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对不起……”
夏承业摆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爹跟夏承平看我们家不顺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只是没想到……”
他的声音带了抹嘲讽,“……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动了这样的心思毁了瑶娘的亲事!女儿家被退亲意味着啥?瑶娘以后如何找婆家?他们丝毫不在意!爹心里寒的跟什么似的,夏承平中了秀才的消息刚传来那会儿,我爹高兴的喊我娘去把他多年前的绸缎直缀拿出来说要在庆功宴那天穿着带着你爹与夏承平去给祖宗磕头,可谁知道……”
他抬头去看侧屋那株微微晃动的灯光,嗓子哽咽,“我爹在家等了整整一天,等来的消息却是你爹已经带着夏承平去祭拜过祖宗了!我爹把自己关在屋里,反反复复的跟我娘说一句话……”
夏承业低头,又猛的抬头看着夏承和与夏承祥,轻轻一笑,笑容复杂,神色晦涩,“他说:老二就这么恨我?”
夏承和与夏承祥脸色大变,对视一眼,却谁也没敢出声。
夏承业似压根也没等两人开口说话,接着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说祭祖是个导火索,那瑶娘这件事无疑是你爹和你大哥在向我们大房宣战了。我爹大病了一场,到现在心里还堵着没好……老三、老五,以后你们也别家来了,免得夏承平连带着把你们也捎带上,自己糟点心没啥,连累了孩子……”
夏承业又捂住了脸,喉结蠕动。
夏承和默然无声。
夏承祥看着夏承业,张嘴却说不出话。
许久过去,夏承和轻声叹息,“大哥,别人如何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们一家这么多年来多亏了你和大伯的暗下帮助,大哥舍不得吃的粮食,大嫂还没穿过的新衣,侄女置办嫁妆的银钱,大伯、大伯娘也罢,大哥、大嫂也罢,都没有避开我们家,如今,我们也断然没有避着你们的道理!”
夏承业红着眼去看他,“你说的是啥话?这会儿跟那会儿能一样……”
“我不管!反正我们早就分了家!”夏承和很光棍的说道,脸上露出笑容,“没大哥家给的衣裳粮食,我们一家不定早冻死饿死了,哪还能过成现在的好日子。”
夏承业又好气又好笑,伤心的气氛倒缓和不少,指着夏承和骂,“你这是跟我耍无赖来了……”
夏承和就笑。
夏承业看着夏承和,眸底满是兄长对淘气弟弟的无奈。
夏承祥回过味来,也笑着道,“大哥,我爹糊涂,我和三哥都还清醒着呢,他想跟我大哥怎么闹是他们的事儿,左右我和三哥以后住在镇上的时间多,跟老宅牵扯也不多,不会任他们摆布的。你不用为我们担心……”
夏承业就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脸上有几分感动。
又说了几句闲话,正屋那边喊吃饭,夏承业高高兴兴的带着夏承和与夏承祥去了正屋,又去了侧屋与夏家大老爷子说了半天话,老爷子出来吃饭时脸色好了很多。
等送走了两家人,方氏与夏承业在屋里说悄悄话,“三弟妹应承我,说回头给瑶娘寻一门好亲事,我没敢应,你看……”
“应吧,路遥识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没看走眼,老三一家都是好的!”夏承业笑着与妻子道。
方氏就笑了,“那成,我这就去李家一趟,给李家婶子拜个年,顺道找三弟妹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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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走亲戚
夏承业就嗳了一声,夫妻俩相视而笑。
等方氏去李家说了来意,罗氏还没出声,李婶已笑着道,“方嫂子放心,这事我也放心上呢,早先就托我娘家嫂子帮忙留意,咱不管要找好的,还要找个看中咱们闺女,不贪图那点黄白之物的君子!”
方氏自是十分感激。
李婶又道,“这种败类,亏的是成亲前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这样贪图一点银子的人家,瑶娘嫁过去不定怎么受气,退亲的好!等咱们找个好的,气死他们……”
又神秘兮兮的凑近二人,笑道,“我听说啊,那胡老头家的闺女长的很是磕碜人,都十九了还没说上婆家,这次要不是出的聘礼高,也是不要的……”
方氏就有几分解恨,咬牙道,“活该!让他守着那磕碜娘们儿,守着那些田地过下半辈子吧!我们家瑶娘值得更好的!”
李婶与罗氏相视一笑,罗氏拉着方氏的手,“嫂子,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咱们家瑶娘长的好看,又温柔贤惠,田里家里的活都能一把抓,想寻个比那人强的太容易不过了!你就在家等着好吧!”
方氏满心欢喜的道谢,又去正屋与李家奶奶说了半响话,才告辞回家去。
李婶转头告诉罗氏,“我明儿个回娘家去问问,娘家那边要是有合适的,就找人给你送信儿去。”
罗氏笑着应,“我家胡同里的丁家太太是个热心肠的人,认识不少大家族的人,听她说,大家族每年都要放出不少到了年纪的小厮,都是良家身份,又是能干的,我回头问问她手下有没有人,有的话咱们先合计合计,觉的好的再跟大嫂说。”
李婶笑,“我想的也是这么个理儿。”
两人笑完,不免又感叹瑶娘这样好的姑娘竟然遭退亲,那人真是眼瞎智障了!
竟是谁都不愿提瑶娘未来夫家的名姓。
因天色渐晚,李家提前烧了大炕,安置了几个李氏、罗氏并几个女孩子,夏承和与夏承祥倒是要与李家两个小子挤一张炕了。
夏承祥想着夏老爷子那会儿说过等他回去住的时候会给他们夫妻留房间的话,虽然心里不敢抱期望,但还是借着吃晚饭的功夫回去看了。
却谁知,夏红霞一家早就上炕睡觉了,夏老爷子压根提也没提让他们从李家回家来睡觉的话,乔老太太甚至还撇着嘴骂了李家奶奶一句,“就会当好人,自己男人死了没本事生儿子了就想笼络我儿子,呸!”
夏承祥说不出的失望,匆匆说了两句话就回了李家。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不亮,李叔就起来套好了马车、牛车,笑着与两兄弟道,“我们今儿个可不留你们了,你们还得赶回镇上准备东西去岳父家,早吃了早出发,别耽搁了时辰,赶不上午饭。”
李婶与小黄氏张罗着做了早饭,喊了几个孩子起床,一起吃了早饭,送他们到村口。
两家谁也没提去老宅说一声话的事儿,这个点儿,老宅怕是还在睡觉,有喊半天门的功夫,他们说不定还能早一些到镇上去。
到了镇上,先送了夏承祥两口子回了李家铁匠铺子。
等回到洋槐胡同时,已是晨时。
罗氏忙招呼二娘、三娘,“快把昨儿个准备好的东西搬上车。”
研夏与绘春笑,“太太莫急,这点小事交给我们姐妹就好,太太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
罗氏哎呀一声,掉头去听荷轩换衣服,还不忘叫十一娘,“你去接你大姨他们,我跟你大姨说好一起去你外婆家的。”
十一娘笑着应了,由万福驾车,去了歪脖子树胡同接大姨、大姨夫和表哥表姐、小表弟。
小表弟虎头比去年又大了一岁,正是上蹿下跳的时候,在车里怎么都不老实,一会儿咚咚跑到大姨怀里撒会娇,一会儿抱了姐姐去翻花绳,再不然就是缠着大表哥让他抱着自己探头往外面看,被冷风一吹就咯咯的笑,脖子缩上一缩,不过片刻就又探出头去,如此反复,玩的不亦乐乎。
大姨怕他着凉,说了几次,他就扭头朝大姨嘻嘻笑,那耍赖讨巧的模样看着甚是讨人喜欢,大姨一脸无奈。
等与夏承和、罗氏汇合,一家人快马加鞭出了城。
就这样,到五棵树时,也已是巳时两刻,再过两刻就是正午时分了。
姐妹俩很是被罗三姨埋汰了半响,两家人依次给罗家老爷子、罗家老太太磕了头,说了拜年的吉祥话,罗家老爷子与罗家老太太欢喜着给了压岁红封,已是到了正午。
摆桌吃饭,自是不提。
午饭后,一屋子孩子嘻嘻笑笑的闹腾,罗家几个女儿陪着罗家老太太在东间说话。
“你三弟非要去当兵,我跟你爹怎么都劝不住,你们既回来了,也帮着去劝上一劝!刀枪没个眼睛,他就是不顾及自己的命,也要想想我和你爹,都这样大的岁数了,可经不起他再……”
罗家老太太尽管已经很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免不了还是有些激动,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变了样。
姐妹三个谁也没忘记先前几年,罗三舅自己去山上碰到大虫险些丢了命的事,心中都是一悸。
罗三姨蹙眉起身,一脸恼怒,“这个不省心的,都该娶媳妇的年纪了,还想闹腾什么?看我不去扒了他一层皮!”
撸着袖子就要往外冲。
袖子就要往外冲。
“竹娘!”罗大姨一把抓住妹妹,瞪她一眼,“你这样过去是要找他打架吗?他是你打两拳就能醒过来的?”
“那我去说说他……”罗三姨放了袖子。
罗氏摇头,“他这会儿怕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罗三姨急了,“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要怎么办?”
罗大姨与罗氏对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出几分无奈。
罗三姨一看两个姐姐的脸色,就知道两人也没什么好主意,不由在屋里打起转来,半响,她一屁股坐在罗家老太太身边,诡异的笑道,“我有办法了!我相公正说他在江淮的生意忙的很,不如让相公出面去跟三弟说,到时候让相公说的严重点,就不怕三弟不答应了!”
姐妹几个面面相视,一起去看罗家老太太,罗家老太太想了半天,点了头,“成,你回去就跟三女婿说说,一定得把你三弟留下来!咱家不贪图那荣华富贵,娘只要你们一个个安稳成家,平平安安就满足了,不要那些东西……”
“娘交给我就是了!”罗三姨笑眯眯的点头。
母女几个又笑着说了几句话,罗家老太太问罗氏,“听说你们去了趟江淮,怎么没把元娘也一起带回来过年?”
罗氏的身子一僵,脸上有片刻的慌乱,笑道,“本来是要带她一块儿回来的,但那边有个小姐,先前也关照过我们家,她不愿到我家过年,总不好把她一个人留在江淮,就让元娘留下与她做个伴儿。”
罗家老太太心疼了元娘几句,便没有再问。
院子里,罗家老爷子与十一娘对了两招,看十一娘躲的巧妙,他半点便宜都沾不到,不由哈哈大笑,连夸了几句,“果然流着我罗家的血,是个练武的奇才!”
十一娘就笑眯眯的逗老爷子开心。
几个表哥表弟不服气,就凑到跟前一起使绊子,却连十一娘的身都没有近,一个两个呕的要死。
小表姐罗之湘就在旁边羞他们,“十一娘比你们不过大一岁小一岁的,你们连十一娘都打不过,羞羞羞……”
几人恼羞成怒,扑上来就要挠罗之湘,罗之湘尖叫一声,躲到十一娘身后,“十一娘,救命啊……”
十一娘忍俊不禁,笑着环住罗之湘的腰身,身子一动,上了院中的大树,罗之湘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十一娘!十一娘……”
过后,又兴奋的抱紧十一娘的腰,“再高点再高点……”
待十一娘飞身上了更高处,她就叉着腰对罗允文、罗允武、罗允才三兄弟嗷嗷大笑,“叫你们平日得意,看到了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哈哈……”
一副小人得意猖狂炫耀的模样,逗乐了一院子的人。
十一娘笑不能抑,果然是流着罗家人的血,小表姐这疯狂的模样与八娘第一次跌跌撞撞飞上树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
十一娘抽空与莫守谆聊了几句,莫守谆笑道,“夙重耀咬住了苏家的尾巴不放,在江淮闹的沸沸扬扬,苏家生意受损,苏老爷与苏少楠都没回来过年。”
十一娘也笑,倒是个好消息。
莫守谆问十一娘,“十一娘,你觉得宋颜此人如何?”
“宋颜?”十一娘略怔,看了莫守谆一眼,“三姨夫怎么会问起他?”
莫守谆并不答她,十一娘笑了笑道,“宋颜此人虽重情义,心却有几分薄凉,这话听起来矛盾,放到他身上却说的过去……”
遂将宋颜宠信魏砂母子的事说给莫守谆听,又道,“看似温润谦和,眸底看人却总带着疏离淡漠。试问,一个连亲生父母和妹妹都要推开疏淡的人,怎么能对他完全放下心来?”
十一娘不是没想到宋颜对宋泱的好,可那样的好也抵不过魏砂母子在他心中的份量,可见此人……
十一娘抬眸,朝莫守谆淡淡一笑,“三姨夫若想与此人交心可要注意。”
莫守谆看了十一娘一眼,眸子有几分怪异,点了点头。
……
正月十五,又是一场热闹盛举,清水镇被大红灯笼映照的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