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之和衣朝里躺下,身后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悉悉簌簌,接着安静了,估计某人吃完饭就寝了。
闭上眼,睁开;再闭上,再睁开。
苏行之睡不着。
不一会儿,隔壁房就传来肖云景呜呜哇哇喊‘绫儿’救命的叫声和段秋笑里藏刀的喊打喊杀。
“天地良心,我和那个吴掌柜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去他房间干什么?”
“我以为他是女的,想问他借女装嘛~小秋,就算那茶杯不是我们的东西,你也别什么都砸过来!要赔钱的!”
“你衣服上的烟味怎么解释?借东西需要靠的那么近吗?借东西需要借到床上去吗?”
“椅子不能砸啊,会出人命的!是他自己主动靠过来,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嘛~”
“你美的连‘拒绝’也不做,是不是?”
“你不要无理取闹嘛!绫儿,救我,快拦住他。”
“第一次看到人,眼珠子就像被钉住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你当我瞎子啊!”
“我哪有嘛~我那是在看——啊啊啊,你还真砸啊——”
“唔……”
“哎呀,绫儿,痛不痛?都说了让你别砸了!我那时是在看他那根金子打造的烟竿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肖云景什么时候会色眯眯的盯着别人的脸看嘛……呃,当然,除了你~”
“……”(估计是心里舒坦了。)
“师父,我都无辜被你们牵连了,你们俩还有心思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呃,绫儿乖,绫儿好,为师帮你呼呼哈~把痛痛都吹走~你们笑什么?小时候我娘就这么给我吹哒!吹了真不痛!”
“好了,师父,您别吹了,我没那么容易伤到的。”
“你耍我!哼哼~看看这是什么?别忘了你要穿一天的女装哦~这个地方鸟不拉屎的,连间好好的铺子都没有,那个吴掌柜的衣柜里也没衣服。奇怪,那这两件女装他从哪儿弄来的?呃,好了啦,我不说他了,小秋你别摆脸色了啦,笑一笑,十年少,你笑起来最好看了嘛~嘿嘿,绫儿你要记得换上哦,还有一件我给小苏送去~”
“回来!不准去。”
“是啊,师父,你明天再给苏行之送去吧。”
“哦~~明白~~绫儿,我要躺你身上,天冷……恩,真暖和~”
“师父,你别老是把我当抱枕好不好……”
抱枕?苏行之听得稀里糊涂,更无法入睡了。被肖云景那暖和的哼唧声影响到,苏行之蜷起了身体。身上陡然一暖,黯淡的室内,一个黑影蒙蒙胧胧的映照在床内的墙壁上,待那影子离开,苏行之拽紧了原本在另一个人身上的被子的被角。
只听得隔壁房继续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我好像还没吃饱啊,不晓得红烧狐狸好不好吃~”
一阵手忙脚乱的脚步声,门开了,又合上,最后就听得肖云景仰天的呼喊被扼杀在了嘴边。
夜色,正美。
归无涯仰望着黯淡的星空,苦笑。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偶尔,算命先生的批语,还是蛮准的。话说,这条用在任何人身上都一样。
清冷的月光下,破旧的残垣上,一头高贵的银狐晃了晃身体,周身泛着朦胧的白光。
归无涯愣了愣,看着那双剪水瞳仁,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花绫似乎也发现了院中独立的人,淡淡回头看了一眼,纵身一闪而逝。
动物,有时候,也需要回归一下大自然。
就像人,有时候,需要一个人冷静的独处。
可偏偏,就有人喜欢打扰。
“良辰美景,怎可没有酒?”随着烟草味的愈加浓烈,舞依旧穿着白日里那身华丽过头的衣裳,只不过,似乎那肩膀落下的衣服,更下滑了三分。
看花绫那样的美人对归无涯来说,是一个挑战,但是看眼前的这个,可能是这一颦一笑太颠覆了性别的区分,反而让归无涯的恐女症比鼻血症更严重一些。
“多谢吴掌柜美意,这酒,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归无涯仓促离开的脚步,被挡住去路的舞拦下了。
“良辰美景,美酒佳人,还不能让你归无涯动心的么?”舞宛而一笑,侧身倒了过来。
归无涯错开一步,刚想拱手请辞,谁料对方不依不饶,身体协调能力超强,根本就不用站定姿势,就能得心应手的调整方向,像蛇一样缠过来,让归无涯避无可避。
心满意足的占领了这个怀抱,舞举着手中的酒瓶,凑到了归无涯的嘴边。后者也不是省油的灯,手往那细腰一推,轻轻跃后一步,夜风中潇洒独立。
两人兴致勃勃的在后院打起攻防战,你来我往,舞玩的不亦乐乎,归无涯可顶不住了,不经意间使出了真本事,玩乐的一方立刻招架不住,被强劲的内力击中倒地,酒瓶摔得粉碎,浓浓得酒香味弥漫开,熏人欲醉。
“对不起。但是,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蒙汗|药没有用。”归无涯不是善用心计的人,却也没笨到察觉不出酒里的古怪。
月色下的舞,紧抿的唇,低垂的眼,凉风中单薄的衣服,我见犹怜。归无涯的抵抗力还是比较弱的,心存一丝善念,上前扶人。
舞的双手借力搂上归无涯脖子的时候,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现场。
“你们在干什么?”
寻宝记(五)
【交锋】
“你们在干什么?”苏行之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简直像是白痴。
舞一挑眉毛,搂着脖子的手收紧,额头几乎贴到归无涯的下颌,看着苏行之,眨了眨眼。
“放开他。”
舞轻轻摇了摇头。
归无涯却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立刻听话的放手,可怀里的人搂得牢固得很,归无涯慌慌张张再掰开舞的手,急忙奔到苏行之面前,却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苏行之正眼都没有瞧归无涯,只是以饱含威胁的眼神盯着舞,冷冷道,“回去。”
舞慵懒的把滑的太下面的衣裳稍许往肩上挪了点。
“回去!”苏行之又补充了一句。
“他是在跟你说哦,帅哥~”舞好心的提醒傻愣在一旁的归无涯。
归无涯无暇顾及那突然蹦出来的称呼,看向苏行之,却只得到一个不容回绝的侧脸。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他既不敢发问,又不敢不听,悻悻回去了。
确定归无涯离开的足够远,苏行之眨眼不在原地,黯淡的星空下,两条人影在夜色中穿梭。
“为什么你还活着?”
“你以为先皇用了你,我就被舍弃了么?”
“这不是楼大人教的武功。”
“在你走后,为了选拔上影守,我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你做了什么?”
“多亏了你的‘自荐’,不然我现在最多只是一个和你一样的小小卧底。悦来客栈的掌柜,怎么也轮不到我。”
“组织里根本就没有教这些武功,你怎么会的?”
“天下教武功的地方多的是,更何况教我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弟子。那些所谓的高手,只要我勾勾手指,他们还不都听我的话。”
“卑鄙无耻。”
“要论卑鄙无耻,谁也不及你苏三,当初是谁设计害死朴的。”
“那是他自作自受,组织是不会要心高气傲的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杨教头的死,是你告的密。修和你是在基地里唯一的朋友,他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害怕杨教头偏袒他,让他入围,阻碍你的前程,所以你出卖了他。”
“……”
“要不是我有所察觉,做事谨慎,现在恐怕早已成一堆白骨了。可惜,我还是逊你一筹,让你领先了一步。”
舞的武功明显技高一筹,但他没有下杀手,两人过了二十余招,缓缓落地。
“你想怎么样?”
“这是什么话。我们同为一个主子做事,我还能害你不成。只不过我看你可能完成不了任务,帮你一把罢了。”
“不劳吴掌柜费心。”
“苏三,你呀,总喜欢把别人当傻子。你以前是那么的心狠手辣,现在却处处寻找机会,能把罗刹门灭门的时间拖一时是一时。怎么,当了那么多年的卧底,产生感情了?别忘了被你害死的杨教头是怎么死的。‘感情这种东西,容易误事。’”
“……”苏行之篡紧了拳头,无以反驳。
“你的那点心思,连我都能看出来了,以为主子会不知道吗?”
“主子要的是宝藏,与其藏宝图到手后派人去找,为什么不等他们找到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力呢?”
“你别妄想帮他们逃过一劫,南宫墨已经被软禁,肖云景必死无疑。明晚子时一过,罗刹门就会成为过去。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完成不了任务,你知道下场。”转身离开之际,舞回头嫣然一笑,“对了,关于那个归无涯……你的眼光不错。不过,我相信自私的你,在自己的性命前途和那个人之间,一定会选择前者。我看好你哦~别死那么快,我和你之间的帐还没算呢~”
次日清晨,苏行之被肖云景的聒噪吵醒。
“让我进去啦~~小苏小苏~~”
“他还在睡呢。”
“都太阳晒屁股了还睡,不行不行,我要叫他起来。”
“掌门师父,你那么大声会吵到他的。”
“我不管,玩游戏就要有玩品,他答应了要穿女装的,不能反悔。”
“等他醒了你再来,好不好。”
“搞什么嘛,那么晚还不起来,昨天住店的人一大早都走了,就只剩我们,还要等小苏睡到自然醒,时间就是金钱诶~”
“他昨晚很累,你别吵他了。”
“累?咦~~奇怪了,那我们昨晚偷听了一夜,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
肖云景最终不甘愿的被难得善解人意的段秋拖走,归无涯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推门而进,轻轻合上门,回头,就看见苏行之坐在床沿,低着头。
“你醒了……”
“我怎么会睡在这里?昨晚……头好痛……”苏行之的记忆有点模糊了。
“你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自己睡不着,起来走动,到了后院,看到你……然后我让你回去,我和舞,我是说吴掌柜聊了一会儿……接着我走回来的路上……”
“你晕倒在楼梯口,是吴掌柜派人告诉我的。”
“是吗?”
苏行之蹙起柳眉,那时偷袭自己的人是舞吗?明明正面交锋我赢不了他,为何要偷袭?还要派人找归无涯?
“你……”苏行之猛然抬起头,撞上归无涯一直看着自己的视线,那挣扎的眼神让他苦笑,“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是不是?”
“如果今天午夜之前拿不到藏宝图,惩罚是什么?”
苏行之心里冷笑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我一把’?
“我明白了。你再休息一会儿,等下我们就要出发。”
归无涯欲转身而去,苏行之低沉的嗓音自床上传来。
“你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一路走到现在,从来没有靠过谁,我也不需要靠别人。你凭什么干预我的事?你凭什么闯入我的世界?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明白了?”
“因为我喜欢你。肉麻的话我只说一次,苏行之,你好好听着,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过去,我归无涯这辈子认定你了。”虽然习惯了归无涯一本正经的表情,这个认真的表白,还是让听者为之一震。
“我会害死你,我会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你,我会让你成为罗刹门的罪人。”
“那我也会为了自己,努力把你从敌方拉到我们阵地。”
“……”苏行之一时语塞,这样的温柔他不需要,“我明明可以出色的完成任务,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这个地方,甚至不需要有一点的不忍心……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哽咽的声音逐渐变为明朗的哭声。
归无涯手忙脚乱的去擦苏行之的眼泪,“对、对不起啊,你、你别哭,我小时候就是受不了女孩子一哭起来就没完才得恐女症的。”
不说还好,一说,苏行之索性扑在归无涯身上哭开了。
门外,跑回来偷听的肖云景咯咯咯笑个不停,被段秋赏了个白眼,丫知道什么叫偷听吗?
“不行了,我憋不住了。”肖云景激动的推门而进,“小苏~~我给你送女装来了哦~~”
归、苏二人反射性的离开对方的身体,苏行之为了不让他们注意到哭红的眼睛,撇过了脸。
“小苏,你脸红的像猪肝啦~”肖云景得寸进尺,“我们都知道了,都听到了,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啦,我们已经拿藏宝图交换你的自由啦~”
苏行之惊讶的看向归无涯,后者歉意的点点头,“我昨晚已经告诉他们了。”
“那刚才门口你们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