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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爹害怕这件事影响了儿子的学习积极性,就算是打破了别人孩子的脑袋,他也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盛赞双手握拳,难道他也要像老爹一样憋屈的去给豹子下跪,才能换来什么吗?
不,他不愿意。
这段时间,已经磨光了他所有的耐心,这件事的发生,只不过是一条导火线,明确的告诉了自己,他不想考大学,不想呆在学校里浪费时间。
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好时机了,盛赞仰起头,对老爹说:“我不上学了。”
当他第一次说出来后,盛老爹及时的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老爹语重心长:“阿赞啊,再坚持一下,恩?再忍一忍,我砸锅卖铁都会供你读书的,你给老子争气!”
盛赞听不进去,他们年段已经有很多人退学了,反正考不上,不如早点出来赚钱养家。
在这时的盛赞看来,校园就如一座牢笼,而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缤纷多彩。
以前,他是渴望自由。
现在,他变得渴望权利。
盛赞按住老爹膝上的双手,一字一句:“老爹你等着,等我成为人上人,让你过好日子。”
盛老爹那个气啊,他当年是没有这个条件,想学都没得学,他憧憬那些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靠脑力而不是像他这样靠体力赚钱的人。
他想让儿子也能过上那种日子,每天轻轻松松的,开开心心。
有什么能比轻松赚钱还开心呢?这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嚯的掀开手,他的裤子上还沾着医院地上的灰尘,他的脸上露着失望透顶。
***
“你不上学,要去哪里!”
“我要去闯天下,老爹你点头,只要你点头,我一定会成功的!”年少时光,不知世道艰险,总是这样胸有成竹。
盛老爹气急的拿起店里的大木棍,头一次抽打了已经长得比他高的盛赞。
碗口粗的木棍打在身上,闷闷的响,听着都肉疼。
盛赞一动不动,咬牙承受,直到老爹颓然松开木棍。
“哎……”盛老爹叹息,盛赞以为,老爹是对他妥协了。
他的心刚刚一松,就听老爹说:“你去吧,去了就不要回来。”
盛赞猛的抬头去看老爹,可老爹却不看他,他站起来,颤悠悠的往房间去。
盛老爹很伤心,除夕那一夜的快乐似乎还没过去,现实就残酷的劈下一道闪电。
他在赌,赌自己的儿子,敢不敢踏出家门。
他没有把握,可也无可奈何,软硬他都试过了。
盛赞从小就有主意,这次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离开前,说:“爸,你别再去给人下跪,好好保重自己。”
那晚,盛老爹房间的灯,亮到早晨。
那盏灯,照亮了盛赞离家的路。
毛毛等在门口,对着盛赞笑:“阿赞,我跟着你。”
盛赞偷偷抹掉眼底的泪,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毛毛嘻嘻笑:“你被老爹揍的时候!”
按照惯常,盛赞是会给毛毛一脚的,可此时,他抱住他,心口涌上一股暖意:“好兄弟!”
当他离开三千巷时,团子已经在毛妈怀中睡着了,毛毛家中开着一台麻将,在哗哗哗的洗牌声中,团子被毛妈当成了招财猫,只要她怀中抱着团子,准能赢钱。
团子今天戴着哥哥送的手链献宝似的给毛妈看,糯糯的说:“哥,哥哥——斯,送送的。”
盛赞离开的这个夏天,她还只是个刚刚被老爹剃成光头的丑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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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从这次起,四中扬眉吐气,提起排名来,总会有人说:“五中算个屁,你当时是没看到,五中那个包子被咱老大揍的满头血。”
是的,豹子变成了包子。
盛赞在四中,成为一个传说,后来,他又变成了三千港的传说。
只是,在变成传说之前,他需要养活自己。
盛赞让自己忘记自己是被盛老爹从小捧在手心养大的孩子,他在码头找了份活,靠做苦力赚钱。
晚上,就睡在码头工人的大通铺里。
大通铺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和脚臭味,还有酒臭味,盛赞强迫自己习惯这些,因为他不能回头。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比那些做活的人爱干净,每天虽然累,但总是坚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他也不去大排档喝酒买醉,不参与晚上男人们的消遣活动。
作者有话要说: 人啊,总是要经过蜕变,这种蜕变是残忍的。
今天就一更,很忙,裸奔党。
明晚八点照旧哦~~
☆、变数4
团子还是跟往常一样,到了哥哥放学的时间,就乖巧又害羞的扒着门,远远的看着三千巷的巷口,等着盛赞和毛毛打打闹闹的回家,可是,她等到了天黑,还是没有等到。
老爹说:“团子,吃饭了。”
团子踮着脚尖攥住老爹的手,喊:“鹅——哥哥!”
老爹将团子抱起,不去看孩子期待的眼睛。
“哥哥!”团子执拗的重复。[小说网//。。]
老爹叹气,放下碗,回了房间。
团子一个人坐在饭桌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然后,隔壁响起了毛妈炫耀的说话声:“妈呦,毛毛你回来啦!”
竖起耳朵的小团子一听,立马挪着小屁股跳下来,蹬蹬蹬往毛毛家去。
她要去把哥哥找回来,老爹等他吃饭呢!
可是,当她扒着门框看进去时,屋子里只有毛毛一个人。
团子说:“母——毛毛!”
毛毛一看,是他的团子小公主啊,马上抱在怀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哥哥?”团子歪着脑袋,跟毛毛要盛赞。
毛妈接过团子,哄道:“你阿赞哥哥今天不会来的。”
团子疑惑的看向毛毛,为什么我哥哥不会来?
毛毛揉了揉团子的脑袋,上面一圈细细的绒毛。
毛妈难得的给毛毛做了一桌的饭菜,跟店里吃饭的客人们炫耀着:“我家毛毛今天就开始赚钱啦!哎,现在像我家毛毛这样懂事的孩子真不多了!”
毛爸一脸与有荣焉,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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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子听不懂,烦躁的离开了毛家,爬上自家的饭桌,一勺一勺的自己吃饭。
然后,老爹从房间出来了,他坐在团子身边,轻声道:慢点吃,团子真乖。
吃完饭,团子就搬了小板凳坐在家门前,晚风徐徐,她想哥哥了。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
团子没有改变等哥哥放学的习惯,可哥哥却再也不会背着书包踏着夕阳回家了。
一个月后,听说毛毛拿到了工资,全都交给了毛妈,毛妈高兴坏了,过来劝盛老爹:“老盛啊,你别倔,你家阿赞多懂事啊!”
那天晚上,盛老爹从大排档出来,偷偷去看了盛赞。
那里的住宿条件非常简陋,只见门口站着个穿三角裤衩的少年,举着一根黑胶水管,就这样洗澡。
洗完了,还听他打了个喷嚏,可能是感冒了。
夏天的热感最是难好,他背对着藏在角落的盛老爹,吸了吸鼻子,低低骂了句靠,背脊因为太瘦而明显的凸起。
盛老爹舍不得错过一眼,那小裤衩,那背影,就是他家阿赞。
他家阿赞感冒了呢。
但老爹不担心,反而有些期待。
这里太苦了,儿子啊,你熬不了的,快点回家吧。
***
盛老爹的心思与全天下家有儿女离家出走的父母一样,以为只要在外面吃过了苦头,孩子们就会知道家里是有多么的好,父母说的话都是对的,他们就会乖乖回家。
他从小路离开,漫天星辰,看见团子站在大排档的帐篷外,啃着一只鸡爪子。
自从家里没人带孩子开始,盛老爹就拎着团子一起过来,每天晚上一只鸡爪子,当做她很乖的奖励。
团子扬起油乎乎的小脸看着老爹,这些天来,她第一次看见老爹笑了。
于是,她也傻乎乎的笑了,小孩子的快乐很简单,看见老爹心情好,她就也心情好。
盛老爹觉得他家团子的笑脸真是太可爱了,顾不得那油乎乎的劲儿,抱起来亲两口。
然后脚步轻快的回到帐篷里切卤料。
团子出门时就会穿的整齐,小衣服小裤子,配着一个小光头,来喝酒的工人都会逗她:“娃娃,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团子亮出手腕上的手链,很认真的告诉这里的叔叔伯伯们说:“女,女宝宝。”
大家就笑了,说我们不信。
团子就重重点头,“真的!”
就配着这肉团子的可爱劲儿,工人们每天都可以多喝两杯。
还有人用筷子沾酒喂给团子喝,说:“你喝一口,咱们就相信你是女娃娃。”
团子扭头去看老爹,老爹一脸纵容的笑,于是她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唔,辣的!
两条稀稀的小眉毛挤在一起,表情不怎么好,又惹得一众怪蜀黍大笑。
通常,晚上回去时,团子早已睡在老爹的怀里,这天回家的路上,睡梦中,她听见老爹轻轻哼起了歌。
***
虽然盛赞没有交代,但毛毛回家时,总会过来看看盛老爹,盛老爹也会切一碗猪耳朵给毛毛吃,但毛毛知道,那是留给盛赞的。
他会装起来带走,笑嘻嘻的跟盛老爹说:“阿赞什么都好,你放心啊!”
盛老爹那时的眼里还有希望,他点点头,当做默许。
毛毛走出三千巷,就拔腿往码头跑,想将耳朵趁热给阿赞送去。
盛赞的感冒拖了好久,粥都吃不下,毛毛知道,他想吃什么。
他推开门,将袋子递给盛赞,盛赞捂着嘴咳嗽,差点把肺咳出来,却不看那个袋子。
毛毛早知道会这样,就将袋子挂起来,夜里出去码头上搬货。
长长的通铺,男人们的呼噜声震天响,最外面的角落,那个被窝动了动,有人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拿走墙上的袋子。
这个人,被出去撒尿的盛赞撞个正着。
盛赞冷着脸,伸手去抢,那人却最是不要脸,囔囔起来,喊醒了大家。
盛赞是最迟来的,按照规矩,这里的大哥要吃他的东西,他是不能怎么样的,可那袋子里是毛毛特地带回来的,他老爹的猪耳朵!
盛赞自从来到这里,就知道凡是要忍,外面的世界并不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好,这里照样弱肉强食,这里比校园脏多了。
但,自己做的选择,就要负责。
他没有脸回去,也绝对不会就这样回去。
远处,隐约是大船停靠抛锚的声音,被吵醒的那些老工人都起来了,亮起灯,围过来。
***
常年干苦力的人,身上壮实得仅仅是负手站在那里,都能让他害怕。
盛赞眼里死死盯着那个原本属于他的袋子,虽然怕,却不怂,他撞过去,趁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就把袋子整个塞进了嘴里。
还好,毛毛带回来的东西不多,是最瘦最脆的部位。
是他最爱吃的。
盛赞迅速的整个人弯成虾米,用手护住头部,嘴里鼓鼓囊囊,被老工人拳打脚踢也不吭气。
这已经不是几片猪耳朵的事情了,这是新来的不把老人放在眼里的大事了,这种事,必须揍一顿以示等级分明。
这个时候,毛毛肩上扛着一个木箱,被工头吼道:“干什么呢!没吃饭啊!给我快点!不然踢你下去喂鱼!”
毛毛唯唯诺诺的讨好谄笑,加快脚步。
他不怨,每个月能拿钱回家,就满足。
但,总有一天,你毛*爷爷踢你下去喂大白鲨告诉你!
盛赞就卧在地上挨打,让人以为他不会反抗,被他损了面子的那个工人打的尤其凶猛,他让盛赞吐出来,盛赞就不,等别人打过瘾了,他猛的窜起来,推开前面的工人,拔腿往外跑。
他打不过,跑的过。
跑到最黑的地方,码头上层层叠叠的集装箱挡住了月光于星光。
他喘着气,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抖着手打开来,捏起一片,张嘴要吃。
嘴角被打着了,一咧开就疼,盛赞呼哧呼哧吸着气,狠狠咬住那片脆骨。
以前不知道珍惜,现在吃到嘴里,觉得更好吃了。
***
明明是一片黑暗,不远处却亮起了一颗红点,烟丝嘶嘶烧着,空气中弥漫香烟的味道,那是好烟。
即使胆子再大,也会被吓一跳。
盛赞一个踉跄,跌在地上,那里怎么会有人 ?'…'那里有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是要多么鬼魅的身手,才能这般?
他就知道,这里的人都不一般!
慢慢的,那颗红点上升,应该是有人叼着烟站了起来,然后,响起了脚步声。
太黑了,只能听见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就连衣料的摩擦声,在刚刚那会儿,也是没有的。
盛赞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划着一根火柴。
男人的嗓子沙哑,将燃烧的火柴挨近了盛赞的脸瞧了瞧,问他:“被欺负了?”
盛赞不吭声,觉得丢脸。
男人劝他:“回家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盛赞却摇头:“要出人头地才会回家。”
这是他向盛老爹保证过的。
火光灭了,黑暗中,男人深深的看了一眼盛赞略显稚嫩的脸和肩膀,从口中吐出烟圈。
久久,他问:“什么才叫出人头地?”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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