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得很慢,却也颠簸。坐不惯马车的侍书看薛含意闭目休息,好似十分适应,心里的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公子。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薛含意的眼睫一颤,睁开眼睛看着他:“明日的此时便该到了。”
侍书一怔,继而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这么远?”他愣了愣,“那皇上和长公主还会来吗?”他到底伶俐,一想便已然明白过来。在太傅府住了这么久,一直都无事,可是皇上却无端端地说什么太傅府清冷,不方便,要在宫外另行建一座府邸,却是如此之远。岂不是要在帝都的郊外?
那还谈什么来看望?
这是变相地驱逐!
一阵见血。薛含意的眼眸瞬间黯淡。这件事,他是否乐意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皇上要他搬迁到郊外,他便要去。而长公主。。。。。。
他伸手挑开了青色的帘子,回望那一片浮华之地。渐渐地,越来越远,他离开她的世界,一步步远去。从此软红十丈,繁华似梦,已经和他再没有关系。
“公子?公子?”侍书见他愣愣地出神,心里有几分慌神。“你没事吧?”
“没什么。”薛含意闭了闭眼睛,将帘子慢慢地放下来。
第六十六章愿借天风吹得远,家家门巷尽成春 '本章字数:2019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29 08:59:00。0'
平安得知薛含意离开皇宫已经是一月之后的事情。彼时的她正在内殿和方梓书说话。
“皇姐,这副白玉棋子是最近蓝田的上贡,朕想着皇姐素来爱下棋,便取了来。皇姐看看怎么样?”一个眼神,小东西便将端在紫檀木盒之中的棋奉上,鸳鸯接过放在平安的面前,替她打开了盒子。
蓝田日暖玉生烟。本是产玉之地,上贡的玉更是精致之极。白玉宛如羊乳,颜色单纯,好似瑕疵。一颗颗圆润光滑,整齐地罗列,看得出来工匠费了许多心思雕琢。
平安微微颔首,看着方梓书的目光柔和:“恒儿有心了。”她顿了顿,“可惜本宫对此无研究,不如这样。都说鲜花赠美人,宝剑赠英雄,本宫将其转送给薛太傅,薛太傅是爱棋之人,想来定会好好对待。如何?”
小东西浑身一颤,垂头立在方梓书的身侧噤言。方梓书也是微微一怔。
平安自然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双眉微微颦蹙:“怎么?”
方梓书垂眸,将所有的心思收敛,纤长的眼睫一扇,他微微一笑,笑意中有几分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朕觉得太傅府太冷清,太傅一直住在那里实在不妥。是以和太傅商量,在宫外另立了太傅府邸。月前,太傅已经搬过去了。朕本来是想同皇姐说的,可是太傅却说不过是小事,不要惊动了皇姐,朕也就没说,后来事多也就忘了。”他的眼神清澈而无辜,语气真挚,似乎因没有能留住薛含意而愧疚。
“竟是如此?”平安乍一听也觉得惊愣,沉默片刻之后道,“那倒也好。”他本就不属于这里,是她硬生生地将他拖进万丈红尘之中。皇宫多诡谲,那样风光霁月不留心头的人,原也不该久留。
“将棋收好罢。”
“喏。”鸳鸯听命,端好棋子退下。
“夜池那边情况如何?”
平安问起正事,方梓书的脸色也正经。“一如皇姐所料,魏国几乎出动了全部的兵力来攻打夜池,不过因为夜池地势高,易守难攻,魏军攻了一次,被挡了回去。”
落在桌上的手指轻叩,平安颦眉思忖。夜池虽然小,驻扎的兵力不多,但是胜在四面环山,地势高,魏军便是凶猛,也耐不住爬山路的辛苦。她当初肯孤注一掷地和魏国签下那样的协议,未尝不是考虑到这一点。
只是,协议书上字字清晰,如此诱人的条件,魏国必然不肯轻易放弃。
“皇姐?”方梓书见她垂眸似乎想得入神,不由出声唤了她。
平安一顿,抬眸道:“这一仗,关乎赵国的生死,实在不容懈怠。夜池那边有任何消息,记得马上告知本宫。”
“朕明白的。”方梓书颔首。“皇姐勿要过度忧心。保重身体要紧。”他见平安神色倦倦,当下站起身来告退:“若无他事,朕便先走了,皇姐好好休息罢。”
平安颔首。
此时的卫国。
卫国素来四季如春,桃花繁盛,绿树常青,便似人间仙境。卫国人性子多数温柔而风流,不问铁马金戈,只闻诗文才情。其中以景帝为甚。景帝方才弱冠,年纪轻轻,又生的一副好样貌,说话温柔,从不轻易发怒。这样的男子,便是寻常人家也该受得女子倾慕,何况还是九五之尊。
景帝的妃嫔极少,只是东宫和三位贵妃,权为了稳固帝王的权利不得不放置在后宫的花瓶,皆不受宠。
这一日,景帝屏退了随侍的宫人,独自漫步在御花园。桃花一妆一妆,绯红宛如晚霞,微微有清风吹过时,带着淡淡的芬芳。碧绿的树,新装绿萝,开在枝头,染成的画卷如天成。繁复的花,重重叠叠,争奇斗艳。
景帝一路走着,只觉得心旷神怡。
路过含章台时,无意间一瞥,透过花枝看见飘动的衣袂,心中一顿。含章台素来很少有人来,怎么。。。。。。
不由生了几分好奇,他挑开了面前的桃花枝走向含章台。
分开的花枝明丽啊,一晃之间便是香气萦绕。清风吹拂,花瓣漫天纷飞,渐迷人眼。他的瞳孔倏地放大,只因面前这一幕情景。含章台上,身姿曼妙的女子翩翩舞动,宛如穿花的蛱蝶,衣袂翻飞,像是突然盛开的花朵。水袖一散,便揽了三千浮华,暖软的红尘一笔融化在她眉心的朱砂痣妖娆,青花白裙,步步生莲花,端庄而曼妙,无一比拟,殷红欲滴的红唇微启,那些柔婉的唱词便如同大珠小珠,纷纷落了地,升起缠绕的烟,一缕一缕困住他的心。
那声音在唱:“紫宸东来不见月,玉皇膝上可怜人。宁不知,桃妆浅浅梳予谁,长歌声里听悲喜;清风不独和花眠,黛山难写秋水帘。空自叹,万花尽头有香缠,袭人不卷珠帘怨。”
歌是好歌,那人更是美人。
坐拥天下的景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美貌最甚的。不,或者说,是风华。他的妃子也美貌,却是低眉顺目,轻声细语,绝没有这等秀丽的风华。
年轻的景帝心里动了动。
眼见女子跳完了舞,就要下了含章台。他走了出去,问道:“你是哪一个宫的宫女?”
女子显然想不到有人会在一旁,听见声音已经是一惊,再回头看他身上的龙袍,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瑟瑟:“奴婢,奴婢是,是照看御花园的宫女。”
“朕说过含章台不许人上去。”景帝顿了顿,“你是新来的?”
“是。”她瑟瑟,“皇上恕罪,奴婢并不知道含章台不许人上去,只是见四下无人,才。。。。。。皇上恕罪。”
“不知者无罪。”景帝见她姿态可怜,声音也不由地温柔几分,“你的歌舞很好。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喏。”
抬眸的一瞬间,秋水盈盈,乱了光年。在含章台上看见,已经是难得的美人。可是面前这一抬眸,更是华彩照人。
倾城倾国,不过如此。
第六十七章清到十分寒满把,如知明月是前身 '本章字数:2079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30 13:20:46。0'
一帧风流,共随温柔的桃花从诗经上拓下,写进了卫国年轻君王的心底。那一瞬间,他已是怔怔,只觉得手足僵硬在原地,好似生根的青树,却是声音温淡,好似害怕惊飞了花间翩然的白蝶,小心翼翼地眷念:“你叫什么名字?”
跪在地上的婢女仰起一张搅乱春色的脸,盈盈含着水光的明眸望着他,带了几分小心谨慎,几分羞涩倾慕,声音清婉如同四月里卫国的柔月河水静静流淌被小石惊动的声响,“奴婢名为轻音,乃是出自‘轻影不自月上来,音弦飘渺云下去。”
“轻音?”不过两个字,在他的唇齿之间咀嚼一轮回,尽是无限缠绵,叫底下的婢女不自觉地红了脸。微薄的红晕在白玉似的脸颊边,已经胜过了这满园争相开放的桃花无数。他的心动了动,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在心底生根发芽,一路攀升的枝叶到达了眼底,开成惊艳。“好名字。”
好名字,亦是好相貌。
是日,卫国皇室的玉碟再写新人,册封昭仪。
自然,此事和赵国并无多大干系。于是我们便说回赵国平安这里。
夜池之战,已经展开近两月。这两月之间,大小战役不断。魏军起初仗着人多,想要硬攻夜池,却被无数的滚石砸下,砸伤士兵无数,也砸乱了魏军心头的第一盘棋局,自后数日没了动静,之后魏军便在夜池城门叫阵,想要逼洛紫禾出来,辱骂赵军乃是无胆之辈,只关闭城门做缩头乌龟,连出来迎战的勇气也无,数万兵马齐齐发生,可谓是声至云霄,壮观得很。守城的有些兵将自然受激,提着兵刃跃跃欲试,想要出去和魏军拼杀,可是一律被洛紫禾驳回,只叫他们安心守在城中,勿要听门外一语。大将军发话,谁敢不听,自然没有人再动了。魏军兀自在门口叫嚣了半天,竟是些许回应也无,自己却喊得口干舌燥,实在不合算,于是放弃了策略。魏国和赵国相隔也不近,近万名将士来时都是抱着满满的信心,只想着不要几日就能拿下这座小城池凯旋回归,谁想到竟是来了两月,连人家的将军都没瞧见一眼,还平白折了许多弟兄,一时心中沮丧。
魏军此次派来的首领乃是兵马元帅庞永。他从戎近十年,素来杀敌勇猛,可是以往对阵都是刀刃相接,马上见真功夫,输了便割脑袋,实诚得很,简单得很,怎么料得到这一次皇上派他来攻打的夜池会是这般状况。偏偏军师又在这时候得了病,连动也动不得,更加别说替他出谋划策。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魏国派使者送来了陛下的手谕。庞永谢过皇恩,立刻便展开卷轴来看。铁笔银钩,不过两字……静待。
“这。。。。。。”庞永不明白了。皇上派他来分明是为了攻城,如今久攻不下,不是应该送来最好的作战方案已筹快些拿下夜池,怎么是叫他在原地等?
什么都不做?
前来的使者来之前便受了陛下的吩咐,见他一脸不解也没流露意外,只是正色耐心解释道:“皇上的意思攻城太难,不必徒耗费心力,夜池四面环山,唯一的出入口便是城门,只要将军一直驻守在夜池城门外,不用多时相信就能耗尽夜池城中的粮草,到了那时候要拿下夜池便易如反掌了。”
话说的如此通透,庞永自然明白过来,脸上的茫然换了欢悦。对啊,只要堵住了城门,将夜池城中一干人等困到粮食殆尽,不愁没办法攻破,也省得他整日发愁怎么把城强攻下来。“皇上圣明。末将明白了。”
庞永突然又是一怔:“可是,我们的粮草也不够了,恐怕。。。。。。”
“这一点将军不必担心。”使者微微一笑,安抚道,“皇上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运送粮草的兵马已经在路上。粮草甚为重要,将军切记勿要走露风声,倘若赵军知道了,空生事端。”
“末将明白的。”
目送使者上马返回魏国,回过身来的庞永已觉得一身清爽,方才在眼中还万分棘手的夜池高山,看着竟也觉得顺眼了几分。低下眸子再看手里握着的手谕,他仿佛已经能看见多日后夜池大门打开,恭迎魏军入内的情景。“传皇上的旨意,停止攻城,静守城门。”
“喏。”
翌日,正在研究夜池地形的洛紫禾收到了守城门将士的汇报:“将军,魏军不知道怎么了,竟是齐齐地待在原地,也不叫嚣了。”
洛紫禾落在地图上的手指微微一顿,双眉颦蹙:“怎么说?”
“他们好似放弃了攻城,但是驻扎在城门。”
他眸底的光一聚,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想到了原因。“城中的粮草可还够?”
汇报的将士一愣,瞬间也明白魏军的用意,脸色都有些发白:“城中的,城中的粮草还可支撑半月。”半个月之后,魏军围困城门,他们出不去,也没办法在短时间拿出足够的粮草,这,这不是坐等粮空?
“半月?”一抹暗光淡过,洛紫禾微微凝眸,目光流转落在地图四面环山的夜池,喃喃道,“竟是半月?”
“将军,这下怎么办?”
“哦。”洛紫禾淡淡,取过一旁的狼毫笔道,“你们先退下罢。”
“。。。。。。喏。”
等面色异常的士兵退下,洛紫禾蘸了朱砂墨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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