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北京小学、21世纪之类的学校、幼儿园,接送孩子的全是这种阵势,我就常拉着小外甥女逗她说:中国的未来要是交到你们这帮败家的小兔子崽子手上,还不如当初就便宜了八国联军呢!
我的零用钱也不是全由着我支配的,是与前月剩余相加不足现金2000元的补足现金部分,其余全部转入银行做为定期存款,虽然存是存在我的名下了,我却动不了。超过2000元的用度要提前跟家里打招呼,根据实际金额将一部分定期存款转为活期,刷卡消费,不许去超过2000元以上却不支持刷卡的消费场所。总之一个月下来,我能自由支配的钱从来没超过2000块。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经常在月底之前把节余的大部分零用钱都给小顾帮我收着,这样就能多“骗”一些现金出来。
去做“卧底”那一年,有了12个月额外的固定工资收入,但是那笔钱也没留下。干妈教我去找做玉石生意的田叔买了几块水、种、色俱佳的翡翠,送给家里的女性亲属,纯系讨好。
如果把鑫业拿到手,就不至于这么拮据了。
与鑫业地产经常合作的监理公司是外公还算年轻时与他的老同事、把兄弟们一起创办的。鑫业的员工有处置不当的事情,我会背地里拿过去向外公他们请教。外公年轻时人称“小诸葛”,眼光精明独到,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跟在他老人家身边,我学到不少。
学校的课还是那么不紧不松的,不过我的心思已经不在上边了。主修的课业,但凡考试,能及格就行。之前选修的几门理科课程,平时作业全靠抄,考试之前把书翻一遍,习题全部亲自过一次手,就能考到第一、第二名,因此更加厌烦中国的教育制度。但是我不旷课,公司的事情实在走不开的时候,就让小顾去找我高中时候一铁哥们的医生老爸弄个病假条什么,那哥们曾经十分张狂地跟我说:“甭说开张病假条了,只要你想,就是死亡证明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开出来!”——汗,好端端的,谁会去给自己开死亡证明?
我学的是法律,曾经想过毕业之后做一名律师,找个合伙人一起开业。结果干妈说什么“上个名牌大学你出来以后就当个律师?我让你考南大学法律可不是为了让你当律师的!”——她说请“大师”看过我的命格,我是“紫薇星入命”的人,所以我自诩“帝王攻”也是有依据的。
干妈是个地道的生意人,家里从开国主席那代就有背景,一直到她这代,依然有政界高层。虽然南大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但在她的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90年代初的时候,如果有人吹嘘自己家有谁谁谁到美国去了,哪怕是擦盘子去了,仿佛都是件特光荣的事,但是干妈就能特“矫情”地告诉那人:“去美国擦盘子算什么?我们家在美国的光博士学位的就二十多个!从我爷爷那代起,就有公费出国留学的。”据说用的“公款”是还在前清的时候,有名的庚子赔款。
干妈是我在校庆上认识的,那个时候我正读南大附中,南大百年校庆少不了去凑热闹就遇见了。后来又碰巧我老妈跟她的公司有合作往来,熟了之后,她们俩就姐妹相称,两人还合伙注册了一家公司专门做机械进出口,我也就认了她做干妈。税务改革之后,我每个月去帮她们做网上纳税申报,还有年底年初的网上工商年检,干妈做生意十分谨慎,财务上的事从不交给外人经手。老妈跟着我老爸一天到晚飞世界各地,干妈近几年在国内的时间比较多,所以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我经常是跟着干妈学这学那,很多事情都是干妈教我的,人生观在她的影响之下自然也有转变。我常说“我亲妈就是把我生了下来而已,真正教我做人做事的全仰仗干妈”,并不仅仅是句玩笑话。
这是私下里。在公开场合,我并不管她叫干妈,甚至表现出的态度也是两人并不熟稔,给人的感觉是我们俩充其量认识,而已,不会有什么更多的交情。干妈姓赵,她的官称有总代表、总经理,我一般都随大溜,叫她“赵总”。
我哥是在剑桥读完硕士回来的,姐姐是在波士顿大学拿了两个学士学位才回来,都是英美的知名学府。只有我多半是为了贪玩才留在国内混着好歹弄个毕业证了事,也是我最不长进,也有我年龄最小,家里长辈溺爱,舍不得把我们放风筝似的都放出去的原故。
关于出国深造,我并不是没有表示过好奇,但是家里的老人那时眼见我哥哥姐姐都在国外,大有一去不返之势,生怕我也跑了,所以对此都不热衷,甚至反对我往国外跑,连我偶尔出国旅游,他们都要一天好几个电话催着,随时确认我的动向,以为我会临时起意叛逃什么的。家里的老人潜意识里会认为祖祖辈辈自入关以来都是生长在北京的,好好地守在一起,守住了就好,何必要跑到国外去奔命?——我也会认同他们的想法,虽然去过很多生存条件更加优越的地方,但是只有北京令我有归属感,有家的感觉。
哥和姐一学成回国,老爸就把家里的两个摊子分别交给了他们,对我却是始终不肯放心,觉得我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就知道瞎玩乱逛。我有时候也会小气地想:海归了不起啊?在国外学的那套理论经验搁国内一点用处都没有,中国人讲究的是人情大于事理——你学位再高、人再聪明,不如我在国内这几年累积的人脉广来得有用。
所以这次进鑫业,我是下了决心要做个名堂出来的,证明自己不比那两只“海龟”差。
第二十章
在鑫业地产已经一个多月了,经常要到正在施工的工地里去查看工程进度。我发现我有点羡慕那些农民工了,根据环保局和建委的联合要求,晚上22点之后各工地一律停止施工,他们就可以结束一天的工作洗洗睡了,我还得回家对着一大堆文件研究来研究去,把那些奇怪的数字和文字融会贯通、烂熟于心——我们参加了一个经济适用房建设工程的公开招标。
经济适用房的建设项目,表面上看起来根本没赚头,政府也有明文规定说什么“对于回报,中标开发商可以拿到不大于2%的管理费”、“供应城镇居民的,开发商的建设利润为0”——那只是构建和谐社会所必须做出来的文章。实际上,承揽到经济适用房建设项目并且从中狠狠发了一笔的,大有人在。
而且这次招标建设的经济适用房地点是在西城,北二环边上,地铁沿线,交通便利,商业繁华,治安管理状况一直是几个城区中比较好的,周边公共配套设施也都早已齐备,建成之后绝对炙手可热。这么黄金的地段居然用来作为经济适用房的建设用地实在是让地产界的同人惊呼“大出所料、大跌眼镜”,纷纷表示如果用来建设商品房将如何如何——其实这也是做戏给不懂房地产的外行人看呢,北京这几年闹房改,我还真没见过哪次正正经经的经济适用房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政府规划做完的,十有八九最后都摇身一变改头换面成了商品房,开发商要是想从这个项目里赚个百分之三、四百的利润,绝对没问题!
房产局要求投标方必须具备的房地产开发三级以上资质、信誉和资金保证对鑫业地产来说都不成问题。评标的专家从库里选来选去在北京的也总共就是那么几个人,谁不认识谁啊?——大家一起出来玩几趟,吃吃喝喝、洗洗温泉,让专家们所在单位的直属上级领导写张条子、说句话也就基本搞定了。
原来是想走个过场,形式主义一下,就把这个项目揽入囊中,没想到原来的项目审批人突然被“双规”了,据说是收黑钱收得太狠了,要不就是只顾着自己收钱、忘了向上级领导进贡拍马了,总之这次是倒了台,换了新的项目负责人,原来的领导小组班子也完全来了个大换血,一水儿换成了新负责人的亲信。
而且这次新负责人的作风非常低调神秘,俨然被外界风传成了高来高往、行走无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高人,据说他和整个领导小组的成员名单全部保密,直到开标的时候才会揭晓,让人行贿无门,想拉关系的全都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
说什么“各凭本事”何必靠不正当竞争手段拿到项目——坦白地说,参加公开招标的开发商,就算里边水分再大、骗子再多,总会有那么三、五家实力对等、资质相当的成为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不相伯仲之间,评标结果自然也是相差无几,而最终的决策权就完全在项目审批人的一念之间了。鑫业各个方面都不输人,怕就怕这个万一,那时可真是煮熟的鸭子眼看着就飞了。
这是我到鑫业地产以来第一次从头跟下来的项目,虽然不是什么能赚大钱的买卖,但毕竟不想把它拱手送人。
所以,我至少要把这个项目的规划要点、公建配套、套型面积、户型配比、工期、质量、供应对象、建设标准、招标价格、施工图设计、项目成本测算等等做个系统而全面的了解先。没想到看完这些就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半了。
4月20日,上午9点,开标。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的原故,一下车就开始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果然,我的预感一向准确。
在大厅里碰见了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一群人——忠华建业。他们以前是在国有控股企业搞化工原料的,自上而下出了几个大贪,首贪本来是判了死刑的,结果被某国务院高层一个条子递到最高法院,前债一笔购销,官复原职不说,还更加无法无天,拿了几十万出来划进华北分公司某副经理私人账户名下,让那个人给自己顶了包。那个副经理虽说有点个人作风问题,喜欢去个夜总会找找小姐什么的,但从来没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做过大贪,纯属被人栽赃陷害,在公检法介入调查的时候,有意无意却陆陆续续地说了些对他们很不利的情况,那帮人急了眼,还意图弄出人命案来,杀人灭口不成,就以示警告。
首贪没事人一样,手下几个的位子却坐得不稳了,于是索性纷纷辞职,哥儿几个拿之前靠贪污受贿得来的底子去注册了一家建筑公司,这就是忠华建业的由来。
就这么一帮子人,还整天人模狗样地活在世上到处祸害。
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假装没看见,虽然明明有相互认识的人,我一低头,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过去了,跟着小顾和鑫业的两个项目经理直接上楼进会场。
会场的签到处前站了三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新负责人和小组成员了。其中的两个人,一个负责接受对方名片和呈递自己的名片,另一个负责签到簿。第三个人正背对着来宾打手机——真是个失礼的举动。
我递上名片,正在签到簿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带着明显是正在全力压抑着满腔怒火的声音乍然轰鸣在我耳畔——
“鑫业地产……薛、明、焰?”
又是这种阴恻恻的语调。
你电话讲完了是不是?
一字一句,这么严肃?
何必呢?何苦呢?要是把我吓坏了怎么办?就算没有把我吓坏,要是吓到了你的两个手下,或者吓到小顾和我的两个项目经理那也是不好的啊……
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刚才从接待人员手里拿到的名片,三个大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钟、洛、凡!
第二十一章
原来那个不祥的预感不是应在忠华建业上,而是应在这里!
“钟先生是吧?”我假装没认出来他,递上右手,握住,“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倒觉得薛公子十分面善……”洛和颜悦色地狠狠攥住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给钟先生这样的感觉吗?哈哈,那说明我们两个人有缘,是叫做‘一见如故’,对吧?”干笑两声,继续装不认识,试着把手抽回来,未遂。
“应该是‘再续前缘’吧?”他还是不肯松手。
一个非说之前见过,另一个却抵死不认——小顾见到这种状况,再看到名片上的名字,立刻明白了大半,拍着我的肩膀说:“看来你是遇到熟人了,我们先进去,你们慢慢叙旧。”说完,带着两名项目经理头也不回地进了会场。
喂!你临阵脱逃啊?小顾……你见死不救?
想想也是,谁知道钟洛凡打的什么鬼主意,难不成小顾要继续留在这里带头看热闹吗?还是赶紧拉着不相干的人跑路比较识时务,免得被他们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回公司再给我到处乱传……
“小顾,等等我!”我不甘心地喊他——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把我也拖进会场吗?
小顾满不在乎地冲我笑了笑,意思是说:别担心,大庭广众的,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