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这是打算放过那几位了?”鸳鸯有些不解。她可不相信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那些盗贼不爱财专拿书信分明就是有鬼,和那几位朝中互相打眼色的大臣脱不了干系。
“那些,”平安轻笑,眼里有一抹淡淡的嘲讽。即便不看那些信,她也知晓不过是些藏污纳垢的小事情,“实在不必费力。让他们安心也是极好的事。”她还没有想要对他们开刀,太过于急近往往适得其反,即便他们不拿走那些书信,她也必然是要在朝堂之上销毁了的。何况。。。。。。。“谢大人果真是极妙之人。”那些书信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拿走,相信和谢寒词的无意放纵不无干系,他明白她的意思,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机会,宁可放过,也不能打草惊蛇。
一阵悠扬婉转的洞箫之声隐隐穿过回廊,清若远山横黛里的露,淡如流水浇灌的花。平安仔细聆听,发现吹的却是一曲长相思》。她顿了一顿,无意识便往声音发源地而去。
他坐在轮椅之上,青色的长袍上刺绣着精致的琼花,洁白而繁复的花瓣和青衣相得益彰,更显清贵。平安站定在琼花树下,看见的是侧影。他执着洞箫的手纤长,俊秀的侧面在阳光下有温柔的弧度。
一曲尽。薛含意放下了洞箫。手指在洞箫之上轻轻划过,不知道在想什么。平安也没有出声打扰,一直等薛含意转动了轮椅,瞧见了她。
薛含意似乎没想过她会站在这里,目光之中有一抹淡淡的惊讶。“含意见过长公主。”
“侍书怎么竟留你一人在此 ?”
“是我想一人待着,不叫他跟随。”薛含意微微一笑。
“这里风凉,还是早点回了吧。”平安示意鸳鸯去将薛含意的轮椅推回去。鸳鸯点头,向前去将他的轮椅慢慢转过。鸳鸯道:“薛太傅,方才那一首箫吹的真是妙极啊。”
薛含意笑了一笑,只是看了看平安。“鸳鸯姑娘过奖了。我的箫声再好,也比不上长公主的琴艺。”
鸳鸯自然晓得。听说三年前长公主还没有离开皇宫,先皇大寿时候,长公主为他弹琴贺寿,一曲松柏延年》引来百鸟朝贺,为一时奇谈。天下人皆知长公主琴艺无双。她跟着平安,却是没有听过她弹琴。
平安仿若没有听见两人的话,只是垂了眸子,淡淡一笑。
第十二章只恐江南春意减,此心元不为梅花 '本章字数:234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8…04 16:14:14。0'
五月里人间春色正浓,所有的花色似乎一夜之间开遍了帝都。杨柳枝头黄鹂轻啼,嘤嘤婉转,像是一首极为动人的小曲。
萧皖南的事情过去已经有些日子,朝堂似乎又变回了平静。不,应该说局势仿若结了冰的湖面,表面平淡安静,私下却是暗流汹涌。
丞相邵东阁拉拢了大理寺卿谢寒词,在朝堂之上越来越有独霸的地位,商量起朝政之事,但凡问策,群臣皆是眼看着他,虽然他对平安恭敬依旧,眼底潜藏着的欲望却开始展露面貌。平安表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心里已然起了戒备。
不过,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件事。
江北之地传来洪涝消息,尚西又有蝗虫之灾。两祸并起,引得人心惶惶。早前南闽的瘟疫已经废了朝廷不少气力,国库财务也挡不住救灾所需。
一时之间,竟有流言传出来,说是因为平安一介女流监国,有违天道,故而天降罪于赵国。上位者最是畏惧如此流言,朝臣本来就对平安监国一事不甚满意,只是因为她手执先皇旨意,行事果断坚毅,隐忍不言,但是神色之间不免有些欠奉。而百姓却不管这许多,只想着赵国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平静无灾,自从平安长公主监国以来,赵国又是瘟疫,又是旱涝,不可谓不多灾。既有这样的事情,当然免不了有这样的说法,当下愤愤不已。
“长公主,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怪罪于你呢?”鸳鸯替平安不忿。
平安蘸墨,在宣纸上写着什么,闻言倒是淡淡一笑:“清者自清。”笔下未停,她说道,“只是这流言从哪一方传出来,本宫倒是有点兴趣。”能懂得利用时机这般打压她的人,果真有些意思。她倒是不畏惧流言,只是流言使得有心人趁机作乱损伤赵国可就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了。“派人去查一查,流言最开始是哪里传出来的。”
“喏。”鸳鸯奉命退下。
“长公主,陆文苑大人,王中大人,李静一大人求见。”门外内监细而尖的声音穿透了朱红色的扃。
“宣。”
“微臣陆文苑,王中,李静一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着了锦衣紫袍的三位大臣进来御书房,向平安下跪行礼。
“起来吧,三位大人。”平安搁下了笔,道:“此番本宫将你们叫来,却是为了江北和尚西的灾情。”
“微臣明白,但是请恕微臣直言。”左侧的李静一说道,“上一回南闽瘟疫,虽然唐芎大人处理得极好,但是国库为了救灾拿出去两万两白银,如今国库空虚,只怕再也负担不起两地的灾情啊。”
“李大人所言甚是。”其他两人附和道。
“本宫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平安微微一顿,道,“江北和尚西相隔甚远,江北之地又多盗贼,即便朝廷派出了救灾银两也难以保证是安全到达灾民手中。本宫思虑再三,得了这样一个法子。朝廷派人请江北尚西的富贵人家各自捐出万两白银,登记在册。来年朝廷为其减税,一直减到他所捐出的银两用尽的那一年份。不知道三位大臣以为如何?”
平安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喜。是了,这就相当于是朝廷问当地殷实人家借钱救灾,既有了救灾银两,有免去长途跋涉运送银两还有可能被截的危险。此法甚是绝妙啊!
“一切听从长公主的安排。”
“既然三位大臣都觉得此计可行,那就定下吧。王大人带足兵将往江北而去,而陆大人和李大人便带人往尚西而去。可?”
“喏。微臣告退。”
等三人慢慢退下,平安将笔重新拿起来,蘸着墨水写完最后一笔。
三日之后,当鸳鸯将得来的情报上呈给平安,纸上寥寥数语,却叫平安寒了双眸。“原来是他。”倒是有些意外的人选,看来他似乎并不甘心于自己的出局。
烛火燃起,将平安手里薄薄的纸张吞噬;化为烟灰。
“长公主,我们要不要。。。。。。?”鸳鸯试探着问。
“先等等。”平安举手示意,道,“他既然煞费苦心布了这一局,本宫若是不应战,岂不是辜负了他?”
翌日上朝,诸事皆罢。平安说了一句:“近日各地连起灾情,使得百姓心慌,实非本宫所愿见。故而本宫决定和皇上去泰山祭天。”
朝臣一时哗然。
泰山祭天原本是历代皇帝即位封禅之后往泰山祭天,以此表示自己受命于天,乃是真正的天子至尊,有安抚民心之用。赵国也不是没有皇帝因为灾祸之事为使得百姓心安而往泰山祭天的前例,是以平安要这样做的理由他们也明白。只是,还从来没有女流去往泰山祭天。。。。。。
“本宫决心已定,明日便启程。朝中六部大臣不必前往,朝中事务一律是邵丞相暂代处理。”
“喏。”邵东阁和六部大人皆出列应声。
朝中几位重臣都没有意见了,其他朝臣便禁了声。想来也是,女子都已经监国了,去泰山祭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平安回了风华殿的时候,却看见了坐在殿中的暖和公主。她今日着了桃红色的宫装,梳着时下最流行的惊鸿髻,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秀丽,正宛如画里的仕女。只是黛眉颦蹙,似有所思。
“长公主。”宫女看见她,施礼的声音引来了暖和。
她刷的站起来,好似要兴师问罪一般,待走了几步,见平安眸如冰霜,便顿了一顿,才停下来不情不愿地施礼:“暖和见过皇姐。”
“何事寻来?”平安问她。
暖和公主本是气焰冲冲,叫她的眼神一冻,说话声音也小了一些。“你和皇上明日要去泰山祭天,是也不是?”
平安浅浅啜饮杯中茶水,回答的却是:“你不能去。”
虽然答非所问,但是这个回答显然正是暖和真正想知道的。而平安的回答使得她失控地叫了一声。“为什么本宫不能去?”同样是赵国皇室的血脉,为什么她和皇上可以去,唯独她不行?
“不能去便是不能去。”平安没有理会暖和阴沉沉的脸色,站起来径直往殿内而去。掀开青色纱幔的时候,她顿住了脚步,道:“鸳鸯,送暖和公主。”
这就要赶她走?
暖和气得脸色发青。她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泰山祭天就是不让她去,连个好听点的理由都不愿意编。
平安,平安!“不必了,本宫自己会走。”
鸳鸯看着暖和公主气冲冲地跑出去,再回望青纱后的平安,不由在心里叹一口气。去泰山祭天并不是出游,一路上舟车劳顿自不必说,还有可能会。。。。。。长公主分明是不愿意叫娇生惯养的暖和公主吃苦受累,明明心里是疼她的,暖和公主不懂,长公主却偏偏不肯说一句委婉解释的话语,使得暖和公主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深。这可真是不妙啊。
第十三章半落半开临野岸,团情团思醉韶光 '本章字数:2412 最新更新时间:2013…08…05 13:27:06。0'
皇家出游,排场不可谓不浩大,何况玉撵上端坐的除了少年天子,还有监国的平安长公主。“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簿。”
华盖共五十四个,绘着的九龙栩栩如生,气势恢宏,色泽明皇而柄端微微曲着的有四个,直柄的有二十,都连续排列,宛如游龙节日。纹着花卉团簇的花卉共有五色的十个,而绘着九龙而分成五色的有十个。这两种交替排列,另有纯紫或红色的方盖八个,颜色瑰丽而变幻。执扇七十二个,写着寿字的八个,双龙黄色的十六个,双龙红色的八个,黄玉色赤单龙的各八个。上等的红槐雕制成的车篷,殷红如血的马缀子,镶着银制的铜铃,除了平安和方梓书的玉撵之外,另外还有三十六辆马车,坐着随来的朝臣。而驾乘马车的是皇宫的禁卫军,一身银灰色的铠甲,个个年轻而俊秀。
这样浩荡而华丽的景象鲜少可见。百姓纷纷围在两旁观看,直道帝皇之家,果真尊贵非凡。
路边的桃花和琼花都各自展开自己最美丽的风情,绯红如云,连绵;洁白胜雪,团簇。那些花瓣叫风儿一吹,便离开了枝桠,娇弱,姿态可怜地随着风在空中打转。两种颜色相衬,落地似锦缎,马蹄行踏,卷起一地的香尘。
天威如此,百姓只知敬畏,怎么还有胆敢拦路之人?行路缓慢无趣,趁着停下休息的空隙 ,方梓书钻进了平安的玉撵。他道:“皇姐。行路还远,可愿与朕下一局棋?”
平安看了看他,颔首。
“手执黑子者先行。”方梓书望着平安手指间的一颗黑玉棋子,微微笑道。平安也没说什么,落子。
你来我往,局势初具端倪。黑子步步紧逼,大有将白子围困致死的趋势。平安的攻势并不是那种锐利,一招招皆是杀招的逼迫, 她走得从容,甚至可以说有几分随意,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他逼到绝境,步履艰难。他自小学棋,跟的师傅也是赵国棋坛数一数二的好手,后来又和第一棋手薛含意对弈,从中学到不少,自认棋艺不错,却不想在平安手下输的这样毫无反抗余地。
“皇姐,朕输了。”白子被黑子团团包围,哪里还有出逃的机会。败相已呈,方梓书放下白子,叹息认输。
平安看了看他,取了他放下的白子放在棋盘一处。
“咦!”方梓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过是落了一子,局势竟然被生生扭转过来,黑子的包围圈被白子突破,且隐约有反超之势。 这未免也。。。。。。
“棋局如同人生,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可轻易认输放弃。”平安的小手指落在棋盘上轻叩,她神色淡淡道,“这便是所谓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是,朕明白了。”
鸳鸯见棋局已歇,便斟了茶水要端给平安和方梓书。谁曾想轿撵外突然破空飞进来一支箭矢,从茶杯中央的那朵桃花穿过,堪堪擦过平安的脸颊钉在了轿梁之上。
茶盏落地碎成一片狼藉。鸳鸯吓得说不出话来。
箭矢从轿撵之外,力道狠辣地穿透明黄色的帘子,险些刺伤鸳鸯的肩膀。平安拉了她一把,护着方梓书从轿撵中出来。
“有刺客!”外面声音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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