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老爷子刚刚苏醒过来,他歪在邹正义的身上,老泪纵横。
“阿爹,一万两啊?”邹正义不由得动了容,“三弟能筹得起吗?”
大郎和三郎这时说道:“爷爷,我们一人拿十贯出来,钱不多,只有这么多了。”邹老爷子听了孙子的话,欣慰的点点头,无力的伸出手拍了拍大郎和三郎的手臂。
陈琦拉着邹晨的手,走到了院子里。将她扶到黄老爷的身边,然后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回到了父亲身后。
陈十三摸着下巴道:“一万两?这可不好凑?阿琦,你立刻回去找你娘,让她取了库房的钥匙,看看家里还剩多少银两,再看看有没有可以变卖的东西,先典当出去凑些银两过来。”
黄老爷立刻阻止,“岂有变卖典当的道理,此事乃是我黄邹二家的事,十三郎不必如此。”
陈十三怜惜的看了一眼邹晨,道:“当初家父为了作坊的事,……不提也罢,确实有愧于邹家。此次出些力气也是应该的。”
陈琦听了这话,立刻喛了一声,便招呼几个家丁让他们去准备马车。
陈琦的马车刚刚走了没有多久,蔡家的马车再次驶入了邹家庄,蔡家大管家将五百两银子放到黄老爷面前,听到他说强人又涨价了,居然要了一万两,大吃一惊,问了黄老爷可能凑得起?黄老爷无奈的摇摇头。大管家闻听此言,沉吟的半响。便要求再回宛丘将此事禀告家主,看家主如何处置。
大管家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始终跟着他在打转。邹晨死死盯着他的双手。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用力的捂着嘴不敢发出惊呼声。
“阳阳!”邹晨咬着嘴唇喃喃的念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虽然消息是封锁着的。可是最终还是传到了邹正业的耳朵里。邹正业闻听到强人切下了金兰的手指冒充是小七的,向家里勒索一万两时,惊的两颊变成了惨白色。
“金兰,阳阳……”他痛苦的蹲在院子里,压抑着不敢哭出声,不敢让黄丽娘知道。
黄老爷子坐在棚子里颤抖着手举着茶碗想要往嘴里送。可是无论如何也送不到嘴边,茶盖和茶碗的边沿不停发出咯咯的瓷器撞击声。
邹晨定了定神,在黄老爷身后说道:“外祖。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何事?”黄老爷气若游魂般的转过头,看到邹晨削瘦的面庞叹了口气,放下茶碗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我们去个僻静处说话。”邹晨低声道。
黄老爷扯着邹晨的手,带她去了自在居。一进院子,邹晨急忙关了门。又四处看了看,发现女夫子没在。想必是去陪着母亲了。斟酌着把心里想的事情告诉了外祖父,黄老爷听完了这几句话,吃惊的后退了几步,连声问,“你确定?你确定?”
邹晨咬着嘴唇点点头,“外祖父,我确定,……我不会拿着阳阳的性命开玩笑的。”
“狗贼!”黄老爷狂喊一声,狠狠一拳击到墙上,手指的关节处冒出血来,“老匹夫,我黄家与你誓不两立!”
“……,誓不两立!”一阵痛骂声从东边的院落里发出,前院的众人纷纷抬起头四处寻找说话的人。
邹正业猛的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东边的方向,这是岳丈的声音,他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这么伤心?
二郎四郎五郎六郎焦急的站在自在居外,听到外祖父在里面一阵阵的哭泣和惨嚎,却不敢去敲门。
敬二哥静悄悄的站在自在居旁,眼睛紧盯着那道高墙。思忖了良久,他提气纵身,轻轻巧巧的翻过了五尺的墙头。
邹晨和黄老爷猛的看到院中突然跳进一个人来,均是大吃了一惊,待看清是王不让后,黄老爷立刻将邹晨护在身后,呵斥道:“王不让,邹家待你不薄,你意欲何为?”
敬二哥抱拳道:“黄老爷无须惊慌,方才您和小娘子的一番谈话,正巧被小的听得。实不相瞒,小的在伏牛山落草之时,与那姓江的有深仇大恨。小的愿为黄老爷效犬马之劳。”
“姓江的?”黄老爷警惕的看着他,“你都打探出什么消息?”
敬二哥便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挑重要的告诉了黄老爷,并说只消给自己一匹快马,一把钢刀,定能为邹家将小七的落脚点给打探得清楚。
黄老爷双目狐疑不定的盯着他,一会打定了主意,打开了院门对站在外面的几个外孙说道:“四郎,你去,找你大舅舅,让他为这位王侠士准备一匹快马,一把钢刀,再封一百两的谢仪送于那位五娘。”
“五娘便留在庄内陪着小娘子吧,”敬二哥笑道,“她好歹身上也有点功夫,也能护得小娘子的周全。”
听了他这一番话,黄老爷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有了五娘做人质,不怕他不回来。
黄老爷从自在居出来后,立刻叫了黄天顺黄天明过来商量事情,父子三人和邹晨在一旁也不知商议了什么,回到前院之后黄老爷的脸色变得正常了许多。
五娘站在邹晨身旁,神色恍惚的看着她,不时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邹晨以为她是为了敬二哥担心,便安慰了她一两句,哪里想到风五娘听了她的安慰话之后,握住她的手,一脸怜惜的反而来安慰她:“四姐,我知你天性纯良,你是为了你弟弟你深深自责,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抓的是你,那你可还有命在吗?”
“你弟弟终究是个男的,家里人救了他出来,也不过是幼时被人掳过罢了。若是你被掳了,你以后如何呢?纵是被救了回来,你家里也名誉尽失,你的族里只会逼着你活活死去。四姐儿,婶婶不是在吓你,若是你被掳走,你今年才八岁年纪,好好调教一番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将来,你可怎么办?……”
邹晨听了风五娘的话,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涟漪:金兰以后怎么办?她比自己大一岁,将来她要如何?纵是邹家可以养她一辈子,把她当亲生的女儿看,可是她没有了一根手指又被掳过,以后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况且这几日劫匪送了两次信,根本没有在信里提及金兰的事情,是他们遗忘了还是不准备将金兰还回来?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的云雾,盯着天边一抹绚丽的橙黄,仿佛看的痴了。
风五娘看到邹晨的表情,暗自点了下头,不枉了自己说了这一番提醒她。那金兰若是落在劫匪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邹家若是不下死力救她,怕是劫匪根本想不起来要放她,到时随便将她卖给哪个人牙子或是私窑子里,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当如何?
邹晨打定了主意,脚步一提,快步走到邹老爷子所住的松鹤居,看到他正和外祖父在堂屋里商议着事情,她定了定神,撩起衣袍跪在了他们面前。
“小晨?你这是怎么了?”黄老爷奇道,邹老爷子在一旁也连忙让她起来。
“我有一事要求祖父和外祖父,请你们答允我,你们答允了我就起来,若是不答允,那我就跪死在这里。”邹晨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们。
“何事?”黄老爷抚须笑道,“若是为了阳阳,你不说我也会拼尽全力救他,阳阳乃是我的亲外孙,岂有不救之理?”邹老爷子听了这话在一旁连连点头。
“不是为了阳阳!”邹晨咬下了嘴唇,“是为了金兰。祖父,外祖父,劫匪两次来信,却没有一次提到金兰的,是他们不想放人还是金兰没在他们手上。我求你们,一定要将金兰也一起救回来,……”
“金兰?”黄老爷摸了下胡须,蹙着眉努力想着这到底是何人。
邹晨摇摇头叹了口气,外祖父果然根本就没有打算救金兰,他连金兰是谁都想不起来。“金兰是随着阳阳一起被劫匪掳走的,她是为了救阳阳才爬上了劫匪的车,如果没有金兰在,那阳阳的手指肯定已经被剁下来了。外祖父,您常说,人无信则不立。若是咱家连阳阳的救命恩人都不肯下力气救的话,那将来宛丘地面上可还有黄邹两家立足之地吗?”
“想起来了!”黄老爷恍然大悟,“原来,竟是那位小娘子?这小娘子对待阳阳也算恩情意重理应要救,外祖父也是疏忽了。只是劫匪并非开口说赎她的赎金,我们又无法主动联络他们。若是我有心想救,那也无力啊。”
“两日之内,必定会有人来送赎金给我们。……”邹晨明亮的双眼渐渐变得黯淡,幽幽地说道,“到时,我们只管把话通过送赎金的人转给劫匪听便可以了。”
“你说甚?”邹老爷子听到孙女这样说,猛地站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邹晨。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五娘敬二是何人(月底求粉红)
小七失踪第五天。
王不让回来了,这个消息立刻通过风五娘传到了邹晨耳朵里,她来到松鹤居时,正看到王不让正和外祖父说着什么。黄老爷一脸的阴沉不定,双眉蹙的似乎要拧成一团去,右手抓着一个茶碗狠狠的向地面摔去,然后大骂:畜生!畜生!
敬二哥(王不让)向她点了点头,然后站在一根柱子旁边敛息收气,仿佛和柱子溶为了一体。邹晨看到满屋的碎渣,倒了一碗茶双手奉到黄老爷手中,然后低下头清理地面。
黄老爷将茶碗接过随手放在一旁,叹道:“黄邹两家在宛丘无根无基,虽然你二舅舅如今做了县令,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暴发户罢了。”邹晨听了没有回话,蹲在地上,将碎渣一块块捡起放在手帕里包好。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闻茶碗的碎渣在邹晨手里轻轻碰撞的声音。邹晨抬起头,看到外祖父正在沉思,便向柱子旁的人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
出去时迎面碰到黄天顺和黄天明带着张班头走了进来,邹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听到外祖父在向他们吩咐一些事情,觉得没她什么事,便往自在居而去。
邹晨跪坐在风五娘对面,听她低声说着一些打听来的情况。邹晨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这王不让和风五娘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说在伏牛山落草之时和那姓江的有仇怨,然而怎么看起来这王不让竟是一心一意想要杀了姓江的?
这风五娘,平时看起来粗俗无比,可是这几天和她相处,竟然发现她处处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的端茶姿势,是极正规的仕女手势。便是那种女夫子教了她们无数次的贵族礼仪,喝茶时左手平伸。大拇指正好扣住下面的茶托,右手呈兰花指状,轻轻刮动茶盖,然后啜上一口。
这个动作,女夫子曾经教了她和美娘无数次,她倒是很快学会了,美娘却是纠正了很久才把这种姿势带到了日常生活中。一个卖茶棚的老板娘是从哪里学来的贵族礼仪呢?是看平时别人喝茶学会的吗?
还有吃饭的时候,风五娘吃饭时和别人大不相同,她面前摆放的筷勺都是有一定的形状,而且她只吃面前的两盘菜。其他的菜哪怕再合她的胃口,不放在她面前她也不吃。女夫子和风五娘相处了一天,两人从茶道。说到诗词,再从相扑说到饮食,竟然发现俩人许多兴趣都是相同,女夫子立刻喜欢上了风五娘,说她从骨子里就有一种贵族的优雅。
邹晨恍悟。风五娘带给她的便是这种感觉。明明粗俗,却偏偏又从骨子里让人感觉到她的优雅与高贵,仿佛这种优雅是她不经意中散发出来的。
只有长年接受过贵族训练的人才可以这样,才可以把这种优雅深深刻在日常生活中。邹晨啜了一口茶,默默的想道。
这时前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金小乙浑家不一会便跑了进来。说道黄老爷让她去邹老爷子的松鹤居。
邹晨听了之后,快速的整了整仪容,带着风五娘一阵风似的跑去了松鹤馆中。
蔡大管家正一脸痛心疾首的向黄老爷和屋里的众人痛骂着劫匪的无良。“……小人报与家主知道后,家主大怒,言道宛丘数百年便未曾出过如此惊天大案。……然而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先把小郎君救出,所以家主特意命我送来猪腰银一万两,以救急难。……只是。……”蔡大管家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黄老爷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大管家何事为难,不妨说来一听!”
“既是黄老爷相问。那小人便说了,这几年我们蔡家也是表面上看起来烈火烹油光鲜无比,实则也不过是看起来好看些罢了。这几年也是捉襟见肘;纳履踵决;贫不胜言,拿出这一万两确实也有些艰难了,然而为了救小郎君家主倒也是顾不得了。只是,……只是,唉,小人便直说了,家主曾说道,想必这邹家无有能力还这一万两,他前几日听闻张黄陈三家搞了一个作坊,不如请邹家将作坊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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