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媳妇与二儿媳妇面面相觑,半响才明白过来,一个个臊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坐也坐不住,一盏茶的功夫没过,就架着忠勤候夫人出了行宫,回了京城。
青衣得了信儿,与夙思嫣低语,夙思嫣先是愣怔了片刻,又摇头苦笑道,“事已如此,让她进来认出你我,坏了皇上与二皇兄、父皇和母后的一番心意不成?总归我这条命是还给他们了的,以后……”
她抿唇而笑,眸中水意盈盈,“就当陌路人吧。”
“小姐……”青衣红了眼,连连点头。
夙思嫣朝她一笑,“去吧,别在见过你的人面前露脸,去内室帮我招呼十一娘她们吧。”
“嗳,奴婢这就去。”青衣抬手抿了眼角一把,笑着起身。
十一娘与青衣在门口相遇,“你家小姐呢?”
“十一姑娘,小姐在屋里。”青衣屈身行礼,被十一娘笑着扶起,“你且去吧,我与你家小姐说几句话。”
青衣点头应喏,退出房间。
十一娘款步走入内间,正瞧见夙思嫣看着不远处的梳妆台,脸上有笑,眸子里却分明泛着眼泪,不由轻叹一声。
似是十一娘的叹息声惊到了夙思嫣,她侧眸看了十一娘一眼,笑着拿帕子去沾了眼角的泪,笑着站起身,“十一姑娘。”
“公主。”十一娘就要福身,被夙思嫣一把拉住,嗔怒道,“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十一姑娘也拿这个来打趣我。”
十一娘就笑,任夙思嫣拉她一同坐到了床上,才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并一个匣子出来,递给夙思嫣,“念姐姐知道你大婚,特意给你的结婚贺礼。”
“念姐姐?”夙思嫣讶然的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点头。
夙思嫣伸手将匣子捧入怀中,先是小心珍重的摸了摸红枣木的匣子,才去拆那封信。
信和匣子是莫如念用了八百里加急送进京的,因不能明目张胆的给夙思嫣,只好先寄去了盛家到了三娘手里,本是要请三娘帮忙转给夙思嫣的,却巧十一娘代夙重华来走了这一遭,三娘就干脆将东西给了十一娘,让十一娘转交。
“念姐姐……”信未读完,夙思嫣就红了眼,泪珠子似断了线的珍珠扑簌而下,又笑着抬头与十一娘道,“念姐姐有了孩子,眼看就要生产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
夙思嫣又笑,“当年,我曾与念姐姐说好的,要是我们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儿女亲家,要是都生了男孩儿就结为兄弟,要是都随我们是个女孩儿就让他们义结金兰,以后也同我们一般做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如今,念姐姐已然有了孩子,我却……”
话戛然而止,双眸瞪大,脸腾的一下如打翻了番茄汁的瓶子,不但一张脸红的可人,连耳朵尖子也红通通的。
十一娘正怕她不好意思,想岔开话题,却见她低头抿了唇笑,“十一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是阿依秋不会说话,唐突了。还望姑娘勿怪……”
说着,微微欠身赔礼。
十一娘轻笑出声,难怪莫如念能与她玩在一处,两个人却都是敢说敢做的主儿,先前不过是为家族所累,离了家,两人的性子就显露出来了。
夙思嫣瞧着,也吃吃笑了起来,拉着十一娘的手很是感谢,“我晚些就写信给念姐姐,还要劳烦十一姑娘帮我捎带给她,且让她等着,我一准儿要跟她结个儿女亲家!”
说罢,自己先笑出了声,一张脸如天边红霞,生机勃勃,娇艳动人。
十一娘笑着点头,“二姐姐一定要幸福。”
夙思嫣一怔,似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正笑着的双眸内盈满了水,“我们家对不起大伯和大伯母,对不起大姐姐和华哥儿,他……”
未出口的话似有点难以启齿,她却终是咬了咬牙道,“我不求大姐姐与华哥儿原谅,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二小姐!”十一娘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这句话是重华让我带给你的!欠他们一家的是你爹娘,与你无关。夙大小姐若怪你就不会帮你换了那毒药,重华若怪你就不会与你那般亲昵,我想夙大将军与夙大夫人也并没有怪你,你切勿多做困扰!若真心怀怨怒,那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给你重活一世的美意?!”
夙思嫣泪凝于睫,久未落下,看着十一娘许久,璨然一笑,“是我作茧自缚了!多谢十一姑娘带话细心宽慰,日后,我定不会如此了。”
十一娘笑了笑,将自己与夙重华准备的贺礼转交给她,又略说了几句话,起身告辞。
待到三月三,行宫一片喜气洋洋,到处是喜庆的大红灯笼,来帮忙的宫女小厮也着了一身的大红衣裳,腰间扎着大红绸带,脚步轻快,脸上带笑,说话间全是不要钱的喜庆话,一溜一溜的。
宣王府虽不如行宫大气,装扮却也是喜庆盈盈,到处是红绸缎红灯笼,府里的丫鬟婆子到小厮也是着了清一色的大红衣裳,丫鬟婆子头山的大红花尤其让人注目,来来往往的宾客男的会发一条红腰带,女的会发一朵红花插在鬓角,远远的有乐班唱欢庆的民谣,似隐似现,不绝繁杂,反添气氛。
吉时在午时三刻,五皇子于晨时出发去郊外行宫接新娘,到午时一刻入王府,二刻入门,三刻拜堂。
顺平帝在午时正到的宣王府,恰五皇子迎新娘回来,正在门口唱喝,连生要上前去喊,他笑着拦了,躲在轿子里看着儿子被媒婆说闹了一番才让射轿、背新人下轿,又踩了火盆稳当当的进了府,才示意连生,“咱们悄悄的进去,坏了吉时不好。”
连生为难的左右瞅了瞅,顺平帝已撩了衣袍,率先下了轿子,又伸手去接轿子里的另外一人,轿子里传出轻轻的低呼声,似有人说了句什么,顺平帝的手却毫不动摇的继续伸着。
连生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半响,忙低声道,“娘娘,今日是五皇子大喜的日子,除了五皇子和新娘子,皇上和您是最大的,咱们不忌讳这些个!”
轿子里又是片刻的沉默,顺平帝已然笑眯眯的伸着手,连生额头的汗都要冒出来了,恨不得扑进去跪在那位面前求她一声,“您可别拿乔了……”
就见一只泛着青筋的素手伸了出来,虚虚搭在顺平帝掌心,顺平帝却笑着一把攥住,扶了轿子里的女子下来。
连生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唤了声,“芳嫔娘娘,老奴给您道喜了。”
“咱们快着点儿,还能赶上拜父母双亲,再晚可就赶不上了!”顺平帝笑眯眯的拉着芳嫔往前走,芳嫔先是不知所措的看了连生一眼,脚步错了两下,被顺平帝扶了一把后,刚站稳脚跟,就听周遭有人道,“哎呀,那个……是不是连公公?”
“那不是皇上吗?”
“皇上?!”
“皇上!”
“真的是皇上!”
一群铺天盖地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几乎将府内的喜乐掩住,顺平帝不悦的瞪了那些人一眼,连生忙大声道,“今日新人最大,都起身进府喝喜酒吧。”
顺平帝松开了芳嫔的手,脸色严肃的迈步进了宣王府。
芳嫔也挺直了脊背,端庄稳重一步一步追着顺平帝的脚步进了宣王府。
二院上,待客的大厅敞开,喜庆的大红绸缎装饰一新,正有太监在唱,“吉时到,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顺平帝加快了脚步,还朝芳嫔蹙眉道,“快点,要赶不及了……”
却听得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且慢!我见过这新娘,这新娘是假的,她不是真正的南诏公主阿依秋,是夙家那个被皇上赐死的夙思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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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婚变(2)
紧接着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夙侯爷,你瞧瞧,那新娘是不是你家女儿?”
“这不能吧?不是说五皇子娶的是南诏的阿依秋公主吗?”
“别胡说,娶的当然是南诏的阿依秋公主,你没瞧见南诏那二皇子亲自来送的亲吗?”
“嘿,你还别说,这新娘还真是跟夙侯爷家那个死去的二小姐长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说这里面儿……”
“嘘!小声点,不过是长的相似而已,南诏人未必喜欢咱们大安拿一个死人跟她相比,万一……”
“难怪五皇子答应婚事答应的这样爽快,竟是因为新娘的长相吗?”
“是啊是啊……谁人不知五皇子最是喜欢夙侯爷家的千金……”
“……”
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看向正中新郎和新娘的目光也多是探究和猜测。
三皇子的唇角微微翘起。
六皇子端茶的手也因心情的愉悦而轻轻抖动了两下。
夙思嫣抓着红绣球的手有些发抖,单薄的大红面纱下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仓惶,幸好她微垂着头,又隔着大红面纱,众人并不能看清她的面部表情。
五皇子轻轻拍了夙思嫣的手,目光冷然的看向最初出声的那人,不是三皇子的人也不是六皇子的人,却是一个官职很低,低到他恶补多日也没有印象的人!
那人察觉到五皇子看他,目光躲闪了两下,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却又瞬间顿住,挺起胸脯笑道,“两国联姻可是大事儿,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引起两国战争!夙侯爷,您还不赶紧的,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儿?”
五皇子眉头微蹙,眸底一凛,就要张口说话,赵启光走了过来。
赵启光先是冷冷的斜了那挑拨的人一眼,再嗤笑道,“这位大人贵姓?小王倒想请教请教,你三番四次拿我南诏公主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作比较意欲何为?!或者说……想挑起两国战争的人就是阁下?!”
那人脸色一变,冷着声音道,“二皇子慎言!下官身为大安官员,怎会恶意挑起两国战争,不过是就事论事说句公道话!二皇子说如此诛心的话又是想掩饰什么?”
言语间,甚是咄咄逼人!
赵启光冷冷一笑,薄唇勾出一道冷肆的弧度,正要再开口,忽听人群中有人突然惊呼道,“嫣儿?嫣儿!真的是你!”
却是一袭朱红色祥云纹的夙扶雨!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五皇子与夙思嫣交握的手瞬间紧握在一起,两人眸子里都满是不敢置信!
“夙侯爷,您可看清楚了,您的女儿可是被皇上赐死了的……”有人出声似提醒似警告道。
赵启光的眼神似看死人一样看着夙扶雨,“夙侯爷,您的女儿可是与我妹妹长了一样的容貌?有人居然胆大到冒充我妹妹,若被证实,小王可不会轻饶了她!”
夙扶雨踏出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却又重新踏了出去,看着夙思嫣的背影,肯定道,“我的女儿在我身边二十年,她就是化成为我也认得!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今日的新娘确是我女儿夙思嫣没有错!”
夙思嫣心头剧烈颤抖,眼前一黑,险些没有昏死过去,亏的她知道今日是什么场合,一口咬破了舌头,让自己竭力保持清醒,又借助五皇子拖住她胳膊的力道,堪堪稳住了身子。
二皇兄都那般提醒了他,他却还要一口咬出自己的身份,是想干什么?以为五皇子娶了身为夙思嫣的自己就能给他更高的荣华富贵?还是以为五皇子娶了夙思嫣他就能以皇亲国戚的名头耀武扬威?
呵呵。
皇上既已赐死她一次,他难道还不明白皇上的用意,还执意在这样的场合下指认她?是想要她当着他的面再死一次?!
夙思嫣的心底止不住泛起一波一波的冷寒,从头顶到脚趾,冷的她发抖……
“公主!”五皇子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温声安抚她,“你虽与夙家二小姐有七分相似,我也曾喜欢过她,但逝者已逝,我会忘掉过去,也希望公主不要介怀……”
夙思嫣抬眸,看进五皇子含笑宽慰的眸子深处,只觉冰冻的五脏六腑缓缓消融,慢慢有了温度,她笑,重重的点了点头,出声道,“五殿下坦诚以待,阿依秋深感荣幸。阿依秋会努力做好宣王妃,绝不会比他们口中的夙思嫣差!”
这些话,夙思嫣是用南诏语说的,流利且有着温软的笑意,夙扶雨听的一怔,嘴巴张了一下,就要说什么,夙思嫣已回过了头,看向诸人,淡声道,“适才说本公主是夙家二小姐的那位,请出来说话。”
因她说的是南诏语,说完就看了赵启光一眼,赵启光似笑非笑的盯着那个敢与他叫板的小官身上,将夙思嫣的话用大安语言翻译了一遍。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那小官身上,夙思嫣微抬了下巴,傲慢的睨过去一眼,“这位大人可曾参加过宫内的接风宴?”
那小官一愣,“并不曾。”
夙思嫣微抿唇,冷笑,“本公主当日曾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