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把脸撕破?”
应光清怒道:“你故意表示委曲求全,装成一派息事宁人的谦和之状,实则并非如
此,你乃是认定了我姓应的不配与你动手?”
燕铁衣忙道:“应老兄这是说到那里去了?我只一秉和祥之念,祈盼应老兄息干戈
之心,至诚至意,岂敢稍有藐视应老兄之处?”
马脸一沉,应光清压着嗓门,却狠狠的道:“姓燕的,宫老儿与我相交莫逆,你当
着我的面挫败了他,也等于刷灰了我这张脸,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本事你就连我一起打
发掉,否则你休想就此安稳!”
燕铁衣也低声道:“但是,我和宫老业已言和啦,至少你也该念在我不曾予宫老难
堪的份上退让一步吧?”
应光清执意的道:“这是另一码子事,宫老儿栽了跟头,我这做朋友的万没有袖手
旁观之理,不管你怎么做法,我们脸面上总是无光,燕铁衣,今天说什么我也要争回几
分颜色来!”
无奈的耸耸肩,燕铁衣道:“那么,就意思意思,点到为止吧?”
应光清硬邦邦的道:“没有这等便宜的事,燕铁衣,不见血便不能休——我使你挂
了彩,你自认倒霉,你使我挂了彩,我一拍屁股偕宫老儿走路;但话说在前头,挂彩的
部位可没有挑拣的余地,那里豁开那里算?”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好吧,还求应老兄手下留情。”
应光清大声道:“我不听你这套‘言不由衷’,姓燕的,动手!”
“太阿剑”的芒光便彷佛连结在应光清的语尾上,随着他这一声叱喝飞射至这位
“乌鬼盗魂”的面门,狠准凌厉,快不可言……
怪叫半声,应光清身形猝矮,有如螺陀般急速旋转,而旋转的过程中,溜溜寒电闪
掠穿刺,宛似洒溅出雨点万千,强劲骤密,抡成一圈又一圈的弧彩!
燕铁衣倏然腾挪——在瞬息间做了三十六次的翻跃,长剑掣挥,凝映出一副多角的,
不规则的光之图,而角与角的连贯却是严紧到无懈可击的,锐风破空,恍同啸泣!
暴退十步,应光清手上的独门兵器“龙舌钻”晃颤着如波的冷电,抖洒出流星曳尾
般的错杂光束,飞卷敌人,当光束映起,一钻如虹,像似来自九幽,那么突兀得难以思
议的猝戳向前!
这老强盗真是来胜心急立功心切,只是才上手,他便施展了浸淫其中有三十余年的
那式绝活儿——“幻虹盗魂”!
燕铁衣蓦的挺身如桩,非但不闪不躲,更且不拦不架,只见他往前突胸,似是准备
以大好胸膛迎接对方疾如石火的一刺——。
扁锐的钻头带着冷芒一点,倏然闪映,已经到了燕铁衣胸前,一剎那间,应光清看
明了燕铁衣的反应,不禁大吃一惊,暗觉有异,但双方的势子都快,起于俄倾,结于须
臾,当应光清警惕到不对,却已不及换招收手了。
“龙舌钻”闪电般札上燕铁衣的胸膛,然而,不见预期的血光,只是并扬起一抹火
星——交杂在金铁撞击的一响清脆里。
那是燕铁衣竖截胸前的“照日短剑”,应光清竟然忘怀了。
观战的宫不礼,睹状之下惊叫一声:“慢着——”
燕铁衣的“太阿剑”剑尖弹颤,抖起一滴血珠向空——刚好是应光清手背上那小小
的一抹破皮伤口中所能挑出的流血量!
呆了半晌应光清望着自己手背上那道极小极小的伤口,伤口细微得宛似精心比测过
再用薄利的小刀谨慎划了一下也似,只有些微麻痛的感觉,严格说来,这根本不能称为
“伤口”。
但是,皮肉上的伤口不大,应光清内心的创伤却钜痛,他缓缓的收回家伙,灰沉着
马脸向燕铁衣沉哑的道:“你以前听谁说过我这‘幻虹盗魂’一招的奥妙?”
摇摇头,燕铁衣道:“不曾闻及,但多年来的搏杀经验告诉我,当某一种招术的形
像密集在眼前的时候,则真正的致命一击往往隐伏于后,而你的姿势微倾,手肘自腰下
上抬,施展此招的攻击部位,大概就不会超逾胸膛的范围之外了;应老兄,幸蒙承让,
不是我功夫好,只是仗着心眼稍活,还有,你忘了我的另一柄短剑。”
应光清泄了气似的连腰背都显得佝偻了,他垂着那双长臂,喃喃的道:“就这么输
了?又输得连拚命的机会都没有……”
燕铁衣忙道:“是你自己说的,应老兄,见彩便收。”
大步走了过来,宫不礼拍拍老友的肩膀,低声安慰着道:“算了吧,乌老鬼,这原
不是拚命的事,说得难听点,在姓燕的手里栽个小跟头也没啥丢人的,方才他那一剑,
原是不挑你的手而顺斩你的头,就好象先前他大可创我的肩而刺穿我的眼一样,人家业
已够包涵啦,我们岂能太不承情?况且,我们都有言在先,打得起,也该输得起……”
应光清没有再说话,一拋衣袖,转身便朝场外行去。
柳残阳《枭霸》
第八十六章 因果循 只争迟早
宫不礼扭头向着廊下大喊:“老二!咱们走啦!”
正在廊下暗自心惊的“黄面仙猿”尤老二闻声之下,不觉大为狼狈,他急切的道:
“师父,现在如何走得了,我们总要设法扳倒姓燕的,找回几分面子来才是,徒弟卑微
不关紧要,师父你老可塌不起这个台呀,一走了之,岂不落人话柄——。”
宫不礼的一双金鱼眼怒瞪,他厉声道:“你懂个屁!燕铁衣与我们原无深仇大恨,
言语上有所不快,斗过一场也就是了,难道非得拚命不可?你少啰嗦,跟我走,这里的
事不准你管,实际上你也管不了!”
尤老二进退维谷,犹硬着头皮申辩:“师父,师父,易公子待弟有衣食之惠,知遇
之恩,徒弟不忍就此相舍,更乞师父看在徒弟份上,赐予周全……”
大吼一声,宫不礼气冲牛斗:“混帐畜生!大胆孽徒!为师我自小把你养大,教你
育你,卫你护你,不比这什么衣食知遇更来得情深义重?而我叫你离开,亦是为了你这
条狗命着想,连为师我与你应二叔都不是姓燕的对手,你自己称量称量,罩得住么?燕
铁衣为剑中宗师,绿林巨霸,有整个‘青龙社’为其后盾,你算老几?竟取螳臂挡车,
真正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黄脸透青,尤老二嗫嚅着道:“但是——师父……”
猛一跺脚,宫不礼吼道:“尤老二,你若再要迟疑不决,便遭自断生机,不但你的
死活与我无涉,‘大凉山’师门之路你就此半步不得踏入!”
咬咬牙,尤老二回身朝易连顺一揖到地,带着哭腔道:“易公子,情形你都已看见
了,不是我尤老二临危相舍,实是师命难违,就此别过,山重路遥,公子你善自珍摄吧。”
易连顺脸色大变,他伸展双臂,嘶哑的大叫:“不不,尤老二,你不能走,不能走
啊……宫老前辈,应老前辈,我们势仍可为,你们别走,收拾姓燕的并不困难,只要你
们帮我一把……”
尤老二早已跃出栏干,头也不回的跟着宫不礼向外走去,易连顺在后面步履踉跄的
一边追赶,一边仍在扯开喉咙呼叫:“你们不能就这么弃我而去啊,你们必须帮着我……
我还有法子对付姓燕的,真的有法子……别走,你们别走,你们要钱?我有,要多少都
给,珠宝、珍玉、屋地田产也行,只要你们开口,尤老二,两位前辈……”
在他呛哑凄厉的呼唤声中,墙头人影晃闪,别说应光清早已鸿飞冥冥,宫不礼师徒
也都踪影不见了……
失魂落魄般呆立在那里,易连顺满面绝望之色,双目茫然的喃喃自语:“走啦?就
这么走啦!我像祖宗似的侍候他们,天皇老子一样奉承他们,居然说走就走?在我濒临
危难的时节?尤老二……你这没心没肝的东西,我这些年来大把的银子,豊美的酒食,
都拋在狗身上了……”
突然,他发了狂般跳将起来,口沫四溅的红着眼吼骂:“宫不礼,应光清,还有尤
老二,你们算是什么武林高手?江湖好汉!我操你们的十八代血亲,你们都是些窝囊废,
下三滥,不仁不义的猪狗,不忠不勇的畜牲,临危退缩,遇难苟免,你们都不是人啊?
你们……”
吃吃笑了,燕铁衣悠闲自若的道:“姓易的,他们在你面前你敢这么破口大骂我才
叫佩服你,人都快走到南天门了,你自个儿在这里穷吆喝,管个屁用?”
赤红的眼睛突凸着,易连顺指着燕铁衣,声嘶力竭的叫:“是你!燕铁衣,就是你
说卑鄙龌龊的狠毒东西,你强抢了我所爱的人,更且欺凌到我头上来,要刨我的根,揭
我的底,叫我不能再混……燕铁衣,你是个色狼,淫棍,土匪,强盗!”
燕铁衣淡淡的道:“至少,我没有发疯如你!”
易连顺双臂高举,激昂亢烈的吼叫:“我的朋友们,我用重金礼聘而来的各位朋友
啊,你们拿了我的钱,受了我的惠,岂能眼见我陷此困危,遭此羞辱而坐视不救了?你
们该出手了哇,帮我杀了他,杀了燕铁衣……”
曲廊中,便在这时腾掠起三条人影,疾若鹰隼般扑袭而下——三个人的来势聚向个
焦点,燕铁衣。
“太阿剑”铮然料举一片寒焰绕了朵青白璀璨的花影,凌空的三个人欻然分散,极
其俐落的翻落着地!
嘿,是“黄小靴子”黄翔,“大铜扣”汪焕堂,及“翻皮筒”谷如宾三个!
燕铁衣似笑非笑的道:“三位,被易连顺用话一逼,坐不住啦?吃人家的嘴软,拿
人家的手短,可不是?”
三个人相视苦笑,黄翔踏前一步,低声道:“大当家业已明白我们几个的苦衷,形
式上不能不应付应付,尚请大当家体谅,冒犯之罪,容后叩山请恕。”
谷如宾干咳一声,跟着紧压嗓门道:“犹要请大当家手下留情。”
笑笑,燕铁衣道:“我说过的话我会记得,你们三位却不必顾忌,尽量冲着我下狠
手就是了!”
三个黑道上的狠货,在燕铁衣面前却是这般狼狈,他们尴尬的僵立着,一时竟不知
如何来展开这场好戏的序幕。
那边,易连顺已由“小蝎子”胡谦及“蛇肥”牛宝亭拖回廊下,这时节,易连顺眼
见他的“帮手”们又都磨蹭开来,不禁火冒三丈,嗔目大吼:“你们动手哇,还在那里
发的那门子楞?牛宝亭代我去请你们来,凭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大笔钱财拋下去,并
非请你们到这里干瞪眼来的……”
“大铜扣”汪焕堂神色憎恶的低骂了两句:“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几文臭钱,就把
我们连人买了?”
“翻皮筒”谷如宾也恨恨的道:“姓易的小子盛气凌人,错开眼前的场合,我反过
来就要叫他好看!”
吸了口气,“黄小靴子”黄翔道:“谁叫我们拿了他的?揍合着替他意思一下也罢。”
燕铁衣有些不耐的道:“你们可以动手了,如果三位不方便开始,我无妨代劳!”
黄翔低促的道:“就请大当家指点。”
燕铁衣脚步只移动了半尺,“太阿剑”的冷弧已同时笼罩了这三个黑道高手,“大
铜扣”汪焕堂猛然斜身,双手伸缩,一对“蛇头矛”泛着点点寒星流灿,“翻皮筒”谷
如宾身形倏矮,倒肘翻挥,敢情他使的是一柄宽锋紫金刀,刀贴肘臂,出式之下,凌厉
无匹!而黄翔却一飞冲天,跃腾三丈有余。
“太阿剑”的弧芒猝然变幻成一蓬密集的光雨,急泻狂罩,汪焕堂与谷如宾双双暴
退,半空中的黄翔电翻而下,凌虚旋回,他那双尖头黄靴便石火般连串蹴踢而至。
燕铁衣似乎无视于黄翔那双靴层头裹着三角钢锥的黄靴,他微微昂头,毫不躲避,
左手闪动,一抹白芒剎那时呈现成大小不一的几十个光之漩涡,反卷敌人。
惊叫着黄翔急忙扭腰展臂,倒翻向后,谷如宾则大吼一声,紫金刀挥如匹练,正面
砍劈过来。
燕铁衣的长剑自斜刺里的偏锋抖飞,一片冷焰撞刀身,当谷如宾的紫金刀受击震跳
的须臾,比闪电还快的一道流虹已“擦”一声掠过他的胸!
人前怪叫着往后倒退,谷如宾惊恐的察视胸前,他才骇然发觉,他这件羊皮筒子竟
已由中间削裂开来,变成了一件不伦不类的嵌肩!
背后,汪焕堂闷不吭声,双矛晃飞,直刺燕铁衣背心,当矛尖要沾及燕铁衣衣袍的
一剎那,“太阿剑”猝然像一阵旋风般自侧下方倒卷上来,芒彩并射,眩目夺神。
汪焕堂的动作也快捷至极,他整个身体突向横飞,双矛交叉硬截,人便“呼”声抡
转,直撞对方。
不分先后,黄翔贴地扑滚至前,双鞭暴弹,急蹴燕铁衣小腹。
在这样