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统大师一掌得势,满脸骄矜之色,突然狞声笑道:「老秃驴!你十余年藏头缩颈,我还以为你真的练成了什么震古铄今的奇功异能,原来仍是稀松平常,并无半点强过昔日之处,就凭你这点能耐,你也太不自量力,竟敢跑到少林寺来夤夜约斗,找我一统大师的麻烦?」
他口沬横飞,得意之情溢於言表,狞笑声中,倒提浑铁禅杖抢步而上,气势汹汹的又自厉声接道:「你这老秃驴早该死了,本座当年初度皈依佛门,大发慈悲之心,纵容你多活了十余年之久,想不到你这老秃驴自寻死路,注定了要遭兵刃之劫,嘿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本座今晚就索性再发一次慈悲,度化你西登极乐!」
他说话之时,怪眼连翻,杀机盈面,恶狠狠地抡起手中浑铁禅杖,照定已负重伤的一无大师搂头下砸!
但听杖挟劲风,劈空而下,呼啸之声震人耳鼓。
一无大师自知无力抗拒,低宣了一声佛号,瞑目受死!
藉着树枝隐蔽的宗岳,一见之下,吃惊不小。
他万没料到黄袍假和尚,立刻就要取一无大师的性命,此时相距数丈之遥,自己身法再快,那及得他杖头一落?
情急之下,怒火飞迸,忽的反手折了一段枯枝,说时迟,那时快,大喝一声,振腕疾甩而出。
他「纯阳真气」早已弥布周身,虽是随手一甩,腕力之强,也极惊人。
但见一段八寸不到的枯枝,去势如急弩离弦,破空生啸,堪堪照定那黄袍假和尚一颗光秃秃的圆颅之上,闪电打到。
那一统大师闻风知警,杖势一缓,猛地掉转身形。
他当年既能闯入名满天下的少林寺,逐走一无大师,屈服了数百佛门羊子,自然不是省油之灯,随着身形转动,手中禅杖乌光一闪,早把一段疾射而到的枯伎磕成两截,斜飞出一丈五六。
就在此时,宗岳双足一登,藉着树枝的弹力,一纵身形,横飘五丈有余,半空中气发丹田,震雷一声叱道:「老东西!你好辣的手段,先吃小爷一剑。」
他突然现身,来势极为威猛,喝叱声中,人巳凌空下扑,但见长剑闪动,在昏黄月色下,寒光四溢,觑定一统大师贯顶下劈!
这一剑出手,诡辣绝伦,剑芒如雨,电漩倒卷而下。
邪一统大师悚然一凛,顿觉凉风被面,剑气飘衣,他因仓促之间,无法辨清来人面目,不敢举杖硬架,蓦的仰身一跃,倒飘八尺。
宗岳一剑虚耗,人已着实落地,盛怒之下,剑眉飞竖,抡剑一指,喝道:「老东西!佛门善地,慈悲为本,岂容得你这种强横覇道的和尚?快快脱下身上僧衣,报出真名实姓,从今还俗,滚出少林寺外,小爷这三尺青锋之下留情,或许可以饶你一死!」
一统大师未看清宗岳面目,此时上下打量了一眼,忽然口角一哂,道:「小子!你人小口气倒是不小,本座很想听你的话,可惜你身上好像有股气味,本座难服。」
宗岳不解他话中之意,怔了一怔,喝道:「胡说!小爷身上,那来什么气味?」
那一统大师扬起鼻头,故意嗅了几嗅,装出一副阴阳怪气,嘿嘿冷笑道:「不!有气味,一种乳臭未乾的气味……」
宗岳一听之下,不禁火上添油,方待有所动作,那假和尚一统大师巳突然脸色一沉,厉声接道:「凭你一个黄口小子,竟敢口出大言,冒渎本座佛驾,看我这禅杖一起一落,不把你砸成肉泥!」
他显然小觑宗岳年轻,没有把他看在眼下,话完杖头一掉,虎虎生风,一招「力劈五岳」,斜肩下砸!
宗岳初生之犊,更兼绝学在身,心豪胆壮,虽觉他杖头下砸之势,力沉劲猛,但并不在意,直待一统大师招式用老,杖头距离肩头,堪堪只差数寸光景之时,始蓦的闪电一侧,同时长剑一挥,顺着禅杖滑行而止,反削五指。
这一着辛辣诡异,若非老於战阵者实难出此奇招,宗岳心灵身巧,居然一接之下,来了这么一手。
这一剑攻其必救,满以为稳操胜算的假和尚一统大师化解无方,当下脸色一变,曳杖飘身,斜纵七尺。
他虽一招小挫,但对宗岳毕竟存着一种藐视之心,怪眼连翻,忖道:「这小于就算出娘胎便练武功,也不过十几年光阴,老子不信就收拾不下!」
他飘去虽快,飘回更快,黄袍一闪,呼的一杖「横扫千军」又拦腰疾扫而到。
这一杖他尽了十成功力。只见乌光乱颤,幻成一片扇形的杖幕,宛如几十根禅杖一齐出手,匝地惊风,卷起黄尘滚滚,威势无伦。
宗岳觑的亲切,冷哼一声,足尖微点,轻飘飘地纵起三尺高下,刚好让开一股怒挟劲风的杖头。
忽的大喝一声,临虚发剑,振腕一挥,洒出一片寒芒。
假和尚一统大师微微一愕,杖头飞旋而起,剑杖相接,响起一片金铁交鸣之声。
双方正式接手,宗岳施开「绝户剑法」,霎眼之间,攻出一十三剑。
那一统大师渐渐显得面色凝重起来,忽然晃肩後退,单臂抡杖,暗暗腾出右手,显然,他久战不下,主意已变。
此时那身负重伤的一无大师,正盘膝坐在一丈以外,突然以一种低沉微弱的语音,吃力地说道:「小施主,小心他的怪异掌法。」
这一代少林掌门,竟说不出那叫什么掌法,那掌法必是怪异绝顶了。
话声才了,只听一统大师冷笑一声,道:「老秃驴,你魂游墟墓,还敢多嘴多舌,本座这『十绝阴掌』天下无敌,你叫又何用?」
话音甫落,右腕骤翻,一股阴寒劲力,刺骨砭肤,直向宗岳横空涌撞而到。
一听「十绝阴掌」,宗岳微微一愕,蓦的大喝一声道:「老东西!原来你是『十绝谷』中的狗腿?」就在这一声大喝之下,已把「五阳神功」凝聚剑身,振腕飞刺而出。
但觉一缕剑气,飒然冲破掌影,那随着一统大师掌势弥漫出来的一片阴寒劲气,顿时消散。
原来宗岳在陕南星子山之时,曾潜下苦功,刻意研练,凭他天资颖慧,悟性超人,竟然练成了不藉掌力,能把「五阳神功」凝注於剑身之上,发招攻敌。
假和尚一统大师做梦也不曾想到,世间居然有「五阳神功」能克制「十绝阴掌」,他略触剑气,立感炙热如火,阴功难聚,登时大惊失色,黄袍一闪,斜飞丈二,惶然半晌之後,始戟指暍道:「奸小子!你这剑术有点邪门。」
原来他不识「五阳神功」,却疑心宗岳身怀左道旁门之术。
宗岳狂笑一声,附和着道:「不错!小爷这剑法邪门的紧,如今以邪攻邪,你这老东西服是不服?」
那一统大师微一错愕,眼皮霎了几霎,道:「你姓甚名谁?何人门下?」
他先没问过宗岳姓名,此时却是不得不问了,并且还要追询师门,显然对这位突然而来,剑法诡异的少年,不敢低估了。
宗岳哼了一声,昂然说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号宗岳,终南派第十九代掌门人。」
一统大师吃了一惊,道:「什麽?你是几时接掌终南门户的?」
宗岳沉声说道:「就在一月之前。」
假和尚一统大师突然哈哈一笑,道:「终南派掌门人,乃是本座三师弟,道号三花羽土,你这小子满口胡驺,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岂非可笑?」
宗岳闻言,脸色陡然一变,暗忖:「原来他们果是一丘之貉,『十绝谷』中派出来的爪牙,少林终南二派,既已陷落魔掌,其他八大门派,可能也遭了同一命运,天下武林,忍辱含垢,屈服於十绝魔头一人之下,这真是亘古浩劫!」
他勉强抑住悲愤之情,冷笑一声问道:「你共有几个师弟?」
一统大师敞声大笑道:「除少林之外,天下九大门派掌门人,俱是本座师弟,你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在本座佛驾之前无礼!」他话到此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接道:「小子!你莫非是当年天南剑客赵正令的弟子?」
原来文士仪投奔到「十绝谷」之时,他也正在谷中,因此对天南剑客赵正令匿隐陕南星子山之事,知之甚详,并在文士仪口中,获悉同门师兄弟,共有二人。
宗岳俊目一闪英光,朗朗说道:「不错!先师正是当年终南派掌门人天南剑客,与十绝老魔仇如海洋,恨如山岳!小爷要凭这三尺青锋,杀尽你们这批狐群狗党,把那十绝老魔剖腹剜心,祭奠当年惨死十绝谷的九派掌门人和先师在天之灵!」
一统大师陡地浓眉一挑,面如寒冰,冷冷喝道:「大胆小子!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如今举目天下武林,对本座师尊莫不奉若神明,你小子竟敢……」
宗岳大喝一声,截住话头道:「你师傅就是十绝老魔?」
假和尚一统大师哼了一声,道:「当今武林泰山北斗,十绝天尊。」
宗岳微微一怔,道:「十绝天尊!谁封的?」
一统大师忽然神色一肃,道:「天下武林十大门派掌门人,共上尊号。」
宗岳连声冷笑,道:「既是自往脸上贴金,何不索性称作玉皇大帝?」话到此时,双目一睁,怒上眉梢,恨恨喝道:「小爷先杀了你这老狗,再到十绝谷中,去找那魔头算账!」
长剑振腕一抖,龙吟微作,颤开三朵剑花,刷的一声,分袭假和尚一统大帅胸前三处要害大穴!
剑摇万点银星,匹练一泻,石破天惊!
假和尚一统大师目注骇人剑势,悚然动容,霍地旋身滑步,避开正面,但却不退反进,掌势悠扬,一招「金雕剔羽」,照定宗岳斜肩下切!
这个假和尚一统大师,显然乃是十绝魔君的大弟子,他既被派出来独当一面,霸领十大门派中首屈一指的少林派,功力自是不凡,此时蓄势发掌,立掌如刃,一片阴寒劲气,应掌而生,隐蕴着无穷威力。
原来他所发出的,又是一记「十绝阴掌」。
宗岳虽然身怀绝学,对敌经验到底不足,他没料到假和尚一统大师,竟会在自己凝聚十成「五阳神功」的炙热剑气之下,欺身反击,不禁吃了一惊!
但一惊转怒,蓦的身形一斜,脱出掌影,眉峯耸动,杀气盈面,大喝一声,长剑顺手一旋。
就在这一声大喝之下,十成功力又陡增二成,虎虎剑风,化成一片热浪,电漩倒流,排云荡气而出!
但见剑芒点点,怒卷狂涌,阳刚之气,直透剑锋,宛如火星飞进!
假和尚一统大师,虽是十绝谷中的一流高手,却不识得「五阳神功」,骇然一凛之下,撤掌後退,倒飘出一丈五六。
宗岳得势不饶人,眉头一轩,厉声喝道:「老狗!小爷今晚不把你活劈剑下,难消心头之恨!」双足一登,身形激射而起,蓝衫猎猎,悬空运剑追袭。
假和尚一统大师,这十几年中,在少林寺使尽了威风,如今要他栽在宗岳手下,如何肯甘?当下双瞳喷火,大吼一声,抡起浑铁禅杖,硬封剑势。
剑杖相接,金铁之声大振,响彻四野。
但那粗逾儿臂的一根浑铁禅杖,虽然挡住了宗岳的剑势,却阻不住宗岳剑尖之上,用「五阳神功」逼聚的一缕剑芒,剑芒如灵蛇吐信,冲破杖幕而入。
假和尚立觉一股剑气,直透僧衣,宛如六月骄阳,流金铄石,不禁心头巨震!
事到此时,他心知难以逞强,闪身倒跃,喝道:「好小子!本座一派掌门之尊,胜你不武,有胆的来我寺中,本座命十八罗汉收拾你!」
显然,他一看苗头不对,借机下台,话完一掉身形,黄袍飘闪,已人去如风。
宗岳眉头怒耸,嗔目喝道:「老贼!莫说是少林寺,就是十绝谷中,小爷有何不敢?」双足猛弹,便要腾身追踪而去。
身形方起,忽听那趺坐地上的一无大师重重咳了一声,道:「穷寇勿追,小施主何不少留敍话。」
宗岳微微一怔,掉头问道:「大师有何指教?」
一无大师双目微睁,神色一黯,道:「凭小施主这份身手,看来中原武林,将藉小施主之力,拨云雾而见青天,那老贼阴诈百端,小施主何苦夤夜涉险?」
宗岳心中一动,道:「大师此话何意,莫非少林僧侣,甘心事仇,尽已成了那老贼的党羽?」
一无大师叹了一声,道:「我佛慈悲,小施主有所不知,那老贼占据少林,已达十余年之久,寺中昔日僧众,多数已被毒害,血染佛门,言之痛心……」
宗岳愕然问道:「难道如今少林寺中,就只那老贼一人?」
一无大师摇了摇头,道:「不,这十余年中,老贼已培植了甚多爪牙,其中有的是当年黑道上的成名人物,如崂山三煞韩氏兄弟和巫山一害孙不邪……」
宗岳闻言,不禁目射奇光,道:「他们肯落发为僧?」
一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