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笑容可掬地说:“这就叫做天道酬勤,皇天不复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是包子总是要出褶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也说明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党和人民是不会埋没你这种人材的。”我一口气讲了好几个成语,心里都佩服自己口才好。
“哼哼……”他气得肩膀都在颤抖,面如金纸,说不出话来。我觉得情况不对,收敛笑容做关心状低头问他:“庭庭,你是不是不舒服?”
“你滚蛋!”他对我大喊。
“好好,我滚,可大少爷您讲清楚啊,我又怎么着你了?”我陪笑。
他斜着眼,仇恨地盯着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卑鄙!”
我不高兴了,假装发怒道:“喂,你过份了啊。”
他不屑一顾地望着我,狠狠地说:“李良,是你找到学校的团委书记,跟他说我是你弟弟,重新考虑送画的事情的吧!”
我松了口气,百无聊赖地踱步进了卧室,没好脸色地说:“天哪,我以为是什么阶级仇恨变天帐翻到我头上了呢,原来是这陈芝麻烂谷子。”他追进来说:“是吧,是你干的吧!”
“对啊,除了我谁还有那么大能量?你怎么感谢我啊?”我自鸣得意地望着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官僚主义的幸福气质。
“你无耻——我不要你送给我的奖,你、你、你简直……你给我滚出去!”他撕碎手中的通知一把撒到地上,倔强委屈地指着我说。我发现他是来真的。
“庭庭,你别闹了;你心里也清楚,我怎么就不去帮别人呢,怎么就单单帮你呢?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得奖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走,为了庆祝你走向大艺术家之路迈出胜利的第一步,咱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我走上前去拉他,可他一甩手推开我,极其厌恶地对我说:“你强Jian了我的人,还要强Jian我的画么?”
“喂,你说话太伤人了,什么叫强Jian?我们在一起可是你先找我的,我又没逼你。”我也有些生气了,我觉得他也太不识抬举了,我好心好意地低三下四找人为他的画说情让他拿奖,到头来他还不给我好果子吃,这事摊谁头上谁都憋气。
“对,是我先找你的;可是现在我发现我找错人了,所以我请你出去!”他斩钉截铁地说,语气里毫无挽回的余地。我真生气了,毫不客气地说:“喂!骆海庭,卸磨杀驴也没有这么快的吧?你是不是玩够我了,想甩我就直说呗,用不着摆什么艺术家的假清高,你那一套我见多了!”我开始穿衣服,脸已经成了酱紫色。
“因为你不配做我的冬雷哥,我的画画的是不好,可是我知道,荣誉无价,不是靠你这种人钻蝇得来的,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没骨气!”
“姓骆的我告诉你,别给你脸你不要脸。你撵我走是吧,好,我走,你可别后悔!”我穿上了衣服开始收拾我的东西,他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我,毫无表情。我把书本和换洗衣物都装好了之后,讥讽地对着他说:“好,骆海庭,你玩我是吧!我告诉你,向来只有我玩别人,还没有人感耍我,你高啊你!”我真的是气昏头了,拎着东西夺门而出,我心里只感到好笑,特别的好笑,我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人,他妈的,我图什么啊我!身后的门“呯”一声关上了,我再一次丧失了感觉。
我径直回到了学校,因为研究生考试临近的原因,学校里已经回来不少人了,我那里也不想去,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看书。还有十天就考试了,我不想考虑太多别的,耽误了自己就没意思了。
于是我在学校里深居简出的日子开始了,一天除了到外面打饭就是在宿舍里学习。好在是假期,打扰的人少,我能够清静地为所欲为。我尽量不去想那个神经病骆海庭,其实一夜之后我就不生气了,我明白他的想法,他把自己的画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精神支柱,他全心全意刻苦努力的作品最后被我走后门搞上了展台是精神高傲的他无法接受的,我这么做无异于强Jian他的信仰,在加上他性子比较直,自然会惹恼我。然而让我无奈的是,我在他心里是那个完美无缺理想与艺术的化身韩冬雷,而不是无聊世故庸俗和市侩的典范李良。我征服了一个人,却是用的自己的影子,怎么想都不甘心。
晚上我看完了英语语法,正想睡觉,突然手机响了,我神经质地从被窝里跳出来去接,吼聋里痒痒的,我以为会是骆海庭,没想到是黄文英,她问我在那里,我告诉她我已经回学校了。这么一折腾我就一点都不困倦了,我呆呆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外面又下雨了,水花拍在玻璃窗上,一下、两下、三下,很多下,骆海庭躲在我的怀抱里翻报纸,我望着外面朦胧的秋雨,呼吸他身上的气味。那还是在他家的小楼上,我们从海边回来,头发的滴水还是咸咸的。
“阿良,你为什么从来不谈你的妈妈。她是不是和你爸爸一样,也是大官啊?”骆海庭小心地问我,“你假期也不回去,不想她吗?”
“我妈妈死了,在我八岁的时候。”
“啊?原来你……我真的不知道……”他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我,脸红扑扑的。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正视过去,更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
“那你,你想你的妈妈吗?你作梦梦见过她吗?”他天真地问我。我想了想。半天后对他说:“我妈妈活着的时候不喜欢我,所以在梦里我也见不到她,她不愿意见我。”
“你胡说。世上只有妈妈好,绝对是真理。是你自己不想她,她才不会在梦里来看你!”他一板一眼若有所悟地说。
“那你呢?你妈妈很忙是吧?”我问他,他一听到他妈妈脸上竟然呈现一种无奈和疲倦的神情,他长叹一声说:“我妈妈是很喜欢我的,可她现在更喜欢钱,顾不上我,我想等有一天她挣够了钱,就会想起我了。”
我在心里想,世界哪里会有挣够钱的人呢?可是我没好意思说。
他妈的,怎么又在想他了呢?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以往这时候我的身旁都是他温暖的胸膛和光滑的脊背,我可以抱着他,象两只树袋熊那样;还有他湿润的双唇和痴迷的眼睛……而现在呢?只有半截蜡烛和一包烟,烟?我想到这里又找到了生存的意义,我下床去找我的烟,这时候耳畔隐隐约约骆海庭又在说:“你不用找了,我把你的烟都藏起来了,只要你听话,我就赏你一枝!”我笑了,我想我听话,我就抽一枝。可是我的烟就摆在桌子上,触手可及,我生气了,心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藏起来了吗?你快藏起来呀!
我苦恼地拿起手机,自言自语道:“没什么的,打个电话,好声好气地向他赔礼道歉,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心软,一定会原谅你的。”刚要播号,我又说:“凭什么要我赔礼道歉啊?你好心好意地帮他,他还不领情,谁那么狂该对我大喊大叫,骆海庭你去死吧!”我就这样和自己拉锯战,幸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否则我一定会被当成精神病人送进去。
最后我对着自己的手机说:“骆海庭,我给你下最后通牒,只要你先给我打电话,我就原谅你,既往不咎!否则,否则,……”我瘫在地上,也不知道否则会怎样。
十天后,考试的日子。
黄文英请了假,硬要陪我。她嗔怪我不会照顾自己,独立生活能力差,才几天我就瘦了一圈,这样一来怎么能精力充沛地进考场?我面对她只有苦笑,敷衍着惨淡的精神凄惶地赴刑场般走了进去。这几天气温急剧下降,天出奇地冷,黄文英站在大街上双颊冻得紫红,可还是振奋精神朝我又笑又挥手,我心里泛起一阵愧疚,我对她说:“你回去吧,天太冷了!”
“你好好考啊!”她在冰天雪地里深情地对我说。我认真地点点头,心中一片飘茫。
前几科答得还不错,老师给点拨的复习题十分之准,在加上我的确认真准备,所以一切都是意料之中,颇有水到渠成的意味。第一天下午考完试出来,我和黄文英兴高采烈地手拉手准备去吃饭,走到一条立交桥上,不经意看见骆海庭在下面的人行道上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亲密地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旁边竟然是大大咧咧的廖爱惠。黄文英也看见了,对我说:“看,那不是惠惠和他的白马王子吗,惠惠听说他在,马上连姥姥的生日都不顾就飞似的回来了。”
“是吗?”我阴阳怪气地回答她,可是黄文英好象特别兴奋,充满兴趣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惠惠迷他迷的可厉害了,偷偷画了他好几张像呢。”
“那个男的是谁啊?”我问黄文英。
“不知道,我们到那里去吃饭啊?”黄文英岔开话题。我随口附和着,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晚上我的眼皮就开始跳,我记不住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还是相反,反正我洗了脚之后我躺在床上心慌慌的。我打开收音机,里面传来柔美的语调平和的广播员的声音:“从内蒙古高原南下的冷空气今晚将横穿东北、华北的几个省市,预计明天早上到明天晚上,室外气温将下降到零下二十六摄氏度,并伴有小到中雪……”
“唉呀我的妈呀。让不让人活了。”我透过冻得上了一层奇异美妙的冰花的窗子下意识地向外望了一下,心想:若不是明天考试,我死都不出去!又想到自己今天考得不错,不由得懒洋洋美滋滋钻进棉被,长呼一口气,准备睡觉。
“呯,呯!”深夜里有人在砸我的门,我惊得一坐而起,只听外面有一个带着哭腔焦急的声音在喊:“李良!开门!李良!开门!!”我披上一件衣服去开门,不乐意地说着:“谁啊?这么晚了……”
门外竟然是冻得头发都结了霜的廖爱惠,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搓着红肿的手,吞吐着能看见的白色空气,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她没等我问就吃力地说:“对,对不起,我们遇到坏人了……骆海庭,记得吗?和你喝过酒的,被他表叔给绑票了……我不敢找警察,又没有认识的人,就来……”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绑票,什么表叔,“你说清楚点,谁被绑票了?”我摇着廖惠的肩膀,声嘶力竭。她好象是吓坏了,结巴着说:“好象是骆海庭的爸爸欠他表叔一笔钱一直不还,他表叔就和一伙人把他扣起来了,说今天晚上要把他弄到黑龙江去!”廖爱惠脸上是难以描绘的恐怖。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今天和你们一起逛街的男的干的?”我追问。廖爱惠点点头,“我今天早上到他家去找他,就碰见他的表叔在他那里,他表叔开始还装的挺好,请我和骆海庭吃饭。后来我回学校了,想起我把钥匙忘在他家里,就回去取。刚到楼口就见他表叔和几个人把他扛进一车里,他象喝醉了似的。我起了疑心,就打车跟在他们后面。……他们进了火车站的货场,骆海庭却没跟着出来,我马上打电话给他爸爸,问他是不是有这么个表叔。他爸在电话那头就都告诉我了……我不敢报警,也不知道找谁说,他爸爸说马上汇钱给他表叔,可是现在快十点了,那趟车眼看就要开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也不管廖爱惠就在我身边,心急火燎地穿上了衣服。骆海庭啊骆海庭,这种天气在货车里呆一会儿都会冻出冰渣来,别说等到黑龙江,恐怕没出山海关,他就成了冰雕人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狠毒认钱不认人命的表叔!这没道理的无妄之灾,怎么偏偏落到你头上?
“你知道骆海庭爸爸的电话号码吗?”我问廖爱惠。她点头,我拿起手机立即让她拨通了骆海庭爸爸。我接过来,正色道:“喂,是骆叔叔吗?我是小李,你见过我的。”
“啊,小李啊,我们家庭庭……”电话那头是慌乱不安的声音。“李叔叔你别慌,他不会有事的,他表叔要多少钱?”
“惭愧啊,我答应电汇给他了,可他还想讹我二十万说是利息钱。他可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没想到……小李啊,我现在在广州,那边也没有认识的人——”
“你马上告诉他表叔,有人马上给他钱。我有办法!让他先放人!”我斩钉截铁。一旁的廖爱惠都听傻了,瞪大了眼睛伫立在走廊里,我说完话她扯扯我的袖子,苦着脸问我:“你到那里去找二十万啊?”
“你先回去吧,没你的事了。我有办法。”我抓着头发说。
第十五章
我根本没管廖爱惠,匆匆跑下楼,也许是寒流还没到来的关系,外面并没有收音机里描述的那么可怕。我深吸了一口气,凉到心底;我先给凯歌打了电话,可他那头没开机;都这时候了,他一定在和他的小蜜寻欢做乐呢,可是我除了找他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我只有硬起头皮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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