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叱咤又如何?死后也是黄土一杯,无尽寂寞。
暂时栖身的客栈房间里,扑鼻的血腥味会让人以为有命案发生。
事实上也差不多子。
尽管已经点|穴止血,墨竹剑离体的那瞬间,一蓬红雾仍喷洒而出,紧接着的是呕吐似的剧咳
,再接着是严重的哮喘。
「陆大夫,宁瑄有没有救?」
压着涌血的创口,掌下的温度似乎与液体一同流失,他不禁想,如果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
「有没有救要看这两个时辰。」陆松筠连眼也不抬,只是淡道:「你少胡思乱想。」
好在一切的混乱,终于都在陆松筠的妙手下渐趋稳定,伤口缝合后,风宁琛便抵着风宁瑄的
后背,同承一脉的内力缓缓注入,顺了原本紊杂的气息。
而咳血的症头,则在陆松筠斟酌后决定开洞导血的方式下得以纡缓,只是折腾过一天一夜,
风宁瑄仍未醒转。
「绍怀,你休息一下吧,大哥有我顾着就好。」
「不,我要自己守着他。」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清醒后第一眼就见到风宁瑄的感觉;如今易地而处,他不希望风宁瑄醒
来见不到自己。
叹口气,风宁琛转而递了个茶杯过去:「那你至少喝点水,你身上也还带着伤,别这样折磨
自己,要让大哥知道了,他才不会高兴。」
默默地接过杯子啜了几口,忽然他觉得,他的唇看起来好干。
仿佛根本忘记风宁琛还站在一旁,他含了水便贴上风宁瑄的惨白唇瓣,温暖水液徐徐流入,
不知为什么,却还有其它液体、滴上他的颊。
「咦、呃、绍怀、那个水……」原本风宁琛还想阻止杜绍怀喂水的举动,却在见到那两行清
泪时自动截了话头。
「唉,算了,应该是无所谓……」
一刻钟、两刻钟。
房门推开,风宁琛见是妻子进来,总算松下一口气。
「精神好点了?」
「好多了。不过绍怀怎么还醒着?你没让他喝?」
「喝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体力,怎么叫他休息就是不肯,药似乎没起作用,我也不晓得该
拿他怎么办。」
「这样怎么行。」陆松筠蹙起秀致双眉,竟是有点上火了。
走向前去,她没好气道:「杜绍怀,我现在以一个大夫的身份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像现在
这样不吃不喝不休息,我要顾着大哥的伤势,你要是倒下了只会给我多添麻烦,听懂没?现在,
立刻给我上床睡觉!」
不知是真慑于陆松筠的威吓气势,还是不得不认同她说的有理,总之杜绍怀终于静静站起,
上了床,轻巧地越过风宁瑄,在他身畔躺下。
虽然伤口几乎都集中在左侧,他仍执拗地选择把伤都压在床板上,如此方能用完好无缺的右
臂搂住风宁瑄;把整张脸埋进再熟悉不过的肩头,鼻端有淡淡的药草味和血腥味,相触的躯体感
觉得到稳定温度……
阖上眼,莫名地一阵晕眩袭来,他顿时陷入深沉无梦的完全黑暗。
※ ※ ※ ※ ※ ※ ※
日升日落,叩窗而入的清风冷冷,唤醒了熟睡中的人。
「唔……嗯……」
即使没办法摇头晃脑,他却也嗯嗯唔唔地沉吟良久,最后,下定决心。
「绍怀、绍怀你醒醒。喂!绍怀!」
死了死了,一定又是他那个好弟媳,弄了什么给绍怀吃啊——否则绍怀一向浅眠,怎么会叫
不起来呢!十分哀怨的瞪着上方的床幔瞧了好一会、唔、这布料好象还不错。
哎,不对!当务之急是先把绍怀弄醒啊!虽然他很高兴绍怀把他抱得那么紧,可是如果伤口
再这样让他多压一会,恐怕他们就真要到阴间才能相会了。
「绍——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与猛烈的胸痛让他几乎弓起身子,幸而天可怜见,在
他嘴角渗出血丝的那一刹那,杜绍怀也同时惊醒。
「宁瑄!你醒了?你……」乍见他深邃双眸的狂喜又在见他溢血的唇角时收起,「你等会儿
,我去找陆大夫过来!」
强自抑下满心翻腾,他迅速地到隔壁房间唤来风宁琛夫妇。
「大哥!」风宁琛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握住仍断续轻咳的风宁瑄的手,两三日来总是隐忍的
担忧终于也化做安心的泪水,簌簌而下。
「咳……我、我没事,别哭了。」
手被握住了没办法去摸弟弟的头,亲情是违背不了的天性,他略为疲惫地扯出一抹笑,被扶
起半坐的身子倚上风宁琛的肩,让陆松筠替他诊断。
切过脉、检视过前胸后背的伤,陆松筠紧绷许久的表情总算稍缓。「大致上是没事了,不过
可能会有点后遗症。」
「怎样的、咳、怎样的后遗症?」
「就像现在这样,容易犯咳,偶尔可能也会胸痛,我会想办法尽量帮你把症状减到最低,但
伤到的内脏没那么容易复原,要想根治恐怕得等上几年。」
「没关系……大难不死、咳,嗯,能这样已经很好了。只是不好意思,拖累了你们。」
「说什么拖累。真要道歉的话……」唔!惊觉自己其实是占了某人的位置,风宁琛这才想到
,还是赶紧走人为妙。「留着跟绍怀说吧。」
「呃,绍怀。」在以准备药材为借口而退场的风宁琛夫妇离开之后,风宁瑄小心翼翼地试着
出声叫唤。
没反应。
呜,「……」怎么这样明明我才是伤患耶!为什么绍怀都不理我——没让他有机会沉浸在自
己罗织的凄怨氛围里,杜绍怀坐到风宁瑄身边,清澄的眼底泛着一抹薄雾。
「咳、咦?」
软凉唇瓣堵住了他的张口欲问,辗转厮磨的唇舌间还尝得到一丝咸。
「不要哭……」在他有退离迹象时,他抬起左手插入他的发际轻按,再一次,唇齿缠绵。
真好,这样都不会想咳嗽……可是怎么好象有点喘不过气?
「不可以吻太久。」
稍稍用力,挣离风宁瑄明明不舒服了却还意犹未尽的魔掌,杜绍怀的脸微现潮红。
「为什么?」
「大夫交代的。」
「什么?松筠跟你说这种、咳、这种事情?」
「你不要逞强。」
「我、咳咳咳,我哪有逞什么强……」
没有理会风宁瑄断断续续的抗议,他轻轻贴上他的颊。「我还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噤了声,他不无颤动地听着他的誓言。
「从今以后,我们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你那时候中的毒不是应该全身麻痹么?怎么还有气力冲出来?」
「我也不知道,好象是因为听到了你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爱我。」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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