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东西交燕铁衣庄重的道:“一言九鼎!”
贾致祥悻悻的道:“过来拿!”
燕铁衣亳不迟疑,大步行向轿前,环护软轿的八名高手,并没有稍加拦阻或迫近,任由
燕铁衣直趋贾致祥身侧。
隔蓍轿嵌三步,燕铁衣站住了,伸出右手,笑咪咪的道:“贾先生,多谢馈赠……”
轿中,贾致祥在衣袖里的左手虚虚往外一摆,看样子似是在传递什么东西,可是,事实
上却任什么也没有递出,却是他的长袍掩遮下,猝然袍角掀起,一团黑影闪电般拋射向燕铁
衣面门!
燕铁衣身形暴退,同时冷芒倏现又歛,彷佛过去于瞬息的流光回现;那团黑影发出一声
尖叫,落地豁然伸长,却打了一个踉跄,几乎摔跌。
天爷,那居然是一个人。
一个长不满三尺,瘦得只盈一握的奇形侏儒!
但是,那个侏儒却有蓍半尺多长的花白胡子,是个岁数很大的佚儒!
那个侏儒双臂特长,几垂于地,两腿甚短,且向外张扭,是‘罗圈腿’之属。
侏儒既黑又扁的面孔上,流露蓍一种尴尬的假笑,他双手无奈的摊开,右手上握蓍一只
方方正正的白玉雕花盒子。
燕铁衣注意的却是那侏儒的右手——粗短、厚韧、五指指甲乌紫勾曲的右手!
侏儒斜眼看了看自己前襟处裂开三寸的一条剑痕,打蓍狠嚎般剌耳的哈哈:“好快好准
的剑法,真个名不虚传,燕大当家的,可是你却太也性急啦,这。算是你对我‘老娃子’麻
三的报答么?我正待将这株珍贵的‘鹤涎灵芝’交给你呀……”
燕铁衣冷冷的道:“是这么个交法,又是从这么个‘地方’缵出来交给我?”
‘老娃子’麻三呵呵笑道:“这才更见趣味,以博一灿呀!”
燕铁衣冷笑道:“我怕你原来的目的不是这样吧?或者,你想‘更见血腥’,以博贾先
生‘一欢’才比较贴切些。”
轿中的贾致祥大声道:“燕铁衣你这是什么话?我贾某人岂是此等无信无义之徒?”
缓缓转过视线,燕铁衣不由笑了——软轿的四周,以白泰山为首,九名最强悍的保镳,
已把贾致祥严密的掩护住!
耸耸肩,燕铁衣道:“你不是么?贾先生。”
贾致祥的声音透蓍几分‘色厉内荏’的意味,他夸张的吼叫:“笑话,我贾致祥说一不
二,最是重诺守信,怎会玩弄那些花巧诡计?你可以看看,麻三手中的东西是不是‘鹤涎灵
芝’的真品?然后你就会知道我的人格是如何崇高,品德是怎生公正了;我叫麻三把东西拿
给你,便是他采取的方式鲁莽了些,你也不能用来做为背信的借口。”
笑笑,燕铁衣道:“当然,我不能。”
‘老娃子’麻三胁肩谄笑道:“喏,喏,燕大当家,我没有诓你吧?方才我的确是要把
手中这株‘鹤涎灵芝’交给你,只是一时势子用猛了些,想不到竟引起了你的误会,差点挨
了一剑不说,只怕回去还得受太爷的罚哪。”
那边,人群后的贾致祥呵叱蓍道:“你还想托辞避罚縻?麻三!”
麻三闻言之下,一派惶恐之状:“太爷我怎敢哪?但求太爷罚轻一点,我麻三业已是千
恩万谢,心满意足了。”
柳残阳《枭霸》
第四十八章 诡中毒 你狠我辣
冷眼看着贾致祥与那麻三在扮演这等无聊的‘双簧’,燕铁衣不禁兴起一种又可笑,又
有气的感觉,这算玩的什么把戏呢?明明是想抽冷子的打他个不措手,事败之后又偏有这么
些说词,但是,任他们如何掩饰弥补,除了看起来听起来,令人觉得滑稽加上鄙夷之外,他
们实在不能得到什么预期的效果。
燕铁衣明白,这一步棋,乃是对方事先就已安排好了的——不论行动的程序及事后的应
付之道,这些人早就盘算妥了。
方才,如果燕铁衣中了暗算,自将至少沦为阶下之囚,成为‘十全山庄’的俎上肉,他
们既会向燕铁衣逼取他们所想逼取的一切,反之,他们便故意造成眼前这种无可奈何的气
氛,令燕铁衣翻脸不得,而事实上,他们多少也吃定燕铁衣不至翻脸,因为他们晓得,燕铁
衣此来最大目的乃是为了要取得那株芝草,而非启端寻梦,除非被逼到绝处,燕铁衣是轻易
不肯动武的。
他们了解这个形势,燕铁衣自然更是心中有数,他一肚皮怒恨,却难以宣泄,正如实际
的情况——燕铁衣决不愿为了逞一时之快而丧失获取那株芝草的机会!
忍住那股子怨气,燕铁衣不带半点笑味的笑了:“我看,二位也不必太认真啦,当然,
我看起来,先前的事情也是一场误会。”
,麻三眉开眼笑的道:“真是明人,真是明人,燕大当家,天下还有比你更明白事理的
人么?一代大豪,千秋英武,我麻老三这遭可遇上啦。”
燕铁衣淡淡的道:“你个子不高,肚皮里的玩意倒不少。”
麻三咧着嘴道:“那里那里,是燕大当家高抬了,我麻老三这点鸡零狗碎,在燕大当家
面前卖弄,岂不正合了‘孔夫子门前读三字经’那句老话了?好有一比,萤光皓月,差多,
差得太多啰。”
燕铁衣慢吞吞的道:“你手上那株芝草,该可以交给我了吧?”
像是恍然鸄悟似的,麻三大笑喧嚷:“看我这豆腐渣脑筋,该打该打,光顾着说话,竟
把这件最重要的东西也忘了,燕大当家,你多包涵,喏,这就双手呈上。”
燕铁衣等着麻三摇摇摆摆的迈着一双‘罗圈腿’走了上来,他连正眼也不瞄对方一下,
只那么漫不经心的顺手接过了麻三高举过顶的雕花玉盒,闲闲的道:“谢了。”
剎那间,麻三那张又黑又扁的丑怪面孔上,掠过一抹愤怒又狞厉的神色,但这抹带着杀
机的神色一现即逝,他仍然谄笑着退后几步,好象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没有发生任何事么?当然不,就是方才这玉盒的须臾授受之间,麻三已经遭到燕铁衣极
度的轻蔑及藐视——燕铁衣只手接过他双手高举于顶的玉盒,甚至连正眼也不看他,这即已
表示了燕铁衣对他的奚落、冷淡,以及低估,简明的说,燕铁衣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不在
乎他的年纪、地位、也不在乎他可能施展的袭击,这亦表示,燕铁衣自认吃定他了!
麻三的尊严受到伤害,那种怨恨是难以拟的,但他却强行压制住了,而且掩饰得很好,
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表面上仍然是那般笑容可掬的阿谀奉承之状。
燕铁衣乃是故意这样做,当然也极其明白麻三心中的感受,任是麻三不露声色,他也体
会得十分深刻,这瞬息里,他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意。
干咳一声,麻三笑道:“燕大当家,奶不启盒检视一下?”
燕铁衣道:“这是不可或免的一道程序,是么?”
麻三打蓍哈哈:“应该的,应该的,这也表示我们太爷昭信于人。”
轻轻旋开了玉盒的盒盖,燕铁衣仔细端详着衬搁在盒中红色锦垫上的那株‘鹤涎灵
芝’,微微呈现蓍‘如意’的形状,长只三寸,宽约寸许,两头略粗,中梗较细,色泽是青
中泛灰的,干枯又暗涩;如果不知道这件东西的底蕴,恐怕丢在大路上也没有人捡,然而,
实则它却是价值连城,且是无处可求的仙草灵药!
以两只手指,燕铁衣小心翼翼的拈起盒中芝首,查看它的底部,于是,他笑了,在这样
灵芝的背面底部,有一圈圈极细极密的白纹隐现,宛如浸水后的蚀斑霉迹,这就是了,如假
包换的‘鹤涎灵芝’,几可起死回生的宝贝!
一看燕铁衣展颜而笑,麻三忙道:“没有错吧?燕大当家。”
点点头,燕绒衣道:“是真货!”
伸出大拇指,庥三巴结的道:“燕大当家真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样样通,般般精,想
不到你连如何辨识这类奇药异草,也是这等老练在行,了不起,了不起!”
燕铁衣微笑道:“老实说,对于如何辩识这类玩意,我不但不在行,更且根本外行!”
麻三有些尴尬的道:“呵呵,大当家的太谦了,真太谦了,我们明明都看见大当家方才
在检视芝草背底部位的‘鹤涎’遗渍,这个窍门,外行人怎能晓得?”
燕铁衣双眉一挑,道:“你总不会把我看得如此愚蠢吧——我来向你们主子索求‘鹤涎
灵芝’,事先岂能不把‘鹤涎灵芝’的辨识方法弄清楚?”
窒了窒麻三道:“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望了望麻三,燕铁衣道:“我还忘了请教阁下,阁下可也是贾先生的护院之一?”
麻三捻捻胡子,又笑了:“惭愧得很,我在‘十全山庄’担任贾先生的贴身近卫,实在
是小材大用,呵呵,被贾先生高看了,高看了。”
燕铁衣语含讽刺的道:“不必客气,你阁下十分称职,至少和贾先生真个‘近’到‘贴
身’,只不过,我认为以后你若能挑个其它部位‘贴身’,更比从贾先生裤裆下钻出来体面
得多。”
黑脸泛红,麻三几乎咬碎了满口黄牙,表面上却强笑道:“大当家说笑了,说笑
了……”
燕铁衣一本正经的道:“我是真话,并非说笑;任凭贾先生家财亿万,富可敌国,但他
胯下之异味,亦必不比一干常人来得容易消受,你老兄厕身其中,不觉得多少有点儿委屈
么?”
这一来,麻三可再也挂不住了,他僵在那里,脸上表情极其丑怪凶邪,但他却发作不
得,羞恼窘怒之情,溢于形外!
轿子里,贾致祥生怕把场面弄砸了,搞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局,他赶紧大声叫
道:“燕铁衣,你想耍赖不成?”
燕铁衣一笑道:“怎么说法?”
贾致祥怒道:“你要的东西业已给了你,可是,我的人呢?”
燕铁衣道:“放心,奶的人也包管毫发无损的‘完璧归赵’。”
贾致祥气势汹汹的道:“人在那里?”
把手上玉盒妥善放好,燕铁衣一拍手:“跟我来。”
贾致祥有些不安的道:“你可不能搞鬼……”
燕铁衣冷冷的道:“笑话,我岂和你们一样?”
贾致祥一拍轿前横几,火爆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燕锇衣道:“就让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吧,说明了,大家不好看!”
哼了哼,白泰山接口道:“燕朋友,你口气有点不对,莫非东西到手,就另有打算?”
燕铁衣语气转为缓和的道:“前辈宽怀,燕铁衣决非言而无信之辈,今所盼者只要各位
不图‘另有打算’,燕铁衣已是烧了高香!”
白泰山脸色微现阴沉,但却没有回答。
贾致祥又吼叫起来:“喂,燕铁衣,奶到底是交人不交?先在这裹穷磨茹,又让我们如
何相信你是‘言而有信’?”
燕铁衣皱眉道:“记得我已说过——跟我来。”
贾致祥恨恨的道:“好,我们便跟他去!”
软轿迅速抬起——抬轿的人居然就是‘虎帐四霸’曹家兄弟,看他们那种‘驾轻就熟’
的俐落身段,显然干这‘兼差’已不是短时间的事了。
‘天罡’包魁‘地煞’管恩昌,‘斑怪’索标和‘邪丑’孙佑四人便分开左右前后环护
软轿四周,‘白衫青锋’白泰山与‘老娃子’麻三两个,领队似的率先于前,也是他们二人
距离燕铁衣最近。
燕铁衣引着这一行人绕过‘大龙石’,直往石后那片林子走去,只是数十步的远近,他
便在林边停了下来。
前随的白泰山冷然开口:“怎么了?”
燕铁衣朝林内一指:“杨小怡就在里面。”
白泰山朝林子里张望了一阵,因为光线太暗,林木过密,一时并无所见,他迫近几步,
强硬的道:“我没有看见七夫人——”燕铁衣道:“从我站立的这个方向进去,大概走十
一、二步,就可以发现一株树干分叉生长的半枯老槐,杨小怡便在那树干叉生的中间凹窝
里——”后面,买致祥怪叫:“怎么没听到小怡的声音?燕铁衣,你把她如何摆布了?”
白泰山的态度也逐渐变得狠厉起来:“燕朋友,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七夫人若在
其中,为何声息全无?你可是对她施用了什么阴毒手法?”
燕铁衣冷冷一笑,道:“白前辈,你也是武功精湛的好手,莫非尚不知道武家千技杂陈
之内有一门艺业,叫做‘点穴?’而穴道的頝别里,有几处称为‘黑甜’的穴道?”
白泰山急道:“奶是说——?”
燕铁衣道:“不错,我是说我点了杨小怡的‘黑甜穴’。”
贾致祥又在那边叫:“燕铁衣,你这天杀的,你竟点了小怡的穴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