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有心帮苏长亭一把,可想到夙重耀对莫家宅子虎视眈眈,便暂放下念头,笑着道,“自然行!我有事需要外出,正怕我姐姐一个人在家无聊,你来了可不就全了我的心思。”
莫三小姐就笑,“合着我是自投罗网……”
看她有心情开玩笑,十一娘顺着她的话挑眉笑,“可不正是。”
莫三小姐脸上的笑容就真切了几分,拉着十一娘的手轻声细语说了许多话,午时在十一娘处吃饭也多了半碗。
下午,十一娘吩咐了人去帮莫三小姐搬东西,带了她与姐姐说话,虽事先得了十一娘的提醒,但当莫三小姐见到大肚子的元娘时,依然吃了一惊。
元娘笑着招呼她,吩咐丫鬟端了水果,“说是江淮才有的,莫三小姐尝一尝。”
莫三小姐笑,“离了京城,我算哪门子莫三小姐!我闺名如念,夏姐姐不嫌弃的话自唤我的名字就好。”
笑在脸上,眸底却是满满的自嘲。
十一娘轻轻叹了一口气,朝自家姐姐使了个眼色,元娘立时会意,从善如流,笑道,“如念妹妹。”
莫三小姐笑着拉了元娘的手,“夏姐姐。”
十一娘吩咐人收拾了自己隔壁的房间与莫三小姐住,两个丫鬟伺候了莫三小姐两个月也跟着一起来了这边,照常伺候莫三小姐的起居。
某一日早起,元娘房中的丫鬟跑来敲门,“十一小姐,您快去看看,大小姐疼的脸都白了!”
十一娘披了件外裳就跑了过去。
十一娘坐在拔步床上,脸白如纸,额头冒汗,长长的发润湿的贴在额头和脸颊上,一手抱腹一手抓着脚踝,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
“十一娘……”
十一娘的脸也跟着白了,扑过去,“大姐,你怎么了?快传大夫!快传大夫……”
伺候的两个小丫鬟都快哭出来了,“已经、已经派人去请了……”
“再去催一催!”
两个小丫鬟慌乱的往外跑,迎面撞上提着药箱过来的大夫,一人抓着一个胳膊往屋里拖,“大夫,你快瞧
夫,你快瞧瞧我家小姐……”
大夫挣开两人,到了床前,只看了一眼便笑道,“无碍无碍,大小姐这是抽筋了,你们两个帮大小姐揉揉,片刻就好。”
十一娘一怔,突然想起孩子到这个月份已是长身体的时候,大姐这情况是……缺钙了?
十一娘拍了拍脑袋,笑了。
她伸手接了元娘的手,在她脚踝处轻轻揉了起来,一边吩咐丫鬟,“去跟厨房说一声,让他们捡了新鲜的、大块的骨头熬了浓浓的汤出来。”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没听说过谁家吃骨头的,这……
李妈妈从外面进来,听到十一娘的话连连应声,“老奴这就去,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两个丫鬟耷拉着脑袋跟了出去。
被李妈妈一阵数落,罚去厨房烧火,两个丫鬟哭了两声,被李妈妈一眼瞪住,捂着嘴走了。
李妈妈立刻换了另外两个丫鬟过来伺候,自己也把被褥搬到了元娘外间的软榻上,“老奴守着大小姐,晚上有什么事大小姐唤老奴一声,老奴就能过来。”
元娘不愿她这么大年纪还睡不安稳,要拒绝,李妈妈就笑了道,“老奴的好小姐,哪有您这样体贴下人的!老奴伺候惯了人,自有一套安睡的法子,您不用担心老奴睡不好。”
元娘还要劝,李妈妈笑着以去安排院里事物告退了出去。
十一娘就笑元娘,“李妈妈既这样说了,定是有法子的。大姐,你还是先顾好你和肚子里的小外甥吧。”
元娘无奈,只好顺了她们。
等厨房的骨汤熬好,十一娘先做了一碗拉面给元娘吃,元娘一气吃了两大碗,看的莫三小姐目瞪口呆。
元娘不好意思,“没、没忍住,太饿了。”
莫三小姐笑,十一娘也笑,“大姐,我吩咐他们一天熬上这样一锅,面先拉好,等晚上你饿的时候让守夜的婆子帮你下上一大碗!对了,这汤平时也喝着,你抽筋就是因为小外甥把你身体的营养吸走了,你要是不补充充足,以后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十一娘将在现代看过的那么一点孕妇知识全说给了元娘听,还鼓励她没事的时候跟孩子多说话,多读书,还特意请了一位女筝师,每日对着元娘的肚子弹上一个时辰的古筝。
元娘抚着腹部笑,“他还没出生哪里听得懂这些?”
“我从一本书上瞧见的,说这是胎教,与孩子多说话可以更亲近婴儿与其交流感情;对着孩子多读书可以聪慧孩子的大脑,让他生出来就比别人聪明;听音乐可以……”
元娘笑,“你从哪里听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十一娘就嘿嘿笑,元娘也不再问,却听了十一娘的话,每日与孩子说上半个时辰话,读上半个时辰书。
莫守谆听说后,笑十一娘没事给元娘找事做。
十一娘也不解释,只问他长石之事可有结果了。
莫守谆叹了一口气,点头,“其实我早该猜到幕后之人是谁,只是,没想到真的是他罢了。”
闻言,十一娘讶然,“三姨夫知道这人是谁?”
“不但我知道,你也知道。”莫守谆坐在书案后,轻轻敲击桌面,声音略带了几分急促,显露出几分不安,“他从谁的口里得到的消息,插手进来又是想干什么?”
十一娘蹙眉,与薛烨对视一眼,问道,“这人是谁?”
莫守谆抬眸,目光在十一娘与薛烨脸上转了一圈,沉声道,“顾家顾子洲。”
十一娘愕然。
那个长相妖孽爱着红衣的男子?!
落星湖千金台顾傲天的义子,京城一品香的幕后东家?
十一娘皱眉,“他不是忠勤侯府·1的人吗?”
莫守谆苦笑,“我表面上也是忠勤侯府的人。”
额……
薛烨蹙眉,想起在岸边见到的那个妖魅男子,开口问道,“难道顾子洲私下是在为别人做事?”
莫守谆一怔,“这倒没听说,不过顾子洲是忠勤侯府的人也是很私密的事,并不为外人知晓。”
说完,长长叹一口气,重复刚才的话,“他到底是从谁的口中得到的消息?这时候插手进来又是想干什么?”
十一娘略一沉吟,看向一旁默然的梅长风与明显一副心情不好不要惹我的苏长亭,“将知道此事的人全部排查一遍,去掉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泄露消息的人!”
两人的神色顿时一凛,目光肃然,看向十一娘。
苏长亭点头,“十一表小姐说的对,这件事我去查,掘地三尺,也定要把泄露消息的人挖出来!”
莫守谆的眉梢也有几分凛然,等苏长亭话落,道,“那些人只是知道寻找矿产,并不知道所寻矿产的用途,你们口风紧一些,找到人立即隔离!”
梅长风与苏长亭点头。
莫守谆的手又敲上桌面,“目前最紧要的是顾子洲明知道咱们寻长石却不出面,找个人透露了消息给咱们,却咬死了要一成股……他到底想干什么?”
屋内沉默,无人应声,只余莫守谆又轻又急的指头与桌案的敲击声。
外面,有人轻叩书房的门,“老爷,顾老板来了。”
几人同时一怔,莫守谆笑,“说曹操曹操到!莫非,是来摊牌的?”说罢,就要起身
,就要起身。
十一娘却蹙了眉道,“他若是摊了牌,问三姨夫要这一成股,三姨夫是应还是不应?”
莫守谆的脚步立刻顿住,朝来报信的小厮摆了摆手,“请顾老板客厅稍候,我换件衣服再过去。”
小厮应声,“是。”垂首关门离去。
莫守谆重新落座,蹙紧了眉头,思索一阵,与十一娘道,“其他原材料都已寻到,只余这长石一样,半年无一丝音讯,再拖下去,十八商行的商会会长就要选了,与咱们可是大不利!如今宋家虽暂时答应助咱们一臂之力,但若不拿出点东西来,到时候怎能服重?”
他说着,神色越发严肃,“再者,明面上大家是商家,可私下大家都知道莫记是挂在忠勤侯府名下的,若公然拒绝顾子洲,不是等于告诉忠勤侯府,莫记要改换门庭了吗?”
十一娘却一笑,“三姨夫,咱们的人手还没训练出来吗?”
莫守谆一怔,“你说的是按你给的那套训练模式训练出来的人?”
十一娘点头。
莫守谆摇头,“一年都不到,哪有那么快见成效……”
“三姨夫不去看,怎知不行?”
莫守谆看着她,半响,深吸一口气,“十一娘,我比你更想脱离忠勤侯府的辖制,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目前不与忠勤侯府闹翻,一则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给我们玻璃和寒瓜一个壮大的机会;二则可以掌握京城最新局势动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做好完全准备!”
“我赞成莫老板的意见。”薛烨突然出声,“目前莫记羽翼未丰,确实不宜与忠勤侯府闹翻,顾子洲想加一股,那就让他加,可他为什么想搀和一脚,他不想告诉我们,那就让他去跟夙重耀说!”
莫守谆蓦然出声大笑,起身到薛烨身旁,拍了他肩膀几下,“哈哈,好!”
薛烨有几分无措,侧眸去看十一娘,十一娘朝他比了比大拇指,薛烨的眸光瞬间晶亮异常。
十一娘起身,“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我们就去会会顾子洲,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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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自保之力
前院待客厅,小厮引了二人落座,丫鬟奉了茶,各自退下,整个大厅只留顾家兄弟二人。
“人呢?把我们撂在这儿,人去哪儿了?”
顾子宴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踢着鞋面上的冰蓝色外袍,腰间的乳白色玉佩滑过冰蓝色的袍子缎面,跌荡在腰间,轻撞上他身后的椅子扶手,铮了一声。
顾子宴吓的忙跳前一步,低头去看腰间的玉佩,“还好还好,要是把这个碰坏了,爹非得把我的皮剥了不可!”
顾子洲摇头,“你这性子再不改,爹早晚把你的皮给剥了!”
顾子宴没好气的瞪过去一眼,“要剥也是先剥大哥的,谁让大哥不替我报仇!那臭丫头从我手里赢走那么多银子,当我们千金台好欺负的不成!哼……”
“照你这么说,凡是去千金台赌赢的人我们都要报复回来?”顾子洲轻摇着一把骨扇,绢布做成的扇面上是精湛的双面绣,一面绣着氤氲在烟雾缭绕中的巍峨群山,一面却写着几个飘逸潇洒的字,字曰:归去来兮。
顾子宴捏着玉佩一屁股坐在顾子洲身边的椅子上,撩了袍子在一旁,凑到顾子洲身边,重重点头,“必须的!”
顾子洲拢起骨扇在顾子宴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千金台只进不出,让有心人看到千金台还如何为继?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敢在爹面前提一个字,小心你屁股开花!”
顾子洲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在顾子宴的腰臀处扫了一眼,顾子宴忙伸手捂住,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你以为我傻啊!等我把这臭丫头从我手里赢走的银子再给赚回来,我就不管了,谁爱赢谁赢……”
“你……”顾子洲颇无力的扶额,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他怎么还记在心里?
“不许闹事,我今日来是有正事找莫守谆的,你敢坏了我的好事,小心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们互不干涉!”顾子宴不耐的摆手,探着身子眼巴巴的往大厅外瞅着。
他要是跟他互不干涉,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子洲恨铁不成钢的摇头,爹这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玩世不恭、阳奉阴违的公子哥儿的?!
心下却暗自决定,回去后就把这小子扔进顾家那个庄园里去,好好磨一磨这小子的性子!不然,这样下去,等他和爹都不在了,这小子一个人怎么撑起顾家这份家业!外面想杀他的人可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顾子洲心下拿定注意,便不再多说什么,修长紧致的手缓缓摇着骨扇,妖魅的丹凤眼慵懒的半合着,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另一只闲着的手慢慢摩挲着骨扇下面坠着的一块扇形扇坠儿。
顾子宴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又从椅子上起了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时凑到顾子洲眼前抬手晃上一晃,“大哥,你说那丫头怎么还不来?不会是知道我是来讨债的,所以避开不敢见我了吧……”
“还是上次我说她有姘头的话,小肚子鸡场生气了……”
“再不然就是她在落星湖把骰子做了手脚,所以这会儿不敢跟我赌了……”
顾子洲合上双眸,任他一个人在客厅里自言自语,后悔没有带红月过来,有红月在,至少他能有个说话吐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