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妹妹叫什么名字?”万华问道。
“雪芽。”这可怜的孩子,一出生没了母亲,父亲也对她置之不理,连名字也不肯起。她抱着她的第一天,看见雪芽花盛开,小小的一团,雪白无暇,便如她一般。
“雪芽妹妹啊。”万华笑眯眯地摸着小人的脸道,“姐姐疼你哦。”
太后笑了笑。其实也好,这孩子若是和万华在一起,必然不会寂寞。她和像疼爱万华一样疼爱她。
风华殿。
自从平安和方梓书成婚之后,风华殿便空了出来,虽然有宫人前来打扫,但是终究冷清。尤其是平安离世之后,来往的宫人更是寥寥无几。可是风华殿内却是一片清净,桌案摆设如同最开始平安住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花盆里的花也是一般。
一片寂静之中有宫人进来奉茶。她垂眸将手里的茶杯供奉在桌案,在走下来给他奉茶时,本埋头看书的他抬眸,声音含着几分不悦。“没有重要的事情,切莫走进来打扰。没看见皇姐正批阅奏折吗?扰了皇姐,看朕不诛你九族!”
宫人的手微微一颤,身子也不自觉地僵硬了。“喏。”应声退下,脚步迈得恁大,似乎在逃避什么。
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望着空荡荡的桌案,笑容温柔满含着爱意,声音轻缓道:“皇姐批阅完奏折了?恒儿方才看书,书中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不知道皇姐以为如何?”
殿内寂静,他却一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似乎真的能看见人。
“太上皇还是这样?”小东西问出来的宫人。
“是。太上皇好像以为皇后还活着似的。。。。。。”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冷。
小东西沉默了一会,挥手叫宫人退下。他掀开了帘子,正看见那传说已经驾崩的皇上,正笑容满面地说着什么,望着桌案的眼神温柔。他便就这样顿住了脚步。
自从皇后没了,皇上的心也随之一起去了。他整天浑浑噩噩,待在风华殿内不肯出来,一直假装皇后还没有离开。她还是那风华绝对的长公主,而他是她疼爱的皇弟,不曾改变。
宫人大多以为他疯了,可是他知道太上皇没有疯。他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不愿意再出来,宁可自欺欺人也绝不面对失去之苦。
罢了。
这样,对太上皇来说,才是最大的幸福罢。
第一百十章不知春色早,疑是弄珠人上 '本章字数:2008 最新更新时间:2013…12…12 19:00:44。0'
“皇上,太后娘娘特意命人炖了参鸡汤送来,说是天寒地冻,皇上即便是操心国事也要注意身子才是。”内监端着盘子走进来,躬身将上头盛着满满热汤的瓷碗取了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桌案,禀告道。
正埋头批阅奏折的君王写完了最后一笔,拢了袖子将墨笔搁置,手指白皙而修长,端的好看。顺着衣袖往上,便是明黄色的衣裳,刺绣的团龙图案,曲线优美的脖颈。他的声音淡淡:“替朕多谢太后的关心。”宛如七弦琴上最是婉转动听的那一声,响起是春风过境绿了江南岸,催开了无数含苞的梨花,千树万树,依次妩媚。
便是停顿在这里,已叫人心荡神驰,联想无限。偏偏他一抬眸,露出的容貌更是惊艳众生。唇色潋滟,像是丹朱点染的妖娆一笔,最是诱人采撷,鼻梁高挺,一双眸子如同星夜般耀眼,当他认真注视着人的时候,会觉得连灵魂也被一并吸走。乌黑的发以玉簪束起。
真真是芝兰玉树,风华绝代。
这便是平成十八年登基的赵国少年君王方睿。
内监偷眼看他执着调羹喝汤,心里不由惊叹。便是进食也能姿态优雅,如同行云流水的自在,除了皇上之外,真是找不出二人了。当年太上皇因为静端皇后的离世一事一蹶不振,将自己困在昔日与静端皇后相处的风华殿中,每日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谈笑,神志不清,虽然为了维护皇家的威严,素来对外界宣称太上皇因伤心过度而驾崩,但是这在宫里是人尽皆知的大事。
而皇上便在此时登基继承大统,凭借着早慧,成功地稳定了群臣之心,多年来更是将赵国治理得平和安宁,从无干戈。皇上年轻俊美,仁政治国,为人赏罚分明,平素虽不常笑,却也平和,从不曾体罚宫人。说起来真是千般好,万般好,唯有一样不妙。
方睿喝完了汤,内监收拾了碗后,斟酌后问道,“皇上,选秀的侍女画都已经好了,是否即刻呈上来一看?”
不出意外地颦了眉。内监心一沉。果然又是不看吗?皇上一切都好,唯独女色上头太不上心。君王沉迷女色本是忌讳,可是也至于悬空后宫啊。当初太上皇十三岁便纳后迎妃,而皇上此时的年岁已超过矣。诸国大臣纷纷上奏请求尽快举办选秀充填后宫,好早日繁衍皇嗣,可是皇上却兴致缺缺,一直找借口推拒。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这般大,也懂了人事,却从不愿意宠幸宫人,更不用说选秀。除了万华公主之外,没有旁的女子能近皇上的身。底下有人质疑皇上是否无能,偏偏太医证实皇上身强体健,并无不足之处。
倒真是叫人猜不透。
方睿又一次颦眉。自从他十三岁之后,这个问题便一直被提起。最初还能以年幼,国事为重作借口推脱,日久便越发难推。那一群臣子整日正事不做,偏偏来干扰他的私事,说什么早日纳后生子,兴旺赵国皇室才是大任。
当真是可笑。他的生母便是兴旺赵国皇室的祭品,这些人是欺负他当时年幼记不清事?他永远都记得,他的母后,那样温柔美丽的人,却总是眉色郁郁,欢颜甚少,每到了夜间便守在红烛旁迟迟不肯安歇,等候着那永不可能来的父皇。到了最后,病重而亡。
他不愿意有人再步母后的后尘,也不愿意自己做那残忍之人。父皇倘若只爱静端皇后,便不该招惹母后,即便是打着为了巩固江山的联姻之名。
只是,望着从小服侍自己的内监可怜巴巴的眼神,他一叹道:“拿来罢。”
“喏。”内监不可置信地瞧了她一眼,继续欢喜地颔首,飞速地取了画像呈上,似乎害怕他随时会改口,内监心急地替他打开了第一幅画作。
他的动作逗笑了方睿。他摇头道:“你这般迫不及待,可是受了选秀仕女的好处?”
“自然不是。”内监连忙否认,见他脸上残留笑意便知道只是玩笑话,当下放了心,笑道,“奴才哪有胆子呀。只是奴才也盼着皇上能早些纳后,这样皇上才有体己人啊。”
方睿不在意地一笑,低眸去看桌案上的一叠画像。第一幅画上的女子着了一身典雅的蓝色衣裙,乌发挽髻,有高耸入云之势,肌肤白皙,体态轻盈,眉目温柔,却是一派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
他颦眉翻过了一页又是一页,眉头却是越颦越紧。不得不说画像上的女子容色皆是极美,只是美则美及,缺乏生气。他可不愿意和木头美人共度一生。
“皇上就没有一个看中吗?”翻过十几张后,内监颤抖着声音问道。他已经将容貌最好的仕女的画作放在前头,这些都留不住皇上的心思,那后头的就不必看了。
这一次又是没有指望了?
“唔。”方睿含含糊糊地道,手下的画一张一张翻过很快就见了底。突然,他手下的动作一顿,目光紧紧地定在最后的一张画像上。内监本是心灰,瞧见了方睿的模样,快枯萎的心瞬间活了过来,开出最美的蔷薇。他凑过去瞥了一眼,瞳孔也是倏地缩紧。
画像上的女子着了淡黄色的衣裙,裙子上绣着的竹清幽,裹在月牙白色的披袄中的脸精致得像是上苍眷念,一寸寸亲手雕刻,只等着惊艳世人。乌黑的长发并没有束起,披散了一肩,像是墨泉。琼鼻丹唇,尤其是那一双眼眸,真是美得叫人惊叹啊,纯净而无辜,仿佛时间的一切污秽在她的面前便会无所遁形。
能够参加选秀的侍女无一不是姿容音色皆美,可是却没有一个女子能美得这样出尘脱俗,动人心魄,像是能随时夺走人的性命。那些原本他觉得还不错的侍女此刻都被衬成了庸脂俗粉。
“真的好美啊,简直是仙女下凡。”内监忍不住惊叹出声。
第一百十一章不知春色早,疑是弄珠人中 '本章字数:2071 最新更新时间:2013…12…13 17:42:30。0'
画中女子宛如九天玄女,微微一笑间明媚春色。只是,方睿淡淡道:“为何没有名庚?”
内监闻言从惊艳中回过神来也是一怔,才发现不妥之处。选秀的仕女都是由画师画好画像,在画像一旁详细写了身家年庚,性情喜好,以供皇上挑选。这一大叠画作唯有这一张画,除了画上的女子外,空空如也,显得突兀而奇怪。“怎么会这样?”他也不解,按理说画册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不可能发生这样的错误啊。
“去查查看。”右指指节微微曲起,轻叩桌案。
“喏。”即便皇上不吩咐,他也会去将画上的女子查个彻底。皇上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子,错过可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有皇后呢。
内监将画卷轻轻卷起后退下,方睿敛眸。无意识地摸了自己的心跳,才觉如同鼓声大噪。人都道他少年老成,寡言欢笑,可是他微微侧眸照见殿中一面菱花镜,竟见他的唇角微微上扯。
寒风吹开了窗,夹带着霜雪拂动帘子,将暖气散开。方睿顺着窗口望见御花园的梅花盛开,心念不觉一动,起身走了出去。
素雪红梅,颜色分明而热烈,向来极美。淡淡的香气散在空气,流入肺腑宛如琼浆。饶是方睿本属无心,此刻也不禁被勾起了几分兴趣,沿着盛开的红梅一路往前走。
一步一步,走的是白雪无暇,走向无法逆转的宿命。他便是聪慧,却又怎么会想到这一去,便是命运翻天覆地的转折。
大约很多年之后,他恍恍惚惚地想起这一年的梅花,和那一场错误的相遇,仍然觉得历历在目。
分开交错纠缠的梅花枝,他的目光一顿。身着宝蓝色掐花的罗裙的女子在梅花树旁边,弯腰搬动一块石头。石头不大,但是女子身子纤瘦,便从他这里看去,那腰肢宛如四月杨柳,盈盈不堪一握,是以搬动得很是吃力,一段皓腕微微露出来,像是冷凝的霜雪。
他心念一动,却也没有出声惊扰,双手交错于胸前静静地看着。
女子并没有发现来了位“不速之客”,一心一意地搬弄着石头,将它挪到梅花树下。微微提起裙摆,绣球花宫靴便踩在了石头上。她踮着脚尖伸手,方睿眉毛一挑,这才明白过来她想要摘梅花树高处那一枝开得最为艳丽的梅花。
“啊,摘到了!”花枝终于被折下,传来女子一声娇呼。宛如出谷的黄鹂清亮的啼鸣,像是七弦琴上最婉转的那一声,动人心魂。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听声音已知颜色不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女子的脚下一划,眼看就要从石头上摔下来。方睿想都没来得及想,身子已经向前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她,往回一扯。
束发的簪子滑落,满头青丝散开,像是墨汁落在水里散开那一瞬间的惊艳。青丝划过他的脖颈,温柔而滑凉,像是一捧握不住的清风,有梅花淡淡的香气。
“啊,真是好险啊。”埋头在他怀里的女子也舒了口气,抬眸笑道:“差点就摔。。。。。。”
她的话突然断了,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连嘴唇也是一颤。
他望着她,瞳孔中映着她的容貌。竟然就是方才在画上瞧见的那个女子!不,也不完全是。画作上的女子已经是美的叫人惊叹,可是怀里的她即便是青丝散漫,狼狈不堪,却是灵活流动,更加是明艳不可方物。
“你是什么人?”他刻意放轻了语调,虽然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她的衣着打扮不算华贵,却也是一身稀奇,绝非寻常宫女所有。而宫中能穿的上这一身的不过是万华。眼前的女子分明不是。听说万华和左丞相思含之女思若影关系密切,会召见她入宫陪伴也是时有之事。莫非她是?
女子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手里仍紧紧握着梅花。可惜,那费尽心思得来的梅花如今已成了残花。她站在他的面前,浑身僵硬,也不敢抬头看他。
他纵然没有貌比潘安,却也没有丑得吓人罢。方睿琢磨着,是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见他冷面,便以为他是不好相与。可是他冷了十几年的脸,叫他瞬间笑颜如花也是无能。于是他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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