了地毯,暖融融的,抬头便注意到苏颖嘴角含笑的模样,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嘴上却说:“让她们摆饭吧。”
苏颖偏过头来冲他笑笑,傅奕阳瞧到了她发髻间的别的木雕簪子,他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连句夸赞都没有,等到吃饭的时候傅奕阳夹了一筷子胭脂鹅脯放在她碗里,清了清嗓子,苏颖看过来,他却什么都没说。
苏颖有些无语,等觉察到桌子底下他的腿贴过来,再看他脸上仍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想和她玩“你退我进你再退我还进”的游戏,这是欺负她现在没以前灵活了是不是。
苏颖嗔了他一眼,再他还贴过来的时候挪动了下脚尖,不小心落脚的时候脚尖没踩到地毯上。然后再不小心的碾了一下,低头喝粥,脸是没红,可耳朵尖却是红了。
傅奕阳被踩了却仍然跟没事人儿一样,不过这一踩就跟打开了记忆的开关,不知原来脚也可以那般,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软滑温腻的足心轻柔的蹭动,因为不着力,不管是什么动作。都显得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犹如隔靴搔痒。就如同软钩软软勾动般,反而却让人更加欲罢不能。
立马就打定主意等会儿要好好揉一揉刚才那只作怪的脚,苏颖被傅奕阳火辣辣灼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还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果然是旱了三个月。
傅奕阳从外面回来的第一天夜里,睡在正院是给足太太体面,不明就里的齐嬷嬷暗自点头,原先她就喜欢这位太太的,可惜性子太要强,不讨老爷喜欢,不过现在看太太性子软和了些,能再怀上就说明和老爷的感情比以往好,这样是好事。
桂嬷嬷本来还因为那些模棱两可的消息心里升起危机感呢。虽说是虚惊一场,可也给桂嬷嬷提了个醒,对傅奕阳留宿那是非常赞同的,总比让老爷去睡小老婆强,总之谁也不能越过太太去就对了。
里边傅奕阳不等苏颖去洗漱。就迫不及待的抱住她黏了上来,苏颖侧过头来凑过去,顺手就要去拆头上的发钗,却被傅奕阳按住了手,自己把那木雕的簪子拿了下来,凑到她耳边喷洒着热气:“那么些,怎么就挑中了这个?”
苏颖盈盈妙目眨了眨:“不好看么?”这人明明就特别得意,还装什么装。
傅奕阳没说话,他来了兴致要给苏颖把头上的团的金线绞纹链拆下来,虽说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弄复杂的发饰,可看着简单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拆下来的,不过傅奕阳傅大老爷还算心灵手巧,在没有扯断苏颖头发的前提下,成功的把她的头发散了下来,乌黑的发似墨般懒散的披落下来,如同一匹绸缎。
原本枯黄的头发被保养的极好,愈发柔顺发亮,傅奕阳爱不释手,将她的头发都顺在背后,在灯光下摇曳着动人的涟漪,手指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嘴唇就贴了过去。
她已经七个月了,肚子也比寻常一胎要大,两个人都不敢放纵,虽然不能正儿八经的贴合,但傅奕阳想的比较紧的还真不是这种,其他地方能玩的花样也足够让他吃的津津有味,久旱逢甘霖,就算没有真的做那事儿,他也是无比的满足,有了今天的,还想着接下来的,总之就是食髓知味,再去想其他的就觉得味同嚼蜡了。
“我这不是出力帮着你托着了。”傅奕阳哑着声音,大手托住那一对也跟着丰腴起来的温软,她肚子大了,身材也变得丰润起来,其他地方也跟着更加丰美起来,轻轻一动就跟着微微打颤,烧的傅奕阳眼睛里都跟着燃了火。
在床帐里面,这人说起来话来就越发的没有顾忌,在那事儿上也放得开,苏颖心里还在想,她辛苦调。教出来的可不是为他人做嫁妆的,而是给自己享用的,这么一想心里还诡异的升起一股自豪感,不过很快就软下去了。
***
傅奕阳回到京城后也没有清闲下来,反而比以往更加忙碌了,偶尔和苏颖说起,原来是皇上想要着手清查国库亏空。
这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反而难度不小,本来这件事在先皇在位的时候也曾经提过,但因为牵扯过多,开展起来难度大,又因为涉及到的大多是盘根错节的世家贵族,所以到最后事情就雷声大雨点小,到后来索性不了了之了。
这压根就是一笔烂账,大家欠着欠着都欠到大家都假装没这么一回事了,如今皇上要翻旧账,谈何容易。
傅奕阳本来就颇得皇上器重,又在户部当差,如今皇上有了这样的意愿,身为马前卒,侯爷必须得鞠躬尽瘁,刚出差回来,还没有喘口气呢,就得要忙碌的脚不沾地了。
苏颖在心里暗搓搓的感激回这坑臣子的皇上,当然表面上还是暗暗心疼自家男人的贤妻模样,就是她人不在。但她的嘘寒问暖可是无处不在的。
傅奕阳仍旧和以前一样,书房正院两头跑,愣是没让眼瞅着‘太太身子笨重想分一杯羹喝口肉汤’的人逮到机会。
一转眼进了十一月,天掉下雪珠子来,正屋里早早的烧了地龙,傅奕阳接着好些天都歇在书房里了,苏颖没觉得有什么,他也没往后院其他地方去不是么,想了想吩咐了底下人:“打发人送厚褥子过去,再把厨房里熬的参汤送过去一碗。让永平盯着让老爷多进一些。”
薄荷从外面进来。喘口气说:“太太。三太太发动了。”
苏颖皱了皱眉,三太太和她差不多怀了八个月,但又因为不能说的原因,三太太那肚子对外说的要比她实际上要早一个月。也就是对外三太太才怀孕七个月,怎么就发动了?
芦荟愁眉苦脸起来,按理说苏颖应该过去瞧瞧的,可现在外面雪珠子落的大起来,从正院到三太太的院子可不近,太太身子这般沉,不好轻易走动的。
还是齐嬷嬷一句话就按下让苏颖别起身,她过去瞧瞧。
芦荟把装了热水的汤婆子递给苏颖,“太太自打怀孕后也闻不住碳味。这是让工匠打了轻巧些的汤婆子,里面装了热水就没有味道了。”
苏颖把汤婆子接过来放在手里,听着外面寒风簌簌的,皱了眉头:“三太太那儿是怎么回事,怎么提前发动了?”
薄荷拧着眉:“这倒是不知的。三太太突然发动了,好在接生婆早就预备下的,大夫也去请了,老太太那边儿也通知了,就是不知三太太这胎是少爷还是姑娘?”
傅母千盼万盼就盼着三太太肚子是个带把的,从三太太进门就开始给她造势,说她是有福的,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紧着三太太,就想着三太太能生下侯府的‘嫡长孙’,还生怕苏颖早生产呢。
芦荟跟在苏颖身边久了,也不拘谨,想了想就说:“奴婢远远瞧见三太太一回,觉得她的肚子不算太大,而且这离产期还有两个月呢,怎么就提早发动了。”
苏颖是知道三太太真实怀孕月份的,压低声音说:“我听老人家说这胎儿七活八不活呢。”
三太太怀相不好,中间还差点流产了,往那后可是千万个小心翼翼,保胎药都没断过,是药三分毒,之前苏颖孕吐厉害的时候大夫个开的安胎药,苏颖都是没喝的,桂嬷嬷她们自然是拗不过苏颖的。
还有三太太实在是太年轻了,虚岁才十四岁,她肚子之所以看起来大,就是身上没肉,不说和苏颖这怀了双胎的肚子比,就是和正常产妇比起来,都算不上大。
谁知道中间有没有什么隐情?
苏颖并不在意三太太生男生女,听芦荟那么一说随口说:“左右有老太太在那儿照看着呢。”
傅母那儿一听到“三太太突然发动了”,脸色立马就变了,还摔了手中的杯子,也管不着外面下起了雪,就让杜鹃扶着她去三太太的院子。
苏颖能想到的,傅母当然就想到了,她也没往三太太这胎是瓜熟蒂落上想,一下子认定谁在里面动了手脚,沉着脸到了三太太的院子。
因为早发动了两个月,还是突然发动,好些东西都没准备齐全,好在接生婆是傅母一早就给准备好的,就在侯府住着,三太太一发动就让人去找接生婆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傅母先镇住场面,又见陈夫人没过来,脸顿时就往下耷拉:“二太太呢?这么大事,她这做太太的怎么不出来主持?”
陈夫人跟前的嬷嬷苦着一张脸来说:“二太太见了红,正在床上躺着呢。”
傅母一听被唬一跳:“那二太太……?”
嬷嬷连忙摇头,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险,“二太太吉人有天相,腹中胎儿还安在。”
傅母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属意三太太,还不是因为三太太更早怀孕,生下来嫡长孙就能抢先大房一头,可并不代表她就不重视陈夫人怀的那胎了,毕竟都是她的孙子。
这一转过味来就寻思出不对劲来了,“可去通知二老爷了?”
嬷嬷嘴巴蠕动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傅母积威犹在,一问之下气的瘫在椅子上直哆嗦,嘴里骂道:“这猪油蒙了心的混账!”
原来傅煦阳在外面养了外室的事儿被捅了出来,又气又急之下三太太就突然发动了,而陈夫人也因此见了红,傅煦阳已经好几日不着家了,底下人也不知道到哪儿去寻他。
傅母骂了两句,又生怕这件事传出去对傅煦阳以后的前程不利,连忙让人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可这件事二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在背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再怎么禁止都只能表面上禁住了。
傅母一肚子邪火,等到齐嬷嬷过来张嘴就说:“这儿有我这个老婆子,等大太太很该不必过来,你回头跟大太太说让她好好保胎便是了,她平安生下孩子就是对我老婆子最大的孝顺了。”
张嘴就是要给苏颖戴一个不孝的帽子,不等齐嬷嬷说话,傅母就扫了一眼跟陈夫人身边的嬷嬷:“且仔细伺候着你们家太太,若有那当面殷勤背后懈怠使坏不尽心的地方,尽管发落了去!”
又是一句话扎了齐嬷嬷的耳,傅母这样指桑骂槐可不就是说给齐嬷嬷听的,要是搁在以往傅母还真不好不给齐嬷嬷几分面子,毕竟齐嬷嬷是在傅母的婆婆跟前伺候过的老人了,又奶过傅奕阳。
可傅母现在积了一肚子火,齐嬷嬷正好撞到枪口上来,谁让齐嬷嬷是大房的人呢,傅母就是要落大房的面子,怎么的了!
齐嬷嬷到底经历的多,沉得住气,傅母这般唱做念打下来,她不软不硬的应答,几句话就把苏颖给摘了出去,让傅母碰了个软钉子。
傅母还想再说些什么,里头屋子里传来三太太起起伏伏的惨叫声,傅母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等到晚上孩子还没能生出来,三太太的惨叫声也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