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手捂着头,正拧给她包扎的小丫鬟腰上的肉,“贱蹄子,手轻点儿!”
小丫鬟身子一缩,手就更用了几分力气,赵氏疼的哎哟哎哟叫。
夏红霞抿着唇偷笑,杨存义只做没看见,问婆子,“大少爷呢?”
婆子就去看另外一个婆子,“大少爷……大少爷说他要读书,在自己房间……”
杨存义就露出几分嘲讽。
夏承安是第二日得到的消息,一大早就坐了李家的马车来镇上。
乔老太太看见他,哭的鼻涕都流了出来,很是委屈的拉着夏承安的手摆理,“老二,老四太不是东西了!他打你大哥就打你大哥,他还把你爹的脚给打断了……”
夏承安大惊失色,慌忙去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夏老爷子,杨存义在一旁解释,“脚踝错位,大夫已经给扳回来了,休息一段日子就没事儿了。”
夏承安长松一口气。
乔老太太狠瞪杨存义,“咋会没事儿?你爹这罪遭的可大了!”最后一句显然是对夏承安说的,“老二啊,老四还把你大哥客厅里的东西都搜刮到他们院子里去了!你去,让老四把东西都搬回来!你大哥是秀才老爷,每天要见的也都是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客厅里没个摆设,人家指定会瞧低了他……我和你爹也会跟着受牵连……”
杨存义只觉无语。
他们会跟着受牵连?
受什么牵连?
无非是上门拜访的人少了,没人喊他们老太爷、老夫人了……
杨存义摇了摇头,对夏承安道,“二舅,外公这里没什么事儿,大舅的伤倒是有些重……”又道,“当年的事确是外公和大舅做的不对,四舅出出气也是应该的,可两家总归是亲兄弟,二舅若是能帮着劝四舅几句……”
夏承安苦笑,“不是我不劝,你四舅他……向来不听我的。”
“四舅听过谁的话?他连外公的话都不听!”杨存财在一旁撇嘴。
“哎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的儿子一个不如一个,这是要活活作践死我们老两口啊……”乔老太太就扯着脖子叫嚷起来。
夏承安一时为难起来。
杨存义素来知道这个二舅是个愚孝的,忙借口有事说把他拉了出来,夏承安不安的问外甥,“你四舅真个把你大舅打的下不了床了?”
“没那么严重。”杨存义避重就轻,“当年的事二舅也知道,本就是外公和大舅不对,四舅跟四舅母死里逃生,加上五表弟……他们难免心存怨气,动手也是为了出气,大舅只是头仰习惯了,不愿意低头,两人才……”
杨存义断了让二舅劝人的念头,又道,“二舅不用担心,大舅都是些皮外伤,将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夏承安这才放下心来,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杨存义笑了笑,问起四娘与三郎。
“四娘跟她夫家在江淮,跟着元娘,好的很。年前写信回来说刚有了身子……”提起女儿,夏承安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罗氏与夏承和心疼四娘的姻缘坎坷,又被夏承安求了几次,就托莫守谆踅摸了几个年轻有前途的小子让夏承安选女婿,夏承安挑了半天,在罗氏与夏承和的建议下定了一个与四娘同年,很会说话办事,人长的憨厚老实,不偷滑,且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八岁的小姑子。
四娘女红了得,为人温和,又是东家连襟的亲侄女,又待小姑子跟亲妹妹一样,嫁过去就得了婆婆的喜欢,一家人的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
夏承安很是满意。
江氏虽几次嫌弃女婿,可女婿一家远在江淮,她就是想找事儿也没那么长的手脚,只没日没夜的生闷气。
夏承安已懒得搭理她。
倒是三郎,被江氏教的,眼里只认亲娘,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
提起儿子,夏承安敛了笑,“三郎跟着你二舅母……还好。”
杨存义对三郎的事也略有耳闻,看夏承安的神态,便知传言**不离十了,不由在心里轻叹一声,请了夏承安去客厅坐会儿。
夏承安不愿坐,“我去你三舅、五舅那里看看,一会儿就得回去了,路远怕是要走到天黑。”
杨存义蹙了眉,“二舅要走回去?那么远……”
“不怕不怕,二舅是庄稼人,这点路算啥。”说着,就往外走,杨存义追上去送,在大门口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夏承乐与黄氏。
夫妻俩一怔,夏承乐噗嗤一声笑了,“二哥,你这消息够快的!去看过人了?”
夏承安的眉头就是一蹙,“老四,那是爹娘!”
“二伯,你也是来说教的?”黄氏撇了撇嘴。
夏承安看了黄氏一眼,拉了夏承乐到一旁,“老四,一笔写不出两个夏,大哥跟大嫂做事是不对,可你……”
“哎,打住!”夏承乐忙抬手挡住夏承安未完的话,“二哥,我知道你孝顺!你有情有义,你眼里有爹娘和大哥!我不跟你争,也不跟你抢!大房夫妻俩该打!就算是你去县衙告我……”夏承乐痞痞一笑,眸底冰冷,“我也不后悔!”
夏承安张了张嘴,夏承乐又道,“我本来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如今身边屁都不剩一个,凭啥我百年后没人摔老盆儿,老大一家还这样快活?”
他冷笑一声,“我也不怕跟二哥说实话,有我在一天,夏承平往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老四,你这是何苦?”夏承安劝道,“大哥虽说……”
夏承乐显然不想听,“大道理二哥留给自己吧。自己家里的事儿还没折腾明白,闲操我们五叶槐胡同什么心?!我们还有事,不送了,二哥慢走!”
说罢,甩了夏承安的胳膊,拉着黄氏进了宅子。
夏承安一阵难堪,好半响,才叹了口气,佝偻着背出了五叶槐胡同。
杨存义看着,有些说不出的心酸。
……
八娘说完,屋里好一会儿安静。
“我来的时候,五叶槐胡同还在闹腾,四房不管什么都找大房夫妻要,大房不给,四房就搬东西,听绘春说,大伯跟大伯娘的房间如今搬的就剩一张床了……”八娘捻了一个酸梅往嘴里塞,嘴里还吧唧吧唧的嚼着。
绘春面无表情的点头。
“老爷子跟老太太没去找爹娘的麻烦?”十一娘低头啜了口清茶,有些不太相信。
八娘也灌了一杯茶,抹了抹嘴巴,一旁伸着手要递帕子的绘春僵了僵,又淡定的收回手。
十一娘抽了抽嘴角。
八娘呵呵干笑两声,从绘春手里扯过帕子装腔作势的沾了沾嘴角。
“怎么没找,老爷子跟老太太要爹拿银子出来给大房,还说什么上阵亲兄弟,三房要帮着大房振兴老夏家……”八娘哼了一声,“好在爹没有答应,不然不知道多少银子才能填进去。”
又不屑的吐槽,“一把老骨头的人了,爹娘说不给竟然坐到咱们胡同口就撒起泼来,要不是家里有几个会功夫的,一看情况不对,上去点了她的哑穴,不定又闹腾成啥样儿……”
十一娘挑了挑眉,这倒像乔老太太能干出来的事儿。
八娘突然贼兮兮的笑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俩人回去第二天就有人说他们见到了黑白无常,说是来索命的,吓的半个月躲在屋里,吃喝拉撒都不敢出门儿……哈哈……真想去瞧瞧吓成啥模样了……”
一脸可惜的模样。
十一娘抬手扶了扶额。
三娘与瑶娘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低头抿了唇笑。
昭姐儿一觉睡醒,揪着哥哥的衣袖找元净,绍哥儿高兴的牵着妹妹去找元净,落葵不用吩咐跟着出了房间。
因有八娘在场,几人也没讨论政事,只是闲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在寺庙又待了一个时辰,各自打道回府。
昭姐儿很是舍不得元净,揪着元净的和尚袍子不撒手,奶娘怎么哄劝都不成,三娘也是一脸无奈,还是元净小和尚聪明,取了自己脖子上挂的一百零八颗小佛珠,戴到了昭姐儿的脖子上,还指天立誓,“我一有空就去看你……”
才哄的昭姐儿松了手,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元净也哄了眼,托绍哥儿好好照顾昭姐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
绍哥儿郑重点头,与元净抱着哭了一场。
几个大人哭笑不得。
……
回到忠勤侯府时,太阳将落,夙重华并不在粹华院。
六个颜色来奉茶,绿芒道,“三爷去了水榭。”
十一娘寻去,夙重华刚出水榭,见到十一娘,展颜一笑,眸若星子,笑若灿阳,很是明媚动人。
十一娘却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夙重华与她说过,那待客的水榭曾是他姐姐夙思岫的闺房,夙重华他,是想念家人了吧?
“十一娘,你回来了。”夙重华缓步而来,声音清若伶仃溪水,笑看十一娘。
十一娘轻叹一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不去看他僵掉的笑容,笑道,“绿芒说你来水榭乘凉,我刚好也有些热,就吩咐她们把晚饭摆在水榭,咱们一块儿用过晚饭再回粹华院吧?好不好?”
俏脸微扬,夕阳落下的最后一丝金光铺在脸上,很是惊艳动人,一双水眸笑意盈盈更是让夙重华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双眸氤氲,声线温柔,轻轻点头,“好。”
研夏有些傻眼的看着十一娘挽着夙重华的胳膊转身回了水榭。
路过的下人一个个如被人点了穴,瞠目结舌。
绿芒几个被忠勤候夫人委以重任的颜色,袅袅娜娜的拎着食盒走进水榭,摆好了饭菜充当人形帘子。
忠勤候夫人本也打算晚饭在水榭吃,听到婆子的回报,错愕了半响,“那慕青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夙重华的胳膊?”
婆子不安的点头。
忠勤候夫人去看庄嬷嬷,庄嬷嬷蹙眉挥退了婆子,“夫人,慕青姑娘怎会与三爷关系这样亲近?要不要老奴私下去查一查?慕青姑娘是闲云阁的大师傅,闲云阁应该知道慕青姑娘的来路……”
若只是救命之恩,一个清白的大姑娘怎会与一个男人同居一个院落?
但若两人中间还有什么牵扯,闲云阁幕后与顾子洲交好,顾子洲是三皇子的人,夙重华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忠勤候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朝庄嬷嬷点了点头,“夙重华那小子比他老子精明许多,你查的时候要多加留意,万不可被他发现踪迹……”
庄嬷嬷应喏,“老奴省的。”
庄嬷嬷转身欲走,忠勤候夫人又拉住她,“庄嬷嬷,你说慕青会不会是慕家派去监视夙重华的人?她姓慕呢!”
“绝对不会!”庄嬷嬷立时肯定的反驳。
忠勤候夫人困惑,“慕姓毕竟是稀少的姓氏……你怎么这么肯定?”
庄嬷嬷脸上僵了一僵,随即笑道,“夫人你想,慕家人行事极其低调诡异,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弄一个慕姓人来监视三爷?再者,三爷是什么人?怎么会让慕家人近身?”
忠勤候夫人就皱眉,叹气,“你说的也有道理,倒是我想多了。你去吧,有什么消息让人即刻报来。”
“是。”庄嬷嬷福了福身子,朝外走了出去。
……
一个嬷嬷都能想到的事,三皇子的房谋士自然也想到了。
“三皇子,这是最新得来的消息。”房谋士将一叠按顺序整理好的纸张递给三皇子,“咱们的人查出跟夙重华一起住进忠勤候府的慕姓姑娘名叫慕青,几年前曾以闲云阁推荐厨师的身份参加一品香的厨艺大赛,得了第一名,进入忠勤侯府为夙二小姐的及笄生辰做准备,后夙二小姐受伤及笄宴取消,救了夙二小姐性命的就是这个慕青!”
三皇子蹙眉沉脸,“原来是她!当初还以为她是慕家的人,没敢动她……”
房谋士点头,“奇怪的是再往下查,就查不到慕青的来处了,仿佛是凭空出现在京城一样。三皇子,这中间透着古怪。”
三皇子阴着脸,“那就把闲云阁背后的人给本王挖出来!本王就不信了,除了乾和殿还有本王奈何不了的人!”
乾和殿,乃顺平帝的寝宫。
房谋士笑了笑,“三皇子莫急,若这点小事他们都办不好,他们也没必要留着了。”
房谋士从一叠纸中抽出一张,“闲云阁的幕后老板是云州府清水的莫守谆。”
“莫守谆?”三皇子一怔,眉头蹙起,“被夙重耀推上江淮十八商行行会会长之位的莫守谆?”
房谋士点头,“正是此人!”
三皇子大怒,“夙家想脚踏两只船不成?来人,去把夙扶雨给我叫来!”
立刻有人应声,领命而去。
“老五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在边关打了几场胜仗,被父皇召回京来问话!夙扶雨那个眼皮子浅的就以为老五有了机会!”三皇子嗤笑,“想把他闺女留在家里赌老五的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