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井藏剑的事,到了取剑之法,便只剩下了钓剑两个字,下面的半幅,便不知道被那个缺德的人硬撕掉了。所以白守德只能依照“钓剑”这两个字去猜测下手,结果白忙了三年。 现在眼看陆瑜手中的这半幅绢,虽然并没完全看清里面的字样,但已从形式、大小、色泽、字体上,一望而知,和自己所得到的那半幅,一般无二,知道不假,因此那里还顾得了什么,早就无可无不可地,向陆瑜连连拱手,说道:“仁兄厚赐,小弟自当唯命是从,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不过……” 陆瑜不待白守德再说下去,便已知道了白守德的用意,截住说道:“一切均照旧约,三年之后,再办喜事,这总行了吧?” 白守德真没想到陆瑜竟会这么痛快,因此乐得几乎连自己姓什名谁都忘了,只满口连声不迭的应是,并一面为陆瑜酌酒,一面问道:“仁兄此物,到底从何处得来?” 陆瑜个本爽快人,因此举杯一饮而尽,也就说出了一番话来。 原来陆瑜带着俏郎君,在五通朝雇船东下,下流水急,没上几天,便已到了巫山。 这巫山县城,便在翟塘峡和巫峡之交,那巫山十二峰,隔江对峙,众星拱月似的,围住县城。 所以陆瑜和俏郎君弃船登岸之后,首先便到那巫山城中去打听,逢人便问情丐下落。 谁知不只是没人知道情丐的住所,甚至连情丐这两个字也无人知道。 陆瑜一想:“我真岂有此理,情丐乃是武林中人,我这么随便乱问,当然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想着又去访了几位武林中人,可是依然无人能知,甚至连丐帮中都去问过,仍是消息毫无。 还是俏郎君说道:“陆仁叔,花子老前辈既然隐迹江湖多年,当然不会便住在这等城市之中,更何况他老人家临走的时候,说过一句:‘家在巫山云雨中’,所以依小侄推测,恐怕他老人家是住在巫山十二峰里吧!” 陆瑜一想,颇有道理,于是又带着俏郎君,踏上巫山,到处寻找起来。 这巫山虽然名日十二峰,但延袤极广,并且山路崎岖,难走还不必谈,甚至绝少人迹,连个问讯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两个人自从入山之后,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饿,受了多少寒,全凭着一步一步去找,那所花费的时日,也就不用问了。 半个月来,踏遍北岸,这才越江而南,又是十几天,一幌过去。巫山十二峰,已走遍了十一个峰头,根本就没能寻长到情丐的影子。 俏郎君便不由的有点灰心意懒起来,说道:“总不能说我们的运气,竟这么坏吧,踏遍十一峰,仍然没有找到,大概他是不会住在这巫山之中的了。” 还是陆瑜说道:“不到黄河,怎能死心?十一个峰头既已找遍,又何在吗这第十二峰呢?便伺况花子老前辈,乃是年高德劭之人,所说绝非戏言。所以我们还是等把这最后一个峰头找过,然后再做别的打算吧!” 找情丐,乃是为着俏郎君的事,现在陆瑜都这么说了,俏郎君那还有的说呢? 所以俏郎君虽然业已饥疲交加,也就只好强打精神,随着陆瑜,仍向第十二座峰头上走去。 这一座峰头。便是有名的神女峰,陡峭千寻,危耸入云,好不难走。 两个人费尽精力,这才反前山走完,上了峰巅,但沿途所见,除了鹿豕木石而外,又几曾能看到这一个人影。 一上峰巅,俏郎君便疲乏得颓然倒地,说道:“陆仁叔,小侄实在支持不住了,且在这里歇息一会吧!” 陆瑜到了此刻,也觉得希望渺渺了,因此也就坐了下来,低头不语,只一个人在盘算着,那后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想到后来。一眼看到了俏郎君的那付疲乏可怜的样儿,这才下了决心,不再浪费精力,只等俏郎君休息一番之后。立刻下山。 那知就这时,旁边草里,突然走出了一匹小鹿来。 陆瑜入眼生心,想道:“将它擒来,不也就可以饱餐一顿了吗?” 谁知想还未了,那鹿见到了人,便向峰后,狂奔而去。 陆瑜那肯放过,忙对俏郎君说了一声:“贤侄在此等我。”话声未了,人已起身,脚下一点,便向那鹿追去。 若依陆瑜的轻功来说,追赶这只鹿,本来不用费什么事。 只是这时,一来陆瑜既疲且饿,脚下难快,同时那鹿又不择路而行,这就够陆瑜受罪的了。 就这么追着追着,那鹿一个不小心,脚下踩上了一块浮石,身子摔倒,惨叫连声,直滚了下去,摔断了腿,躺在山坡上挣扎。 陆瑜一喜,忙着抢上前去。 谁知才到那鹿身边,突然眼前一空,连忙收足。 原来存在陆瑜眼前的,竟是一个百尺崖,下达谷底。 陆瑜低头向谷底一看,立刻连鹿也顾不得了,高兴得跳了起来,回头直喊:“贤侄快来。” 俏郎君秦钟闻声,不知何事,赶去一看,这才看到那山谷上小下大,峭壁倾倚,形如覆盂。 谷中则幽篁来凤,翠柏集鸾,芳草如茵,奇葩斗艳,飞瀑百尺,华宇千间,碧瓦翠甍,朱垣画栋。乍眼看来,不疑是天上神仙府,也当是人间帝王家,直看得陆瑜和俏郎君目眩神往。 俏郎君同道:“这是什么所在呢?” 陆瑜摇摇头,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俏郎君怀疑道:“似这等气派,定非花子老前辈的家吧?” 陆瑜仍未答话。 可是就在此时,那谷中突然飞严叠幢似地,涌起了一阵云烟,顷刻之间,笼罩满谷,并且不断上冲,溢出谷外。 陆瑜和俏郎君,顿时陷下蒙蒙细雨之中,衣履尽濡,转身奔上峰巅,这才置身云表,脱出雨外,回首四瞰,云海苍茫,脚下峰头,恍如孤岛。 俏郎君作急道:“这阵云雨,来势不小,真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够下山了。” 陆瑜刚点了点头,但立刻心中一动,不知不觉地脱口便念了一句:“只在巫山云雨中”。 念完之后。满面带笑地说道:“这真叫做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俏郎君虽然明白陆瑜何所指而出此言,但仍不免有点怀疑,说道:“陆仁叔主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陆瑜颇有自信地说道:“绝错不了,但等雨过云收,贫道带你找路前去便了。” 俏郎君虽仍怀疑,却也存了个期希于万一之心,便没再说话,直等了好大半天,这才见雨散云消。 陆瑜带着俏郎君,返回谷顶,打算觅路下去。 这时谷外去雨虽歇,但谷中氤氲依然,一无所见,那能找得出什么下去的路。 尤其是当陆瑜沿着谷顶,走了一圈之后,依然一筹莫展。而金乌业已西坠,漫天撑起黑幕。 俏郎君拖着疲乏不堪的身子,对陆瑜说道:“陆仁叔,天黑了。您老人家也该饿了吧?” 陆瑜回头看了俏郎君一眼,又想了想,这才说道: “好吧!且找个地方去休息一夜也好。”说着便找了一个勉强能蔽风雨的山洞,并把那只鹿找了回来,生起了一堆火,就着火上烤鹿肉充饥。 俏郎君吃了几块,这才稍为提起了一点精神,自去洞中,歪身躺倒。 陆瑜也收拾了一下,扑灭火种,打算歇息。 可是就在这时,暗淡的月光之下,突然黑影连闪,飞扑而来。 陆瑜不知来者是人是兽,连忙闪身洞侧,蓄势以待。 及至那黑影近前,这才依稀辨出是个身材矮小的人。 陆瑜方在暗想:“这人是谁?” 那人却已一了口。道:“咦!明明看到火光就在这儿。怎的又不见有人了呢?” 陆瑜一听那人口音极熟,再一转念,不由的大喜过望,现身开口说道:“贫道在此。”并告诉了那人,自己来此经过。 原来那来人不是别个,便正是死缠住要情丐收归门下的黑孩儿。这时业已换上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花子装,在肩头上,还裹披着一个大麻口袋。 黑孩儿看到陆瑜,也就笑道:“我也已经等了你们好几天了,适才火光一起,就猜着准是你们无疑,那年青人呢?” 俏郎君这时业已倦极睡熟,陆瑜推了又推,这才醒转。但仍迷糊着两眼,说道:“陆仁叔,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我瞌睡得很。” 黑孩儿闻言,好生不乐,说道:“是你自己的事,你倒不忙,那大概是我多事了?”说完便转身想走。 陆瑜连忙上前拉住。 黑孩儿道:“情之所钟,虽生死在所不惜,你瞧他这付懒洋洋的劲儿,那是个多情之人?我当然懒得去管他的闲事了。” 陆瑜陪笑说道:“这倒是可以原谅于他的,年轻人血气不充,十几天来的奔波,也就够他苦的了。”接着又替俏郎君说了不少好话。 俏郎君也才认出了黑孩儿,精神一振,连忙上前见礼陪话。并谢过前次指示之德。 黑孩儿这才重行高兴起来。 陆瑜便要求黑孩儿指点道路,以便明晨入谷,拜谒情丐。 黑孩儿道:“入谷道路,便是这个谷顶。” 俏郎君一惊,插口说道:“就从这顶上下去吗?四壁危严,形如覆盂,怎能下得去呢?” 黑孩儿笑道 “你连这一点都下不去,还想讨得着媳妇儿吗?” 俏郎君脸上一红,所幸月色惨淡,才能够勉强挂得住。 陆瑜也暗中捏了他一把,叫他别再开口,然后对黑孩儿陪笑说道:“一切还得仰仗成全才好。” 黑孩儿怪声怪气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师父一生吃定了多情的亏,我也热心太过,就是见不得人情场失意,现在既然已经把屯情揽上了身,当然就不能说话不算,半途而废了。” 说道这儿,停了一停,又看了俏郎君一眼,这才又接了下去说道:“这里名叫云雨谷,经常雾锁云封,一年之间,也难得有三五个晴天,所以极少为人知道。巫山之中还有这样一个去处,你们来上经,总算凑巧,恰逢,晴天,大概也算得上是个天意。所以我虽然看着他畏难苟安的那付窝囊劲儿,极不顺眼,但也不能逆天行事,只好帮忙帮到底了,不过却仍希望他能够矢志不渝。莫空负我师父一番苦心才好。” 陆瑜道:“这个自然,贫道负责一切就是。” 黑孩儿说道:“云雨谷出入,全由谷顶,别无通路可寻,所以你们明天下去的,若能飞跃而下,当然最好,若是自忖不能办到,则可由东南瀑布左侧下去,那儿看来虽险,但却有葛藤可附,只要提起真气,莫用死力把藤葛扯断,想还不难。” 陆瑜听了,暗一思量,这二三十丈高的峭壁,自己仗着业已练过“九玄神功”和“临空虚渡”的轻功,也许还可以下得去。 若沦俏郎君的武功,这一二十天来,早已摸清了他的底子,恐难从事。 而自己自衡,也无法协助于他,因此便不由的低头为难起来。 黑孩儿见了,问道:“你们都下不去吗?” 陆瑜道:“在这云封雾锁之中,贫道或可勉强……” 陆瑜下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黑孩儿已自会意,说道:“照此说来,那我们便不能再等到明天天明了。” 陆瑜问道:“此是何说?” 黑孩儿道:“我师父的脾气,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他老人家此次之所以要你们找上门来,也就是想看看他的功力、毅力和决心如何,如果能够不辞劳苦地找到这里,并且能够下入谷底,则婚姻之事,便算成功了一半,否则的话,他老有空恐怕就懒得再管这份闲事了。”。 陆瑜道:“那么小兄所说,不能再待天明,又是何说呢?” 黑孩儿道:“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当然是由我送他下去,免得让我师父看到不高兴了。” 陆瑜听说,又见俏郎君仍然呆在一旁,便忙命俏郎君向黑孩儿道谢。 俏郎君见陆瑜称呼黑孩儿“小兄”,也就对黑孩儿以“小老前辈”相称。 黑孩儿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段木头呢?原来你还有一点小聪敏,走吧,别再耽误了。”说完便带领陆瑜和俏郎君,转到瀑布左侧,对陆瑜指点了一番下去的方法。 陆瑜虽然知道黑孩儿武功不弱,但眼看着谷里一片苍茫,仍不放心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年纪,便能够带着俏郎君下去。 但疑在心里,又不便出口相问,所以想了一想,然后说道:“那么小兄请先,贫道随行可也。” 黑孩儿怔了一下,笑道:“你打算跟着我走?” 陆瑜道:“小兄路熟,贫道随行,可以沾光不少。” 黑孩儿顽到地笑道:“你能够跟着我走吗?”“能够”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陆瑜愣了愣,道:“小兄不打算攀蹬附藤下去吗?” 黑孩儿道:“我懒得费那么大的事。” 陆瑜道:“那么……” 黑孩儿不等陆瑜再说下去,只笑了一笑。便对俏郎君说道:“下去的时候,你千万抓紧了我的腰带。如果撒手,摔成个粉身碎骨,我可不负责伍。”说着抖了抖披裹在肩上的麻布口袋,望了陆瑜笑了一笑。 陆瑜立刻会意,并且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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